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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海口之夜

作者:useme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遭漆黑的时段,我极度得干渴。我今早给自己诊脉的时候,就早有预测,我病入膏肓,应该没几天的时光。这段时间,我觉得黑夜极其绵长,我身处于干涸的大地,而我唯一的凉泉是夜半梦中的桑劝。”


    文姜寻的宿舍十一点半闭寝,等我俩吃完糖水遛着弯似得骑着车回去,都已经十一点半过后了。


    我其实并不好邀请文姜寻去我的住处,一来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取向要保持好距离,二来是我害怕未来的某一天文姜寻知道了我喜欢女人的事实而回想起咱俩同寝过,因为这个心生芥蒂。


    所以我还是略显沉默地坐在她的后座上,陪她一起去宿管阿姨那里求情。


    文姜寻左手抱着她那顶粉红色头盔踮起脚,在宿管阿姨的窗门口据理力争着什么,等我把头盔固定好放在车座上再走过去想要帮忙时,宿管砰得一声关上了窗户。


    这就很莫名其妙了。


    我并没有问文姜寻方才发生的口角纷争,而是提议出去住。我知道今晚是躲不过的,总不可能把人晾外面。


    这时,文姜寻眨巴眨巴她的双眼,黑色的眸子是那么得透亮,其海纳百川的特点就要把夜色月色全部囊括其内。


    “姐,太感谢你了。”


    我想文姜寻误解了我的意思。


    带她出去住,并非是和我一间房,有些事情我认定了就不会轻易变动。譬如那两条我的顾虑。


    所以我从她手中拿过头盔,轻轻给她带上解释道:“我办入住的时候前台和我讲还有挺多空房的,我给你再定一间。”


    文姜寻跟在我身后,这次换我来开。


    等到她坐稳了我才扭动把手往前开,这时身后的人很自然地把双手环住我的腰,这让我有点僵硬且不适。


    和洞姐相遇的那晚,在厕所隔间的那种狂藏的心跳声再度找上我来,我又有些热了,真的热,是身体的本能而非这海口趋近于凌晨还三十多度的气温。


    不适的感觉愈发强烈,这份感觉来自于文姜寻的唇磨蹭起了我的耳廓。


    “姐,就让我将就和你睡一晚吧,浪费那钱干啥?”我知道那是文姜寻害怕我听不着凑近讲的话,但我仍然无法劝退自己的昏欲和心跳。


    我没搭话,只是机械性地往前驶去,十分钟的车程,我觉得像是过了十天,任凭那海风吹拂再怎么惬意,夜晚月色再怎么如水如画,我都无兴趣品鉴。


    可能基于当下,我身后的人就是我的海风我的夜月。


    民宿前有片空地,现下停满了电瓶车。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块儿空地,但实属窄上加窄,我让文姜寻先下了,自己再去停车。


    等我锁好车寻找文姜寻的身影时,后者早早到了民宿门口。我的入目所及之处,是略显瘦削的文姜寻在昏暗的灯光下踱步,两鬓的发丝垂在肩颈,背后则是及腰的长发。


    我快步走上去,文姜寻很自然地拉过我的手臂想要往里走去。


    我皮肤表面粘腻,受到这份触碰,有些难舍难分。


    “文姜寻。”


    我叫住她,反过来拉住她的手臂,把她牵来面对自己。


    “什么事?”


    现下我看不得半点文姜寻,眼睛、唇角,连气味也闻不得。事后我复盘自己的这份莫名其妙的喜欢,只是一个短时间促成的产物,其余韵流传至此,也倒是一个难解的疑题。


    “有些事情,我想提前和你说明。”


    我真的很认真,也很小心翼翼地去处理我和文姜寻的当下。


    文姜寻却偏头来对上我的视线,她没有再言,只是双眼凝望着我,纯粹饱含热情。


    “抱歉,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坦白我的一些事情,但我们是朋友的,我觉得我应该和你正式说明一下。”


    “文姜寻,我喜欢女人。”


    话毕,我呼出长长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再看向文姜寻。


    跟前的人其实没什么反应,可能有细小的差别只是因为我过度紧张而丧失了捕捉的能力,或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有些记得不大清。


    总之,文姜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海口的夜晚太热了,文姜寻额角的头发黏在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可爱,我其实并不期待她能说出什么的,正常人不排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姐,这没有什么的,你能和我坦白这些我很开心。”


    之后我还是在前台另给文姜寻开了间房。事后回到房间中,我坐立难安。我有喜欢复盘事情的习惯,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我的一种陋习。


    老一辈的人都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想它作甚?


    可我像是脑袋中少了一根筋似得,就要去想,喜欢去复盘我的所作所为,以及对方的心境。


    所以,文姜寻会因此和自己疏远么?


    我害怕极了。


    按照我的小巧思来的话,我抄起桌上的洗护用品就往文姜寻的房间走去。


    门敲了几声才给开,想来应该是在洗漱了,我站在门口却不进去,只是把洗护用品递给文姜寻解释道


    “卸妆油洗面奶这些都在里面,水乳我都带的小样你也可以用。”


    文姜寻笑嘻嘻地让我进去,我拒绝了。


    反正在看到文姜寻的第一眼后,我的疑虑就被打消了,一切如同往常,不是吗?


    “桑劝,谢谢你。”文姜寻送给我一个热切的拥抱。


    就在这时,我能感知到的并非**的飙升,而是一种饱满充实感。


    这很奇怪,我的本能反应去了哪里?难道此时此刻才是我的真是本能反应么?


    “你不必因为自己的取向就刻意地和朋友拉开距离,你看,我们现在也能很好,不是么?”


    我亲爱的文姜寻,你真是我这场自我认知的根源。


    所以在我看来,文姜寻最起码是不排斥我的。


    通过她对于我们这个群体的态度,我得出以上结论,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深信不疑,直至今日。


    我并不知道喜悦的背后充斥着什么,但在当下我略有收敛,这毕竟是在曾萍的告别日,我的这份喜悦是不被认可的,不应公之于众的。


    但即将见到文姜寻的我就是充斥着这份喜悦,我无法掩埋遮藏。


    海口之行后的几月,我一直沉浸在名为文姜寻的美好乌托邦内,我认为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很多东西都可以慢慢培养,例如我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今时今日我站在文姜寻的房门外,毫无迟疑地敲响起门。


    或许我的故事是那么的俗套,或者普通,但它确实真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这让当下的我还是难过得难以接受的。


    你可以猜猜看,请允许我讲得含糊笼统。


    大抵就是文姜寻的房门被一个男人打开,我能清楚地感知自己错愕的眼神,这个时间段这个地方,不应该出现这么样一个人,一个男人。


    “请问?”


    “我找文姜寻。”


    要命的我还是叫出了文姜寻的名字,可能在那一时半刻我还抱有听到“我不认识”“你走错房间”这样说辞的幻梦,但几秒后,穿着睡衣的文姜寻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这让我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事呀,姐,这么晚了。”她轻轻问起。


    她还是那么香,就这么一走近,我满鼻扑香。


    “哦,我才忙完,就说来看看你,希望你因为曾萍的事,不要过度伤心。”


    经过这几年社会生活,我对于突如其来的事情有一定的情绪操控能力了,我不知道这或好或坏。


    文姜寻招呼身边的男人走开,白日里不见她如此憔悴,此刻借着半边走廊灯我看着是如此的真切,我的心一紧,是因为曾萍么?


    只是就好,不是也好。


    “我还好.....”说罢,文姜寻从门缝里近乎是挤出来,再把房门关上。


    “姐我们聊聊。”


    天呐,昔日的文姜寻可不似这般,这般消沉。


    虽这几年我们断断续续地联系,可始终言不及深,所以对于她的经历我并不了解,一如当年我只身一人飞到海口,对当时的文姜寻毫无了解。


    我发现我好像自始至终都对文姜寻不够了解,而后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方才发觉文姜寻还真是我生命中,那么唯一一个我短暂爱起、爱得短暂的那么一个人。


    曾萍告别日的那晚风很大,吹得人难受。


    和海口那咸腥热烈的风毫不相同,今晚盆地内的风像是聚集了这一年的寒霜,吹着人打哆嗦。


    文姜寻问我要了支烟,瞧着她点烟的熟悉程度,我想我还是不够了解她。


    “姐现在在做什么。”文姜寻双指夹着烟目光远眺进前方的幽深暗黑处,吐出的烟雾直直融进那团黑夜之中。


    彼时的文姜寻褪掉了几年前身在海口的那股稚气,但温柔永存于身。


    其实都很好,我都很喜欢,当下的我还在无可救药的独自欣赏着她的这份知性。


    “我在一家翻译公司上班,一切都挺好的,只是说到处跑业务有点累。”我说的是真话,有且仅对于文姜寻的真话,还有底下的曾萍。


    而后我想,应该还有诶诶,除却她们,在这世上,我真不知道还可以和谁说道说道我这档子事。


    “挺好的,忙一点也很好。”


    “你呢?”其实我并不知道接下来文姜寻向我讲述的东西有多么令我痛心,我只是对于她的一切近况都很好奇。


    文姜寻转而就沉下目光去,深吸了一口烟。就在她垂着的眼角抬眸之时,我窥见了一星半点的无奈,到底是什么无奈呢?


    “我结婚了,就在家呢。”


    其实我真的不反感婚姻,相反,你找到了一个你足够信任的人相爱的人共步婚姻的殿堂,你是幸运的,我很祝福。


    但放在文姜寻身上不行。


    因为就这么短短的八个字说来,我没有看到请求祝福的眼神,没有洋溢着幸福感觉的面庞,只剩下想用简短的语言盖过痛楚的无奈。


    “对不起。”


    身处于当下的我,还能说些什么?


    我亲爱的诶诶,你说我能说些什么?诸如“我觉得你不像早婚的人”“为什么早婚了”这些话么?


    我的对不起和彼时站在我身旁的文姜寻一样无奈,混杂着酸楚和半点被生活磨破的痛楚。


    文姜寻继而转来望向我,我却没敢看她。


    “我不知道你为何选择了这条路,我想我真的没有足够了解你,不清楚你的遭遇你的经历,所以才说的对不起。”


    “其次是真的对不起,姜寻,看着你这幅模样让我有点心疼,我有些失态,因为我想抱你。”


    我把文姜寻牵来靠近自己一些,俯身一点切实拥抱住她。


    这个拥抱和那晚在海口的拥抱无本质差别,我没其他想法,文姜寻有没有,怎么想的我都不去猜了。


    这些没有意义。


    而后我听到晚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这其中夹杂着半分的咸腥,身处于盆地之内,哪来的海风如此咸腥?


    姜寻,请别在我的怀中哭泣。


    “曾萍是唯一知道我事情的人,但她现在也离我远去了,我真不知道我的那份不堪可以放置在哪里。我以为她会和你讲我的事情,但她没有。”


    好在没有,幸好没有。


    我都不敢预设如若曾萍向我讲述了姜寻的事情后,我该有多难受。


    直到现在我都不想听文姜寻讲述有关于她的现状了,这场眼泪就足够说明她的一切现状,请别再提起了,不然这又会是一轮新的伤害。


    人活这短暂几十年,从来幸福靠边,苦痛当道。


    这是常态。


    “谢谢你,桑劝。”


    谢什么,没能给你带来幸福,你的痛苦我又只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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