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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作者:蒜蓉粉丝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黑风高,最后一线光亮被云层遮盖,临州城彻底陷入黑暗。


    丝竹声淡去,满玉楼送走最后一位看客,随着大门的关上,大厅内一片死寂,周遭针落可闻,二楼厢房内的叫喊声更清晰了。


    月枝完美地舞完最后一曲,精疲力竭地被人扶回房间休息。


    大厅里没有客人包夜的姑娘小倌们衣衫不整地靠在椅子上,眉眼间俱是逢场作戏的疲惫,靠在椅背上麻木一阵,便收拾衣裳去净室沐浴。


    一夜下来,昭昭打扮还算齐整,她忙碌于干活,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客人占便宜。


    二楼栏杆处,有男人炙热的目光投来,昭昭娇羞地举起手腕,上面挂了根黄白相间的绳子,表明自己尚未开始接客,便低着头退到后厨。


    转身的瞬间,她脸色瞬间冷凝。


    今夜她的活还没干完,即便身上被汗水濡湿,也必须挺起腰杆,完成最后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昭昭洗完手用抹布擦干,以极其虔诚的姿态用木瓢舀起水缸里的汤药,灌满一排排水壶,然后分两趟提到楼梯口。


    楼里有规矩,凡是怀了孕的姑娘,要么立刻堕了出月子便接客,要么生下来由楼里教养,无论哪种都不是好结局。更有甚者,遇见有独特癖好的客人,便会沦为另一种玩物。


    这件事关乎满玉楼姑娘的性命,昭昭不敢大意,几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确保所有包夜的姑娘都能喝到避子汤。


    走在长长黑黑的走廊上,男女的尖叫和击打清晰得仿佛在耳边,各种靡靡之声混杂在一起,昭昭脸色发白,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先是恶心,而后变成害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小时候家里穷,为了给弟弟挣上学的束脩,从六岁起她就被父母卖给陈妈妈,这些声音她早已习惯,按理说不该如此排斥。


    可是随着她日渐长大,离破.身日越来越近,她就止不住地害怕、恐慌。


    她性子倔强,因不服管教吃了陈妈妈许多棍棒。每回被打得奄奄一息时,她便发狠地恨父母。


    倘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到了要饿死人的地步,她不会有这么恨。偏偏卖她只是为了书本费,好像她是鸡鸭鱼一样的牲畜,说卖就能卖了。


    为着这件事,在人人崇尚科举的风气下,昭昭隐秘地讨厌那些清高的读书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


    女子纤细白皙的手腕接过盛满汤水的瓷碗,声音喑哑地道了声谢,便关上房门。


    即使只露出一道缝隙,昭昭也能看到那女子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身体。


    触目惊心的鞭痕落到细嫩的皮肉上,胸前和腰腹处最为密集,叫人想起案板上的猪肉,白花花的。


    昭昭愣了一瞬,提起水壶继续往里走,偶尔遇见吃饱喝足的客人出来,会被人言语调戏几句,她只好愈发低下头颅,只露出个乌黑的头顶。


    越往里走交欢声越激烈,在众多淫.乱的声音里,一道熟悉的女声混合在里面,听起来凄厉而虚弱,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隐隐还有棍棒的敲打声。


    满玉楼什么样的客人都招待,只要银子给得足,陈妈妈从不吝惜姑娘。


    这样的声音其实很常见,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昭昭也不能认出那声音是谁。


    她如遭雷劈般石化在原地,水壶咚得一声坠落,乌泱的药汁顺着地板蜿蜒。


    不可能,不可能。


    昭昭难以置信,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扔下手中物什便往楼下跑,一颗心上上下下狂跳起来。


    声音是从后院发出来的,越往里走越清楚,隔着一道矮墙,昭昭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


    五个健壮的男子将女子压在阴冷的地板上,她像一条死鱼般麻木地受着,万念俱灰,在与昭昭对视的那一秒,干涸的双眸渗出点点泪花。


    昭昭死死捂住口鼻,泪水止不住地流,她认出那几个男人分明是楼里的伙计,连那老实憨厚的门房也在。


    月枝遥望着她,头颅动了动,似在说“不要管”。


    陈妈妈就坐在两米外的太师椅上,长叹道:“月枝你别怪我心狠,这是楼里的规矩,不能为你开先例。我是拿你当亲生女儿养大,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待你不好吗?我好不容易把你捧到花魁的位置,你好狠的心,被那穷酸男人勾了魂,竟然要赎身。他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要靠你的卖身钱赎自己,你就等着后悔吧。”


    月枝在晃动中艰难道:“柳郎待我的情义值千金......我心甘情愿......求妈妈高抬贵手。”


    陈妈妈目中流露不舍,终是应允道:“行了,你们几个适可而止,毕竟是我娇养大的姑娘,瞧这皮肉都扯出血了,今儿就到这吧。”


    陈妈妈扔下一纸卖身契,头也不回地带着五人离开柴房。


    几乎是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昭昭箭一般飞奔过去,她颤抖着握住月枝的手,发现自己的皮肤比她还要凉。


    “月枝姐姐......”


    月枝咳嗽几声,喘息道:“傻妹妹,哭什么。再苦再累也是最后一夜了,从今往后姐姐再不用经历这些,你应该为我高兴。”


    昭昭胡乱擦着眼泪,将撕裂的衣裳从她身体上扒下来,脱了自己的外裳裹到她身上,遮住那些可怖的痕迹。


    “我不哭。姐姐脱离苦海,是我不好。”昭昭挤出个僵硬的笑,慢慢扶起她,“我进来时看见有个仪表堂堂的郎君在后门张望,定是你的柳郎来接你了。”


    “我们昭昭笑起来最美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多笑。”


    月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路还有些不稳,被昭昭半抱半拖地来到后门交到柳郎手上。


    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月枝又难堪又委屈,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柳郎如捧着颗珍宝般将她护在怀里,说尽安慰的话。


    昭昭远远看着,被男人眼底的心疼刺痛。


    他的心疼不似作假,昭昭未尝情事,看不出他是否真心爱月枝。她只觉得他的心疼是珍藏多年的美酒被雨水污染,再卖不出好的价钱,只能自己消受。


    外边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老汉拉着牛车停到后院,月枝被柳郎抱上去。


    月枝温柔地抚摸昭昭的额间碎发,语重心长道:“满玉楼以女子青春为食,是一切不幸的源头。你长得比姐姐美,破.身日定会引得众人争抢,到时候一定要选个温柔体贴的,出身低些没关系,只要待你好便行。要么自己攒下银钱,要么寻得良人为你赎身,总之一定要逃离这里,去过正常的生活。”


    昭昭泣不成声地应了,望着牛车远去的背影,某种冲动在心底萌芽。


    她想留下月枝,又知不可能。月枝好不容易逃出魔窟,若叫她回来便是没有良心。


    可是,柳郎真的好吗?


    焉知那不是另一个魔窟?


    昭昭狂奔上去拦住快要离开园子的牛车,触及月枝与柳郎恩爱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终叹息道:“若他待你不好,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月枝是满玉楼红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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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的花魁,收到过无数打赏,除开陈妈妈分走的那份,剩下的依然很可观。


    然而为了给自己赎身,她花光所有积蓄,这么多年的血泪付之东流。


    昭昭拔下头顶那只金包银的簪子,这是十年来她攒下的唯一值钱的东西,连同手腕上的银镯子一道推到月枝怀里,不等她推辞拔腿就跑,直到喘不过气才停下来。


    -


    月枝带着永不回头的决心离开了。


    昭昭回到楼里,看见她空荡荡的房间,才对明日见不到月枝这件事有了实感。


    床榻之下,一片白色衣角闪现。


    昭昭蹲下身将人拖出来,面上没什么表情。


    “你看见了?”


    竹影脸色惨白,似想到什么画面,又转为羞耻的红。他捏紧拳头,稚气的脸像一朵枯萎的花骨朵,语气蕴含深深的自责。


    “我是个懦夫,没能救下月枝姐姐,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几滴湿润落到手背,昭昭擦干他的眼泪,语气沉重:“知道为什么月枝姐姐被陈妈妈这样对待吗?”


    竹影不懂她的意思,如实道:“楼里杂工工钱少,陈妈妈吝啬贪婪,为了安抚他们订下的规矩。牡丹、蕊瓷姐姐她们离开时都没能幸免,你往年睡得早,不曾知晓。”


    “不,风柔当初便是完完好好地被人用轿子抬出去的。”昭昭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不过是因为月枝姐姐跟的是无权无势的平民,而风柔嫁给陈二郎君做妾,二者云泥之别,待遇当然不同。若月枝姐姐应了祭酒大人家的五郎,陈妈妈必然不敢如此欺辱她。”


    竹影厌恶道:“那霍五郎是个出名的纨绔,家里纳了十几房小妾,常常是看上这个便抛弃那个,怎么能与柳原相提并论?柳原是读书人,又倾慕月枝姐姐,往后是有大作为的。”


    “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柳原不见得能待月枝姐姐始终如一,咱们楼里出去的姑娘,前车之鉴还少了吗?人心隔肚皮,只有权势和银子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沦落妓院,若还妄想真心,那便是自己作践自己。”


    “我才不稀罕那些金子银子的,我心底只有宋郎君。”


    昭昭瞪他一眼,心中十分气恼。既说不通,也不再与他辩白。


    竹影见她生气,打趣道:“昭昭姐姐如今也学会说‘前车之鉴’了。”


    昭昭是她在满玉楼的花名,所有卖进来的姑娘小倌都得摒弃前名,请人重新取个名字。


    她的原名叫李容昭,昭昭这个名字是自己取的,取名字最后一字,鸨母觉得还算入耳,就一直用到现在。


    “成天听你念那些破书,不想学也进脑子了。”昭昭不满道。


    “我看姐姐在此道上天赋异禀,只听我念叨几遍,就会学以致用了,若是个男子,指不定能考个状元当当。”


    昭昭拧了下他的鼻头:“就你贫嘴!”


    竹影最爱附庸风雅,得了赏赐都换成书,昭昭也不知自己这种厌恶读书人的人是如何与他成为好友的。


    想到一个月后的破.身日,昭昭叹了口气,漂亮的双眸染上忧虑。


    这世上有些事要想做成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不知道前路如何,但在满玉楼的每一刻都如同凌迟,再坐以待毙下去她将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趁着如今还有一身美丽的皮肉作为依仗,昭昭决定赌一把,即便输了亦无怨无悔。


    她朝竹影招手,在他耳边低喃。


    竹影听罢大惊失色,低吼道:“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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