飘窗上,真树翻看着白猫毛发下的皮肤,确认拆线后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你必须要洗个澡了,毛脏成这样,自己都嫌脏不去舔。妈妈不要求你成材,但是你要做一只干净的小猫咪好吗?”
小猫背对着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不看她一眼。
众所周知,如果猫不配合洗澡,你就只能洗一只不配合洗澡的猫。
最关键的是这只猫跑得尤其快,即使已经离得足够近了,居然毛也挨不到。
自从厕所事件后已经半个月了,她仍旧没有赢回猫的信任。
以至于除了上药和剪指甲外,她根本摸不到它,每天下班回家就是猫咪冷冰冰的远光灯,好像是在确认她活着就行……
“我这次绝对不会瞎摸你的铃铛了,真的。因为网上都说小猫咪的铃铛很好摸,所以我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感觉,而且你也躲开了呀。”
真树强硬地扳过小猫咪的身体,看着它闪闪发光的蓝眼睛认真地请求,“只要你愿意理我,我就算中一次彩票也可以啊!”
小猫咪本来还只是坐着生闷气,听到这堆废话立刻撇着耳朵抬起头。
它后背弓起,用爪子拍窗台,瞪着真树,大声地喵喵起来。
语调高昂,感情激烈,肢体语言也十分丰富,让人关掉麦克风都能看出来骂很难听。
真树心虚但不后悔,表示下次一定注意。
注意有把握摸到才能出手,这被骂的多亏。
小猫咪的愤怒爆发期持续了没多久,就看见真树拱起眉头,用像狗狗一样的眼睛凝视自己。
午后的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珠显得格外脆弱。
叫声一点点变小变细,他渐渐恢复了理智。
自从上次她给自己洗澡后,他确实再没也理过真树。而她每天上班起得很早,还要给自己做好早饭,虽然做得难以下咽,但是她好像确实很辛苦。
好像是有点过分。
小猫咪虽然没有记忆,但是有情义。
耳朵不自觉地下垂,他躲开了真树的眼睛,像山竹一样的猫爪慢慢地攀上面前的手臂,“喵。”
只是他自己身上难受,也很想洗澡罢了,才没有原谅她。
真树工作6年,是个老油条了。她很清楚即使错了也不能认,只有等待愤怒的老板发泄完,不停地推卸责任才能逃过一劫。
一击得逞的真树在洗菜池中铺上旧毛巾,试好水温才把小猫放了进去,用水打湿。
这才发现湿漉漉的猫咪其实很纤细,长长的一条,像个插着四根筷子的法棍。
平时估计是依靠爆炸的毛量支撑,才显得圆润可爱。
拿出无香沐浴乳,她开始往猫身上搓泡泡,顺利地搞定了后背和前肢。
手来到了上次洗过的后腿,从爪尖到股骨反复搓揉。
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白猫的尾巴从挽起的袖口钻了进去,不由自主地缠上了真树的手臂。
越缠越紧。
尾尖反复地摩挲着她的肩膀。
毛发打湿后,皮肤之间的距离格外的近。
人的体温比猫要低些,热量被吸走的感觉现在对他来说恰到好处。
小猫咪的喉咙里逐渐发出无意识的咕噜声,猫爪也开始有节奏地一松一合,全身慢慢放松下来。
在日夜充满着鼻间的气味里,他被困扎严实后一片空白的记忆中好像有什么浮现出来。
他好像很熟悉的音节,可能是他的名字,他叫Go——
“喵——!!!!”
白猫一下从真树的手中跳开,原本就灵活的身体湿透后更是滑不留手。
它站在流理台上,身上还满是泡泡,不停地往下滴水。
两只尖尖的耳朵向后撇,它不可置信地张着嘴看看真树,又慌张地低头看看自己被掐了一下的前胸。
谁知道真树不仅没有一点愧疚,反而有点着急地命令,“快过来,我再帮你看看。你肚子上好像是长小瘤子了,我刚刚可能没掌握好力度。”
一串不知道谁听得懂反正真树听不懂的猫叫声,像鼓点一样噼里啪啦地袭来。
她回身先把厨房门关死,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解,“好,你喜欢RAP是吗,一会洗完我给你放可以吗?先过来仔细让我看看,不能讳疾忌医啊!”
看着眼前诚恳的双眼,白猫肾上腺素飙升,谁来管管这个女人啊!
他一边继续激情开骂,垃圾话成筐地输出,一边回到开着的水龙头下,飞快地冲干净身上残余的泡沫。
在真树抓来的手碰到他之前,白猫钻到旁边放好的浴巾里用嘴叼起来,然后拔腿就跑,想要结束这场酣畅淋漓的骚扰。
小猫咪闪电一般地跑到了门口,伸出爪子试图把门抠开。
可是没想到,门刚刚就被目光长远的人类锁住了!
就在猫爪子笨拙地试图打开门锁时,真树已经把蜷缩在腹部的尾巴抓住了。
她用手穿过猫的前肢,将猫和浴巾搂到怀里,得意地教导,“记住狡猾的人类会锁门哇,宝宝。”
另一只手从下肢中间钻过,带着自觉夹起来的猫尾,一起锁到喉间。
真树这才放心地坐下,用毛巾擦得小猫不再滴水,把吹风机调整到合适的温度。
结果吹毛时小猫还在不停地批评她,一开始真树还放任它叫,后来听烦了就冲着小猫张大的嘴巴来回吹,“好了,你是当老板的吗,这么爱批评别人。”
洗干净的白猫被吹得毛发更加蓬松,洁白的背毛光滑柔顺,还有点微微上翘,蓝眼睛晶莹剔透。
它气鼓鼓地盘在真树的腿上,不发一喵。
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是不再跟你喵一句了,你以后再也别想听到我喵一下,我只会冷着脸让你后悔,你这个大变态!
然后白猫就被真树抱出厨房,放到了床上,她的床上。
猛地被熟悉却更加强烈的气味包围,小猫当时就懵了,一向聪明的大脑停摆罢工。
没有办法做任何反应,他随着力道倒在床上,接着就感觉真树压在了他身上,用手在他的胸腹处瞎扒拉着。
还没两下,她把整个脸都埋到了自己的腹部,还深深地吸了一口。
气体被抽走的感觉痒得他四肢发麻,只能听着真树头也不抬地解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我之前没养过猫,真没反应来。”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很生气,但是在这么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下,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情绪和行为了,只能放空大脑,任由自己的双手搭在那头扎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
真树吸了一会猫,消化好尴尬的情绪,就起身把弄湿的衣服换掉,去拿了新买的梳子。
等她回来的时候,小猫还保持着四脚朝天的姿势躺在床上发愣。
她拿着下了血本的新梳子,给软塌塌的小猫梳毛,“真好,你果然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小猫咪呢。”
梳子力道适中地从头到尾缕过,微翘的毛发被压下又倔强地弹起。
小猫的眼神终于清明了一些。
回过神的白猫张开嘴,结结巴巴地想要回应她,却听到传来的声音喵不成喵调不成调。于是不再开口,他别开头,干脆任由真树照顾自己。
仔仔细细地把猫咪顺滑的毛发梳理整齐后,真树收拾了一下周围飞散的猫毛。
她拿出手机,对准看起来异常乖巧的猫咪开始拍照。
漂亮的小猫咪怎么拍都好看!
换着姿势拍了一堆照片后,真树选了几张自己最满意的,开始对着手机编辑文字。
本来还在别扭的小猫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真树的注意力转移回来,就矜持地扒拉起放在一旁的梳子玩。
玩着玩着梳子不知道怎么就飞起来了,正好落在真树的怀里。
真树的注意力被梳子打断,从手机上移开,看向小猫咪,“你是想跟我玩吗?”
小猫盘起大大的尾巴,张嘴娇气地叫着,“喵——”
她伸手把猫抱在了怀里,心不在焉地说,“你等我一下哈,我先发个推文扩散一下。”
白猫听不懂推文是什么,但是他能看到真树手机里是他的照片。
哼哼,她也为我着迷吧。
松松软软的白猫并不安分,两只被反复洗得干干净净的爪子抬起,扒住了真树的手臂,小脑袋凑到了手机前,想要挡住真树的视线。
结果照片上方正在改动的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美人猫咪免费领养,需有固定居」
是要把他送走吗?
“你这么漂亮的一只小猫咪,肯定会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刚刚还抱着他吸的女性把他从手臂上摘下,安放到腿上,嘴里说着他不太理解的话,“说不定你可以住到一个大别墅里面,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玩具和好吃的,比跟着我吃难吃的猫饭强多啦。”
他想起来了。
这个人因为他受伤才救了他。
但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人的名字。
她甚至也没有给自己起名字。
“真好,你果然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小猫咪呢。”
——你夸我的时候就在想,可以尽快把我扔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