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苍的野狗》 第1章 诶诶请别流泪 “近来我觉得桑劝很消沉。 我趴在我钟爱的那块地毯上等待着桑劝下班,以往她回家的第一时间都会摸摸我的脑袋,亲吻我的额头,然后从橱柜拿出我最爱的蓝莓。 对,我居然喜欢吃蓝莓,但是这不是件新奇的事,好吗? 可是这几天,每日惯例的亲吻和蓝莓并没有如期而至,我有些不解地走向瘫在沙发上的桑劝,我可怜的桑劝,为什么眼眶猩红。我照猫画虎地拿头摩挲着桑劝的膝盖,我在仰视她之余,忽瞥见了她一星半点的痛苦,我不知道这份痛苦的根源,但霎时我也跟着痛苦起来。” 深秋的多彩林美不胜收。 我独自驾驶在空无一车的高速上,几个小时的不停歇让我有些疲劳,我把目光往远处的群山放去,雾霭飘逸在其中,群山则是若隐若现,在那之中红黄绿融成一片,我想那是氤氲雾气的杰作,殊不知等我泪流满面惹得我脸颊瘙痒之时,我才恍然是自己的眼泪。 曾萍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几乎陪伴了我整个高中三年。 后头她考上了外省的学校,我们几乎断了连,直到她考上临市的系统,我们才重新取得联系。 我那会儿还在本省省会的一家外贸公司做翻译,周末就坐高铁去她那儿玩,她带我去她工作的地方,她的住处,把她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我们无话不谈,仿佛重回高中那三年。 她是如此果决、理性,我每每与她讲述工作的烦恼生活的不易时,她总会用最冷静的思维替我分析,帮我找出对策。 多的我都说不出了,她千好万好的,就是有一点不好。 她永远地离开我了。 “曾萍永远陪伴在我们左右。”我把头埋低,只是稍稍颔首,把悲伤掩埋进秋风之中。 背过身来的时候,风干的眼泪尚且盘步在我的脸颊,有些疼痛了,我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好让脸上的肉松弛下来,我不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我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哪里去了,这时跟前送来一张纸巾。 “谢谢你,桑劝,很感谢你为曾萍做的这一切。” 我以为会是曾萍的父母,但转眼间,文姜寻那夺目的面庞就闯进了我的视线。来者是那么的美好,嗓音轻盈,年轻的面庞无需过多的粉饰就已然胜过千千万万庸脂俗粉。 “姜寻?很高兴在这里见着你。”我有些语无伦次,高兴这个词兴许并不适合当下的场景,我有些尴尬地耸耸肩,以示为方才的出言不逊抱歉。 “曾萍的离去,我们都很伤心,她本可以.......” 我的天,文姜寻居然在落泪,我有些冲动地上前抱住她,这是我第一次抱她,略有些骨感的身躯就被我圈在怀中,我本该悲伤的心情忽然洋溢起一些得意,但很快这股莫名的兴奋被我按捺下去,道德纲常许我悲伤,我就必将悲伤进行到底。 “逝者已逝。”我有些自私地把文姜寻的头按进自己的肩窝,只希望当下永存。 “各位。作为曾萍的高中同学,十年好友,无话不谈的存在,我想在座共同举杯悼念我们已去往极乐的挚爱。”我招待往来悼念曾萍的宾客,闲谈间我瞅见文姜寻的脸,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安顿好曾萍的父母,我急需与文姜寻独处那么一段时间,就是现在,我不想留有遗憾。 “小桑。”是曾萍的母亲叫住了我。 那会儿放假还在曾萍家中小住过一段时间,曾萍的母亲还不似现在这般苍老。 虽然我和曾萍感情深厚,可却不是和曾萍的父母。我不喜欢在无关人员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我顾左右而言他,想尽快打发掉他们。 可是这种想法随着曾萍母亲拿出装着一沓钱的信封而荡然无存。 “阿姨,你知道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这些。” 天知道我有多想要这么一沓钱。 “听着,小桑,这是你应得的。”曾萍的父亲用他那无力的眼神劝说我,我知道那份无力是出于中年丧女的悲哀,我又有些心软了。 “阿姨叔叔你们......” 拉扯在曾萍母亲强制把钱塞进我敞开的背包里结束,我故作无奈地收下。我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指引着我,现下一定要抬头看清楚曾萍的父母。 但问心有愧警告着我不能抬头直视二老。 我在这种近乎撕扯的状态中,最终还是抬起头来,我自认为我不欠任何人,曾萍的追悼会是由我主持,虽在出发之前我并没有想过太多,只是一味地怀抱着曾萍离自己而去的悲伤,但现在有回馈给到付出些许的自己,这是天经地义。 我抬手轻轻放在曾母的肩上简单拍拍,以示安慰。随后我和曾父嘱咐到今日到会的吊唁者都被安排到了就近的酒店,殡仪馆的后续事宜已经和负责人商榷妥当,我自认为所做已无漏洞,却听曾父一句 “小萍才二十六,生前也没个对象,我和你阿姨商量着,害怕她在那边孤单,就也找了个小伙,这是他生前所用过的东西,能和小萍的炉一起烧了吗?” 其实我对于自己在短时间内说服自己收下那笔钱就已经很震惊了,结果曾父的这句话让人惊上加惊。 我实在捉摸不透老一辈人一定要结婚有伴的思想观念,我甚至对家庭存在的本质都抱有一定的怀疑。但毕竟收了别人钱,拿人钱帮人做事,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表面上透露出自己的理解,实则却不然。 我把殡仪馆的负责人领到曾萍父母的面前,自己虽在旁听,可实在对这些封建迷信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嗤之以鼻,我心思不在这儿,自然落在了文姜寻身上。 我在统计住宿名单的时候,惊喜地发现文姜寻也要住一个晚上,所以给她安排了一个环境和档次稍微高一点的房间,这边后续的事情忙完,我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去她的房间和她打个照面。 我把车停在了酒店楼下,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一路,可我却无心关注,我一路都在琢磨要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文姜寻,她是我们高中的师妹,比我和曾萍要矮上一级,当时曾萍把文姜寻介绍给我认识的时候,我还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的时候,是在我工作的第一年。 因为曾萍的关系,我一直都和文姜寻有联系,但仅限于朋友圈点赞或者说节假日问候。文姜寻的大学是在海南这座澹岛上度过的。我敢笃定不是那场试听会,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足海南。 我一直记得那年九月份,当我只身飞往海南之时,我对于文姜寻的一切感觉如冥冥之中,似那年的摩羯台风过境,如期而至席卷我的全身。 “超强台风摩羯将于2024年9月1日晚在菲律宾以东近海......”我把电视一关,埋进被褥里,屏住了呼吸。 彼时的我因为轮轴转的工作已经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早回的夜晚,我想让它发挥点作用,要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但从七点躺到现在九点一刻,我没有着手去做任何事。 我只是太累了,我安慰自己道。 但事实上,我确实对任何事情丧失了兴趣。每天在紧张高压的工作中辗转徘徊,下班就是吃饭然后钻进被窝,我总觉得自己的二十三岁过得匆忙又没营养。 可我确实不知道如何改变。 九点半整,到家后的两个半小时里,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现在打开了我的蓝牙音箱,随便在放什么,无所谓,我闭上眼,我想,什么都不去想。 “Did she finallye to life.......” 我缓缓睁开眼,入目所及之处从我家的天花板变成了高中时代的教室,我的头从埋进柔软的被褥之中,变成了埋进成堆的书籍教辅资料之中,我不明白此时此刻的我为何在回忆,但我放任这份思绪的迁移。 一眨眼的功夫,我的视线又来到落雨的小巷,那曾是我归家的必经之路。雨季的夜晚是潮湿的,我撑着白色透明伞漫步于小巷,路灯昏黄悠悠。 我恍然瞥见十七岁的我是那么疲劳,比现在的自己还要疲劳。 我费解,因为高中时代的我是那么古早的记忆,我记不清了,我觉得很遥远,遥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 而后street lights响起,把我彻底拉回现实生活中。 为什么是这首歌? Street lights真是陪伴我度过了每一个归家的夜晚,但现在却把我拉回现实。 而e to life的钢琴声响起,我知道street lights来自于我的记忆中的条件反射,我现实生活中仍然听到的e to life。 不知为何,我有些激动,不知是否是重拾了高中的这段记忆。 我起身把音响按停,Kanye的最后那句“So I free,I free.”却在我耳边盘旋回荡良久。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凌晨五点一刻,我手机的提示音把我震醒了,准确是屏幕的亮光把我的眼睛吵醒了。 “桑劝,今早九点半着正装在温德姆见客户。”我眯着眼回了个好就把手机甩在一边,我不知道什么工作要这么早通知,费解之时我从床上爬起来,行尸走肉地往冰箱走去。 很可惜,我并不是一个拥有储备粮食好习惯的人。 我接了点冷水喝,冰凉的水顺着我的喉际滑向胃部,我能清楚感知它们的走向,哪怕是到达胃处,我都能觉察到它们的存在。 真是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我打开衣柜随便套上了件618凑单买的西装就往门外冲去。 第2章 放慢脚步 “桑劝又没吃早饭,好像昨晚饭就没吃。按理说应该感受到饥饿才是,那吃点东西呗,怎么又走的那么匆忙?桑劝脸色那么白,昨晚真的休息好了么?我走到门口盯着门,莫名很烦躁,我叫了两声,紧接着起身拍了拍门,桑劝,我的早饭也没吃。” 今早又在下雨,从昨天中午十二点半到现在我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我以为这是我的上限,但崔姐的一通电话把我的上限径直拉高: “六点半之前来一下公司,这次的会议很重要,有一些临时增加的储备词,你先来熟悉一下。” Holly **,我预感今天的一切将会非常紧张,我讨厌临时增加的准备工作,我讨厌突如其来的安排........ 我讨厌我不能好好坐下来吃顿早饭。 “桑劝,我们之前见过的。”陈总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但我记得和她对接的一直是崔姐的另外一名学生,并非是我,我诧异之时,崔姐在我旁边赔笑拍拍我肩膀道:“桑劝来我们公司没多久,还请陈总多多担待。” 我没搞明白这俩人是什么意思,我尴尬地也笑起来。 说的是重要会议,其实也就是和荷兰的一个药企的一些合作洽谈,内容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因为这次进仓的只有我一个人,这意味着没有人和我轮流交替翻译。 这毕竟不符合规定。 进仓的时候我有意无意地向崔姐提了一嘴,心想公司缺人不会缺到这个地步,但崔姐有些哄人道另外一名还在路上,但我们都知道这个人并不存在。 我把目光放向陈总,后者正和从荷兰药企过来的代表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疑惑的目光。 虽然但是,还是得干,毕竟这是我的工作,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无奈地进仓,带好传译的耳机,深吸了口气。后续投入到你来我往的词句之中时,时间健步如飞,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靠在椅子上,只剩下饥饿与我同在。 “你这次的工作做得很不错,陈总说想找你单独聊聊。”崔姐把我的证件收了上去,在走廊尽头又悄声嘱咐道 “虽说咱们都是一家公司的,但姐比你进来这么久,也算是多走了一些路。陈总他们公司规模大,这几年发展也很不错,现在来西南片区扎根,一次两次和翻译公司合作肯定也不会是长久之计。你能力强,又年轻,再打磨几年肯定在行业能做的风生水起。” 崔姐还在说,可我差不多已经听懂她的意思了,但是我脑子确实经不起任何运转了,因为当下的我已经双眼发昏。 陈总今天我是指定见不着了,等待我的只有医院的天花板。 我其实毕业之后工作之初,对自己的职业并没有清晰的规划。能找到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能把这份工作继续下去,已经耗费我太多的心神。 放在前两年,年轻气盛的我可能还会认为自己能够在这片领域里大展宏图。可现在的我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幼稚,能够勉强维持生命体征都难上加难。 所以在昏倒和强撑去见陈总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我太累了,我就想躺着感受不到饥饿。 当输着葡萄糖躺在医院的走廊里时,我睁开眼第一面见到的是陈总。我的天,我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状态去谈论工作。 “陈总你好。”我喉咙有些发痒,一个好字都没说出来我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而后一杯水递到我面前时,我才有些意识上的止咳。 “崔曼一直都在的,只是你们公司临时有事,她刚刚才走。”陈总说着帮我顺了顺背,我觉得这个举动有些侵犯到了我的**,毕竟我还能清楚地感知到我的内衣带子仍然扣在我的后背。 “护士说这瓶吊完就可以出院了,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你想吃点什么?我们就去吃?”陈总温声润气地问我,让我顿时觉得这家公司是不是类似于什么传销,前期各种好言好语把你骗进去。 但事实告诉我,这仅仅是陈总的个人涵养。看她的模样也就三十出头,能做到他们那个行业的这个位置,还真是由衷让人钦佩。 可毕竟我们不是一个公司的,和甲方除工作之外还待在一处,让我觉得还是有些别扭。 我谢绝了陈总的好意,但转念却想,此时此刻的我们不还是因为工作不相干的事情待在一处吗?我很尴尬吗? 我挠挠后脖颈,尴尬地条件反射想去拿手机,找了片刻,直到陈总把我万年不变的包着黑色手机壳的手机递给我时,我才不好意思地往她那方看去。 后者表面沉静着,波澜不惊,一双细长的双眼望来,我有些害怕。毕竟是自己甲方,虽然温柔,却仍具备威慑力。 可能甲方的形象已深入我心,我没办法和陈总轻松言谈,或者很放松地去吃点什么,我本能地比较抵触。 学生时代不敢和老师过多接触,成年上班不敢和领导上司多说几句,我就是这么一个胆小的人,算了,也说不上胆小,就挺不会来事的一个人。 我接过手机的一刹那,微博的消息正好在我眼神对上手机的时刻被面部解锁打开,Kanye的试听会定档海口九月十五日的消息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很激动却也很无力的感觉,有种内心被莫名其妙牵动了一下的悸动。我习惯性地往评论区翻了翻,全是立马商量定机酒的评论,我感觉我正在被放在火上炙烤,有种古早的早已被翻篇的梦想正在被悄然翻回。 很显然,陈总注意到了我这份无声的激动。 她很尊重地把姿态放平,笑眼盈盈地问我为何如此开心。我心惊自己一张死鱼脸,我敢确保自己的眼神和神态没有泄露半分,居然被陈总给看透了去。 “我喜欢的一名歌手要来中国了。”我只是简简单单地提了一嘴,我以为陈总会很常规地问我是什么歌手呀,在什么地方之类的话语,可是陈总没有。 她只是又浅笑着望向我,眸中清澈通透:“那真是很好的消息。那咱们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呢?” 我实在没法拒绝了,毕竟陈总是我们公司长期合作的甲方,再拒绝就很不礼貌了。我嘴上答应的同时,仍在疑惑,我一个一穷二白的职场新人,联合之前崔姐和我说的那些话,这陈总到底是看上了我的哪份才华呢? 优秀的人太多了,要是想培养自己的翻译团队,完全可以招聘到更优秀的人才,没必要在我这个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上了陈总的车还在左一个右一个叫着陈总,后者只是浅笑摆手 “你就叫我陈姐就好,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点头,但总觉着这个下班时间比上班时间还难渡过。 陈姐选了一家日料店,说实话我挺喜欢吃乌冬面的,所以点菜的时候,当陈姐把点餐平板递给我时,我很快速地点了碗辣乌冬就返还给了她。 陈姐眼神一动,眉毛向上浅浅一抬,嘴角上扬道:“还想吃别的吗?就一碗乌冬?” 我点头不好意思叫人破费。 只见陈姐得信儿后埋头,又在平板上点点划划了几下才放到一旁。我余光瞟见人点了不下于四五样,有限心悬究竟吃不吃得完。 “这家的鳗鱼饭也很不错,手握也可以我都点上了,吃不完没关系咱们打包。”陈姐很自然地开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水杯给我接了杯热水,再从一旁的小料台上拿出酱油、姜丝倒进小蝶里。 看样子像是常客。 我接过陈姐递来的水小口小口地抿着,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 “桑劝,和我一起不必紧张。”陈姐说完这句的时候还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握了一下,我抽动了下嘴角,想说点什么,却被陈姐袖口的木质调香水给盖过,真香啊,我在心中荡漾道。 “每天的工作都很辛苦吧,不止今天,肯定每天都一样。”陈姐完全就是很轻松的样子,几番言谈之后我也放下了紧张的情绪,只是我这人天生不擅长挑起话题,很多时候都只是陈姐问,我答。 “我想小崔肯定也和你说了些,但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假借他人之手。所以我还是想在你面前正式地问一下,桑劝,你愿意来我们公司吗?” 陈姐比崔姐说话直白多了,没有那么多的拐弯儿抹角,这点其实很好。曾几何时,我也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不喜欢兜兜转转的假把式,但入职这数月来,没想到被同化的是自己。 “陈总.......”我一紧张又开始叫陈总了。因为对方比我年长个七八岁,让我自动带入了自己是个晚辈的身份,每每和陈总交谈,都会让我生出一丝畏惧感来。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的甲方。 “嗯。你慢慢说。”很显然陈总的表情是有一丝触动的,她好像对于“陈姐”或说“陈总”这两个称呼并不是那么看重,好像又极其的看重。 我不知道。 “我作为公司新入职的员工,需要太多时间学习或说打磨了.......”我说至这里,把自己逗笑了,冠冕堂皇的话想必是不入陈姐的耳,随后我瞟见她忽得一下眉头紧锁 “桑劝,你很优秀。” 又是突如其来的手掌附着在我的手背上,那种温润有如冬季亚热带的季风气候吹来的风,相较于他地凌冽的风,是那么的柔和。 “你应变能力强,专业水平突出,可以独当一面。不要因为年龄或说职龄就怀疑自己,故步自封。”陈总这一番话,让我如沐三月春风,真不晓得方才和冬风在那儿比什么劲儿,如今我已身在春三月。 “陈总您高抬了,通过合作我还是很羡慕贵公司的文化、工作氛围的,但我目前还有合约在身......” 场面话还是要说,天知道我多么羡慕他们的公司文化,目光审视自己的公司,只有五点半就叫人开工的短信,和突如其来开不完的漫天会议。 “这个不是问题,我听小崔和我说,你们这批进来的期限就快到了。届时你直接过来报道。” 陈总这话说得轻松,我是知道自己合约的时间,但我现下却满脑子想的是结束之后就可以飞去海南听试听会,如果直接进陈总的公司,意味着我的两段工作将没有间隙。 我不想要没有过渡地马上投入下一份工作。 看着我没有立马回答,陈总的目光在温柔地望向我,半晌,她好像读懂了我的犹豫与顾忌:“你看你那边多久结束,休整一段时间再来吧。” 我这么一修整就来到了九月末。 当时的我真的不知道陈姐向我抛来橄榄枝究其原因是因为什么,如果那时的我再多多思忖,考虑周全一点,可能就不会是当下的模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是一只喜欢慢慢讲故事的人,我亲爱的诶诶,我即将启程三亚。 第3章 斑斓味的海风 “我有时候会在想,桑劝是否已经壮烈牺牲了,牺牲在为我觅食的路上。想到这里我就有些难受,我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人,有情侣散步的,也有一家三口牵着手归家的,康康有宋昊声,好像只有我是单着的,形单影只得让人愈发苦闷。” 崔姐和我把工作交接完,我就已经在前往机场的地铁上。 本来我应该买到海口的航班,谁想到临近试听会,小小澹岛之地机票价格直线攀升,我想着日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入来源,就到处看路线想省下一笔钱,最终敲定先到三亚的凤凰机场再坐高铁到海口市区。 我退出和崔姐的聊天界面,便看见邻居宋昊声给我发来了我家狗的视频,并配上几行文字:今天已经喂过了,但没吃多少。晚上和康康一起出门玩,兴致也不是很高,估计是想你了。 康康是宋昊声的狗,一只阳光开朗的浅黄色金毛。我家狗之所以叫我家狗,是因为我没有给它取名字,平时在家只有我和它,也就诶来诶去的,习惯了。 你也可以叫它诶诶,它会答应的。 我回了一个谢谢,并没有多言,我不太擅长和邻居唠嗑,请宋昊声来帮我都是做足了心理建树,我家狗总不能饿着吧,也得适当出去透透气吧,这都需要人。 海岛的日光很足,晒在我身上有些过分的厚重了,我托着我的行李箱在楼中找我打的车。 “我就说海南热来着吧,你还穿两件。”曾萍在视频那边笑我,笑意浓厚且纯粹,我双颊被晒得通红,唇齿干涸,连反驳的精力都没了。 好在海南的滴滴司机都很敬业称职,再热的天气都下车为我搬运行李,我不免搬出盆地的一个个脾气火爆的司机作对比,谢过司机我瘫坐在冰凉的后座上,空调的温度很好地中和了我莫名的火气,当时的我,尚不知晓海南的千好万好。 我于试听会前一晚到达海口,订的酒店挨着海南师范大学,我一直等到夜晚太阳消下去了才出门觅食。 这里不得不提到这个凉虾,我一口气两杯下肚仍然意犹未尽,这个虽说和甜水的形式差不多,但是口感却差之毫厘。四五块左右一个奶茶杯装半杯绿色的凉虾,听店家说这是用斑斓做的。 我问斑斓是什么,店家和我解释这是一种植物。 文姜寻说斑斓是她最喜欢的植物。 除此之外,凉虾里还有芋圆和龟苓膏,三者混合着冰爽的凉茶一起下肚,简直是海口高温里的一剂强有力的降暑药。 我拿着第三杯上车前往世纪公园,明明在城里瞧着太阳掉下去的,可走到世纪公园的海滩边,却遇上了日落。 我端起我的相机在取景框里看到的却是眼泪。 每日身心俱疲的工作简直让人寻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如今前往海岛,眼瞧见着这样的光景,单纯地幸福,幸福地落泪。 日落是一种意义,简单更甚。 粉红色的日落余韵尚在,我盘坐在草坪之上头顶是参天的椰子树,我和曾萍打电话,开玩笑说害怕椰子掉下来砸我头,她在对岸只是咯咯笑个不停。 彼时我手里还握着凉虾,趋近于黑夜的临界值,晚风乍起,从海岸那边吹来,我潮湿粘腻的额发被吹散,连同着心也被吹散了,云洞书院旁有ye粉拿着音响放street lights,简直犯规。 我转头瞥见高中时代的自己就坐在自己身旁,穿着蓝白的校服,同样的发型被晚风吹起,我把手中的凉虾递给对方,对方只是狐疑地上下打量我却不接过我手中的凉虾。 我说你尝一口吧,很好喝的。 她忽得用手推开我,往后方跑去。 我不明所以想去追她,而后知后觉,幻梦一场,显然是凉虾喝多了。 我掏出我的大观园点燃,就着晚风和海水的咸腥一起入肺,我眼神时而迷离时而涣散,我微眯着,破天荒地构思起自己的未来。 大学毕业之后,初入职场,我只是一味地焦虑,害怕走错路。直到入职这家翻译公司,当初对于译者的仰望已然不再,那份工作的初心和热情早被磨灭,只剩下碎银几两的安慰和麻木不仁的今日不知明日事。 大约半年左右我不再提起相机全国乱窜,一是没有时间二是真的没有经历折腾了。写点东西的习惯是我唯一的坚守,想来好笑又无奈,我把烟掐灭,往海边走去。 我就这么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岸边的潮人集聚,反观自身的白T和阔腿裤,有种山城棒棒娃初出社会的窘迫,我索性加快了步伐,同时我也关闭了手机。 世纪公园的路灯摇晃,这一路我见着一家三口的闲适慢步;也瞧见七八岁大的孩童玩着花式自行车上窜下行;更瞧见年迈的夫妻相敬如宾,总归没有人单着。 不对,我仍在单着,诶诶也在单着,那就很好,至少有诶诶陪我。 走了几公里,我有些出汗,遂把相机收进背包,往公园外走去。期间恰好遇上一片足球场,里头都是半大的儿童,球踢得稚嫩却认真无比,额发间大汗淋漓却笑容满面,我又有些暖心,我就是如此,如此得容易受之感动和鼓舞,感动是这份对于兴趣的真诚,鼓舞则来源于人人都在很好地生活。 海南就是这么一个澹岛,在你来之前总觉得鄙夷不屑,但她总会以她的包容和真诚打动你,这些认真生活的人就是最好的佐证。 就在这时,我还仍然没有察觉海南在我心中的分量,那是因为文姜寻还没有出现。 请不要着急,我到底是如何陷入这场名为文姜寻的台风之中的呢,请听我马上道来。 回到酒店已过十点,我习惯性地听声,把电视打开。里里外外收拾完,卸完妆我开了瓶路上买的喜力对着电视发神。 电视没人调过停在央一的晚间档新闻,我眼睛发神耳朵却依稀听到电视机里播报的海南台风后的修缮工作。 我回忆起今日路过的大街小巷,确实是一番废乱,很多树木倾倒在地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清理,路上司机还和我说,这两天学校单位都没有复学复工,因为有些地段仍在停电。 我有些感慨,明明是个安静闲适的小岛,突如其来的台风必然搅得家家户户都不得安眠,生活上的不便真是影响到平凡生活的每一位普通人。 想到这里我掏出手机看自己在回酒店间隙发的朋友圈,只是两张在世纪公园拍的日落,短时间就有了好些点赞,多数都是前同事老同学,同学在感慨我的生活她的梦,同事则是多聚焦于我的辞职洒脱。 其实没有人都真正透过现象看本质,但我又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显然并不是,朋友圈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并不会出现什么明显的感觉,索性就是发着玩儿罢了。 直到我把一众评论刷到底时,显示了一条最新评论: 一个人来的吗?好不好玩? 是文姜寻。 其实在此之前,我都不记得朋友圈还有这么一号人了,我只记得是通过曾萍加上了文姜寻的好友。我点开我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于今年年初的新年快乐。 文姜寻是在海南?如果不是,为什么会用“来”? 我只是在回复栏里发了一个“是的,还可以”便开始纠结起来。 如果人文姜寻不在海南,我贸然发个私信过去感觉有些打扰;如果人在海南,都是熟人身处一座城市,不去联系一下又略显薄情。 正在我纠结的时候,手机弹出提示音,只见文姜寻发来五个字: 出来兜风吗? 对于我喜欢女人这件事我确实需要明确地申明一下,在我上大学之前,我对于两性关系的看法确实是一片空白。 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人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人,当身边极个别同学早恋被抓,我也只是埋头追着KPOP,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我的大学。 我的启蒙来源于我大学同学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留着非常帅气的狼尾,我承认这里有点女同刻板印象了,但我的启蒙就是来源于这里,但这并不代表我的审美取向在这里。 那么接着继续讲,这位狼尾朋友呢开了一家不错的酒馆,我大学时期酗酒成瘾,当然现在没有了,但彼时的我还是会被一切和酒有关的人和事吸引的,所以那晚,我也和我的同学去到了这个酒馆。 狼尾朋友呢,虽然打着七八个孔,耳朵眉骨嘴唇具是,我们也可以叫她洞姐,但性格确实非常内向且有些慢热的。 我们一行人和洞姐打招呼,洞姐也只是一味地埋头调酒,我刚开始以为人不搭理咱们是因为不喜欢,但我尝到人递来调的酒,我就知道人非也。 其实我对柠檬的味道非常敏感,酒一入口,柠檬的那股酸味向我扑来,紧接着我尝到有一股橘子的香甜味与柠檬中和下来,让人只觉清爽。 我端着酒杯看了看,借着酒馆昏暗的光线,我能些许辨别出手中的特调呈现出淡黄色的光晕。 “边车?”我看着洞姐走近,脱口而出。 从她的表情看出很吃惊,她好像是想和我谈些什么的,但却扭头偏向我的那个大学同学道:“你朋友还懂酒。” 这么一下来,我认定了别人确实不是很想搭理我,一整场酒局,我有些兴致阑珊,直到酒局快散场,我跑到厕所解决人生大事的时候,门一开我和洞姐迎面撞上。 这下是必须说点什么,我是实在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为了不尴尬我都得说点什么。 “没醉啊,姐。”我自认为我这句话确实没说错什么,有点分寸也没让话掉在地上。 “你有点了,是吗?”洞姐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看图识字起来,我咧嘴一笑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我是醉了,大学那段时间,我每饮必醉。我倒没有借酒消愁的那股劲儿,而是一味觉得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没有愁,只有享不完的乐。我自始至终是这么认为的,人来到这世上,哭天叫地的,并非是对于人生的苦难而发出的悲鸣,而是因为预窥了前路的幸福充盈而留下了兴奋泪水。 当然了,我在倒下之前也是笑眼盈盈的。 但我耳朵还在工作,我亲爱的耳朵,永远那么称职和忠诚。我听到洞姐的声音,但却叫不出来,我脑中天旋地转,我好像在那一刻看到了耶和华,真让人动容与幸福。 就在眩晕的几秒钟后,耶和华竟变成了**凡胎,是洞姐。 “我靠,你怎么进来的。”我有些不明所以。 洞姐先是把我扶起来,也没着急拉开门带我出去,也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把我一百八十度地翻转了一遍。 我更晕了。 我站不稳,想靠在厕所的隔板上,但隔板又滑,我直接被人拉着靠到了人身上,等我强拉回意识去思考时,我破天荒生出些无力感来。 那夜回去,我辗转反侧,我因肝昏迷而半梦半醒,等我清晨被滔天的渴意给扶起之时,我躺在四下阒静的酒店房间,我忽然明白了那种无力感从何而来,不胜酒力等等都不是这份情绪的根源,无力出自我狂藏的心跳声。 当然,我和洞姐并没有发生什么,也并没有什么小说般的故事,我只是通过和她的接触,窥见了自己的一点喜好,或者说取向。 从那之后,我明白了心动的感觉以及力量,并且我尝试把这种情绪架构在任何一位男性身上,结果都是不出所望地全线溃败。 所以,讲回到海南,讲回到文姜寻身上,在深夜的私信邀约之中,我做不到半点平静。 兜风好啊,走路也好,出来做什么都好,从一开始我就问心有愧。 第4章 无端起义 “宋昊声说我病了,但我想事实并非如此。康康围在我的周围,不停地拿鼻子嗅我,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并没有到如此亲昵的一步,但我并没有躲闪,我只是懒得。我认为我有些医者的天赋在身上,我把右前脚搭在左前脚上,我感受到了我自己的一丝气息在流逝,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丝魂魄,而万事的根因是什么呢,是桑劝作为我灵魂的一部分已经悄然离开了我三天有余。” 我按照文姜寻给我发的定位赶,等到了门口,我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比约定的时间早了整整半个小时,我有些口干,想去买瓶水,谁知文姜寻从身后窜出来,把我吓一大跳。 “桑姐怎么到的这么早?”她问。 我松动我干渴的唇道:“你不也是?” 我看着文姜寻骑着一个小电驴,头上带着粉红色的安全帽,左肩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看样子像是刚从外头回来。 “我刚下课呢,打算回去换个衣服出来接你,谁知道在这儿碰见。走呗,姐,我带你进我们宿舍等着。”文姜寻说罢,往前挪了挪位置,这个举动这样的措辞仿佛并不是一种邀约,而是一种预设的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但第一次见面我总不好拂了人意,我有些别扭地坐上文姜寻的后座,手却僵硬万分,横在空中,落下不稳,扶上要动心。 “姐你坐好了么?扶稳我哦。”文姜寻的话并非是一种叮嘱,而像是一套固有的程序,或许千人一面,但我始终无法跨越我自己。 我把手反扣捏住背后的座椅,点头:“走吧走吧。” 上车时北京时间已过晚十点半,我到达文姜寻的宿舍,有不少舍友已经上床歇下,我跟在她背后有些蹑手蹑脚,原来文姜寻还在上大四呢,我差点忘了人是我学妹,嗨,曾萍你看这事儿闹得。 “姐你觉得暗就开我的台灯。”彼时的我坐在文姜寻的桌子前,宿舍非常狭小且拥挤,过道上都堆满了书籍,但文姜寻的那一片小天地非常的规整,而且里里外外散发着不知名的香味,而后我都打开了台灯我才想起,人要换衣服。 “哦不好意思,你是要换衣服是吧。”说罢我赶忙又关上。这句之前,文姜寻一直在我身后我并未去注意她,等到我关台灯的间隙,人突然从我的右后方靠来重新打开了台灯。 我发誓我并没有刻意地去注意什么,只是余光让我瞥见了文姜寻只穿了件内衣,好像就靠过来的那一瞬,整个空气香作了一团,我好像对香气过敏,一下子有些呼吸不畅。 虽值九月,可我还是身穿着薄衫,衣料的浅薄禁不住这样的摩擦,我觉得就那一刻,我的衣衫薄透了,但还不够,要更透,要感受山丘。 抱歉,讲到这里,我就有些占人便宜想法脱离了,我忏悔,我有罪。 那么接着讲。 如坐针毡的我在数分钟后趋于平静,临走到门口文姜寻还倒回去拿了另外一个头盔给我,我接过那顶黑色头盔,目光沉沉却始终挪不开那双纤细且修长的手。 “原来你在海师大,刚刚说下课是在上晚修吗?”我算是紧跟在文姜寻身后,但却不敢往前快半步,不知为何。 “没呢,现在大四被外派到市区的小学实习,我刚刚守完小孩子晚自习。”文姜寻瘦瘦小小的,推着小电驴往后退,我看她有些吃劲儿,就搭了把手。 九月的晚风还是黏腻,我再次坐到了文姜寻的后座,却比第一次要从容些许。晚风夹杂着些许海水的咸腥,但却被前座女孩的发香给掩盖,连带着那送到耳旁的声音都是清甜的,我只听得她道 “姐,你快帮我导一下航,杨记铺,我记得是从一个小巷穿过去。” 文姜寻在前座问我路,我被她逗乐了。在本地待的零碎的这四年,原来也不识路。 我说我做你的导航吧。 我虽不掌车舵,但却想在其他地方掌舵。 小电驴的后视镜到底还是善良的,把文姜寻的侧脸施舍与我,路灯不停地在往身后下坠,却骄矜地洒在她的侧脸上。我想这般温柔的人,总还是会被万物眷顾,昏黄的路灯斑驳的树影也要多偏爱她几分,如此般眷恋着她,迟迟不肯离去。 我们被海风推着走,走过小小的市区,走过她不那么熟悉的街道。文姜寻性格是外向的,爱和我介绍她的一切,她声音很细,甜得和蜜饯一样,没人会爱一直吃那玩意儿,但却愿意听她说话。 我想,她说什么都好,说她的遭遇,她的困难,她的看法,她的情绪。我仔仔细细地听,爱打断人说话的毛病在她这儿得到了根治。 我就这么坐在她的后座上,粉红色的头盔把她的小脑袋遮得七七八八,我爱海口秋日不冷不热的海风,却讨厌那顶粉红色的头盔。 那时的我,尚没来得及复盘我和文姜寻的林林总总,但我能深切地感知到,就在和文姜寻相处的这一时段,我卸下了我所有的包袱。 我和文姜寻来坐到了一个甜水铺的小店,虽是深夜,但小铺生意火爆,我俩被安排坐到了街边。 街边路灯昏黄且暗,我一昧盯着仔细点餐的文姜寻,暖黄的灯光照射在她白皙的左脸上,右脸的阴影又衬出她高挺的鼻梁。 我一时间看入了神,文姜寻叫我,都被我当成嘈杂的叫卖、交谈声,不去理会。 “桑姐。”文姜寻伸手摇摇我的手臂,我干咳两声回过神却装作很忙,忙不迭地去看菜单。 “就这些吧,特别好。” 文姜寻这会儿却开口笑了:“我还没点呢。” 我知道自己有些可笑,看着文姜寻若有所思的脸庞,我像是个被戳穿把戏的魔术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按照我的口味来?姐你喜欢芒果.......” 虽然嘴上说着按着自己的口味来,但文姜寻还是很照顾人的把自己选出的品类拿来给我再筛选了一遍。 小店虽然生意火爆,但上菜非常快,我估摸着左右不过一些糖水要不了一些时间,等待的间隙也就没找文姜寻聊些我想问的事情。 总感觉一上来就寻根问底的有些过于唐突,其实我和文姜寻的关系并没有到达一见面就互相阐述近况的地步,所以从方才一直到现在也就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没头没尾。 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比我和陈姐一起都尴尬。 但文姜寻就是文姜寻,她总会以她的方式来使你走近她。 她是个话痨,感觉无论关系亲疏远近,她都能拉着人唠上家长里短。 这是好事,也不是件好事。 “对了,姐,你来海口做什么呢?前面没来得及问你。” “明天Kanye在五源河办试听会,我是专门赶过来听的。” 文姜寻哦了一声,语调上昂,她闷了一口芒果椰奶,不紧不慢地回我:“我同学去当工作人员了呢,当时报名的时候拉上我一块,我说我不认识这个歌手,最后也就没有去成。” 我其实是个很沉闷的人,通常情况下,和朋友相处一块,是需要一个人找话题一个人接住话题的,但这在我身上很难实现,无论是当找话题的人,还是接住话题的人。 但文姜寻就是文姜寻,她总能以她的方式和你相处自然。 “所以Kanye都有哪些歌啊,我看看你的歌单呢?分享几首给我呗。” 我掏出手机,准备挑几首推荐给她,谁知文姜寻却一屁股坐到了我身边,当她坐下时,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上的香气,程度之深有如摩羯座台风。 “哇,你也喜欢子超兄呢。”虽然不经过别人同意就看别人的手机让人觉得有些被冒犯,但那人是文姜寻,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和心甘情愿,甚至有些喜出望外。 我从随身背的包里把子超兄拿出来递给文姜寻,不为别的,只为她说了一个“也”字。 “喏,送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对待他哦。”我看着文姜寻想从她脸上捕获到一星半点的情绪,但又害怕自己唐突的眼神再次被文姜寻捕捉了去。 “那你怎么办?” 我很震惊文姜寻会这么问,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什么怎么办?” “那谁可以陪着你?” 我顿时明白了文姜寻这问句的涵义,对于女生来说,随身带着的玩偶或说挂件,都象征着一个时期的喜好,他们可以成为一种情绪的表达、社交的产物,也可以成为一些个陪伴。 见我没有搭话,文姜寻便把自己包上的一个笑眯眯的小八拆下来递给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小八可以陪你。” 九月十四日晚,海风还带有台风的余韵,是那么的强劲就快要吹透我的全身。 我急忙把外衣裹紧,害怕风知晓我的心意,周遭的空气中除却海风的咸腥,还带有糖水的甜气,但我并不认为那是糖水本身所持有的,而是文姜寻所赋予他们的。 我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心却飘飘然不知飞向何处。 我承认从一开始文姜寻约我出来兜风,我就有些不同寻常的心思,但此刻这种心思却达到一个峰值。你不可否认,总有那么一些人,明明没有见过几次,没有更深入地了解接触,你就是对他们抱有天生的好感。 我想文姜寻具有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一种感化的能力。 第5章 海口之夜 “周遭漆黑的时段,我极度得干渴。我今早给自己诊脉的时候,就早有预测,我病入膏肓,应该没几天的时光。这段时间,我觉得黑夜极其绵长,我身处于干涸的大地,而我唯一的凉泉是夜半梦中的桑劝。” 文姜寻的宿舍十一点半闭寝,等我俩吃完糖水遛着弯似得骑着车回去,都已经十一点半过后了。 我其实并不好邀请文姜寻去我的住处,一来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取向要保持好距离,二来是我害怕未来的某一天文姜寻知道了我喜欢女人的事实而回想起咱俩同寝过,因为这个心生芥蒂。 所以我还是略显沉默地坐在她的后座上,陪她一起去宿管阿姨那里求情。 文姜寻左手抱着她那顶粉红色头盔踮起脚,在宿管阿姨的窗门口据理力争着什么,等我把头盔固定好放在车座上再走过去想要帮忙时,宿管砰得一声关上了窗户。 这就很莫名其妙了。 我并没有问文姜寻方才发生的口角纷争,而是提议出去住。我知道今晚是躲不过的,总不可能把人晾外面。 这时,文姜寻眨巴眨巴她的双眼,黑色的眸子是那么得透亮,其海纳百川的特点就要把夜色月色全部囊括其内。 “姐,太感谢你了。” 我想文姜寻误解了我的意思。 带她出去住,并非是和我一间房,有些事情我认定了就不会轻易变动。譬如那两条我的顾虑。 所以我从她手中拿过头盔,轻轻给她带上解释道:“我办入住的时候前台和我讲还有挺多空房的,我给你再定一间。” 文姜寻跟在我身后,这次换我来开。 等到她坐稳了我才扭动把手往前开,这时身后的人很自然地把双手环住我的腰,这让我有点僵硬且不适。 和洞姐相遇的那晚,在厕所隔间的那种狂藏的心跳声再度找上我来,我又有些热了,真的热,是身体的本能而非这海口趋近于凌晨还三十多度的气温。 不适的感觉愈发强烈,这份感觉来自于文姜寻的唇磨蹭起了我的耳廓。 “姐,就让我将就和你睡一晚吧,浪费那钱干啥?”我知道那是文姜寻害怕我听不着凑近讲的话,但我仍然无法劝退自己的昏欲和心跳。 我没搭话,只是机械性地往前驶去,十分钟的车程,我觉得像是过了十天,任凭那海风吹拂再怎么惬意,夜晚月色再怎么如水如画,我都无兴趣品鉴。 可能基于当下,我身后的人就是我的海风我的夜月。 民宿前有片空地,现下停满了电瓶车。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块儿空地,但实属窄上加窄,我让文姜寻先下了,自己再去停车。 等我锁好车寻找文姜寻的身影时,后者早早到了民宿门口。我的入目所及之处,是略显瘦削的文姜寻在昏暗的灯光下踱步,两鬓的发丝垂在肩颈,背后则是及腰的长发。 我快步走上去,文姜寻很自然地拉过我的手臂想要往里走去。 我皮肤表面粘腻,受到这份触碰,有些难舍难分。 “文姜寻。” 我叫住她,反过来拉住她的手臂,把她牵来面对自己。 “什么事?” 现下我看不得半点文姜寻,眼睛、唇角,连气味也闻不得。事后我复盘自己的这份莫名其妙的喜欢,只是一个短时间促成的产物,其余韵流传至此,也倒是一个难解的疑题。 “有些事情,我想提前和你说明。” 我真的很认真,也很小心翼翼地去处理我和文姜寻的当下。 文姜寻却偏头来对上我的视线,她没有再言,只是双眼凝望着我,纯粹饱含热情。 “抱歉,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坦白我的一些事情,但我们是朋友的,我觉得我应该和你正式说明一下。” “文姜寻,我喜欢女人。” 话毕,我呼出长长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再看向文姜寻。 跟前的人其实没什么反应,可能有细小的差别只是因为我过度紧张而丧失了捕捉的能力,或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有些记得不大清。 总之,文姜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海口的夜晚太热了,文姜寻额角的头发黏在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可爱,我其实并不期待她能说出什么的,正常人不排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姐,这没有什么的,你能和我坦白这些我很开心。” 之后我还是在前台另给文姜寻开了间房。事后回到房间中,我坐立难安。我有喜欢复盘事情的习惯,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我的一种陋习。 老一辈的人都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想它作甚? 可我像是脑袋中少了一根筋似得,就要去想,喜欢去复盘我的所作所为,以及对方的心境。 所以,文姜寻会因此和自己疏远么? 我害怕极了。 按照我的小巧思来的话,我抄起桌上的洗护用品就往文姜寻的房间走去。 门敲了几声才给开,想来应该是在洗漱了,我站在门口却不进去,只是把洗护用品递给文姜寻解释道 “卸妆油洗面奶这些都在里面,水乳我都带的小样你也可以用。” 文姜寻笑嘻嘻地让我进去,我拒绝了。 反正在看到文姜寻的第一眼后,我的疑虑就被打消了,一切如同往常,不是吗? “桑劝,谢谢你。”文姜寻送给我一个热切的拥抱。 就在这时,我能感知到的并非**的飙升,而是一种饱满充实感。 这很奇怪,我的本能反应去了哪里?难道此时此刻才是我的真是本能反应么? “你不必因为自己的取向就刻意地和朋友拉开距离,你看,我们现在也能很好,不是么?” 我亲爱的文姜寻,你真是我这场自我认知的根源。 所以在我看来,文姜寻最起码是不排斥我的。 通过她对于我们这个群体的态度,我得出以上结论,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深信不疑,直至今日。 我并不知道喜悦的背后充斥着什么,但在当下我略有收敛,这毕竟是在曾萍的告别日,我的这份喜悦是不被认可的,不应公之于众的。 但即将见到文姜寻的我就是充斥着这份喜悦,我无法掩埋遮藏。 海口之行后的几月,我一直沉浸在名为文姜寻的美好乌托邦内,我认为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很多东西都可以慢慢培养,例如我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今时今日我站在文姜寻的房门外,毫无迟疑地敲响起门。 或许我的故事是那么的俗套,或者普通,但它确实真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这让当下的我还是难过得难以接受的。 你可以猜猜看,请允许我讲得含糊笼统。 大抵就是文姜寻的房门被一个男人打开,我能清楚地感知自己错愕的眼神,这个时间段这个地方,不应该出现这么样一个人,一个男人。 “请问?” “我找文姜寻。” 要命的我还是叫出了文姜寻的名字,可能在那一时半刻我还抱有听到“我不认识”“你走错房间”这样说辞的幻梦,但几秒后,穿着睡衣的文姜寻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这让我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事呀,姐,这么晚了。”她轻轻问起。 她还是那么香,就这么一走近,我满鼻扑香。 “哦,我才忙完,就说来看看你,希望你因为曾萍的事,不要过度伤心。” 经过这几年社会生活,我对于突如其来的事情有一定的情绪操控能力了,我不知道这或好或坏。 文姜寻招呼身边的男人走开,白日里不见她如此憔悴,此刻借着半边走廊灯我看着是如此的真切,我的心一紧,是因为曾萍么? 只是就好,不是也好。 “我还好.....”说罢,文姜寻从门缝里近乎是挤出来,再把房门关上。 “姐我们聊聊。” 天呐,昔日的文姜寻可不似这般,这般消沉。 虽这几年我们断断续续地联系,可始终言不及深,所以对于她的经历我并不了解,一如当年我只身一人飞到海口,对当时的文姜寻毫无了解。 我发现我好像自始至终都对文姜寻不够了解,而后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方才发觉文姜寻还真是我生命中,那么唯一一个我短暂爱起、爱得短暂的那么一个人。 曾萍告别日的那晚风很大,吹得人难受。 和海口那咸腥热烈的风毫不相同,今晚盆地内的风像是聚集了这一年的寒霜,吹着人打哆嗦。 文姜寻问我要了支烟,瞧着她点烟的熟悉程度,我想我还是不够了解她。 “姐现在在做什么。”文姜寻双指夹着烟目光远眺进前方的幽深暗黑处,吐出的烟雾直直融进那团黑夜之中。 彼时的文姜寻褪掉了几年前身在海口的那股稚气,但温柔永存于身。 其实都很好,我都很喜欢,当下的我还在无可救药的独自欣赏着她的这份知性。 “我在一家翻译公司上班,一切都挺好的,只是说到处跑业务有点累。”我说的是真话,有且仅对于文姜寻的真话,还有底下的曾萍。 而后我想,应该还有诶诶,除却她们,在这世上,我真不知道还可以和谁说道说道我这档子事。 “挺好的,忙一点也很好。” “你呢?”其实我并不知道接下来文姜寻向我讲述的东西有多么令我痛心,我只是对于她的一切近况都很好奇。 文姜寻转而就沉下目光去,深吸了一口烟。就在她垂着的眼角抬眸之时,我窥见了一星半点的无奈,到底是什么无奈呢? “我结婚了,就在家呢。” 其实我真的不反感婚姻,相反,你找到了一个你足够信任的人相爱的人共步婚姻的殿堂,你是幸运的,我很祝福。 但放在文姜寻身上不行。 因为就这么短短的八个字说来,我没有看到请求祝福的眼神,没有洋溢着幸福感觉的面庞,只剩下想用简短的语言盖过痛楚的无奈。 “对不起。” 身处于当下的我,还能说些什么? 我亲爱的诶诶,你说我能说些什么?诸如“我觉得你不像早婚的人”“为什么早婚了”这些话么? 我的对不起和彼时站在我身旁的文姜寻一样无奈,混杂着酸楚和半点被生活磨破的痛楚。 文姜寻继而转来望向我,我却没敢看她。 “我不知道你为何选择了这条路,我想我真的没有足够了解你,不清楚你的遭遇你的经历,所以才说的对不起。” “其次是真的对不起,姜寻,看着你这幅模样让我有点心疼,我有些失态,因为我想抱你。” 我把文姜寻牵来靠近自己一些,俯身一点切实拥抱住她。 这个拥抱和那晚在海口的拥抱无本质差别,我没其他想法,文姜寻有没有,怎么想的我都不去猜了。 这些没有意义。 而后我听到晚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这其中夹杂着半分的咸腥,身处于盆地之内,哪来的海风如此咸腥? 姜寻,请别在我的怀中哭泣。 “曾萍是唯一知道我事情的人,但她现在也离我远去了,我真不知道我的那份不堪可以放置在哪里。我以为她会和你讲我的事情,但她没有。” 好在没有,幸好没有。 我都不敢预设如若曾萍向我讲述了姜寻的事情后,我该有多难受。 直到现在我都不想听文姜寻讲述有关于她的现状了,这场眼泪就足够说明她的一切现状,请别再提起了,不然这又会是一轮新的伤害。 人活这短暂几十年,从来幸福靠边,苦痛当道。 这是常态。 “谢谢你,桑劝。” 谢什么,没能给你带来幸福,你的痛苦我又只能袖手旁观。 第6章 水花四溅 “桑劝,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那年你带我去西岭雪山,山上雾气皑皑一片沉。像是故意做旧的老相片,混合着湿润的空气一起发霉。我们下山没有遇见鸟,只有黄狗一条。湿哒哒的步伐踩在盘山公路的边缘,你害怕他掉下去,我在害怕他没家。” 我发现最近诶诶有些食欲不佳,宋昊声说之前那次短暂的分离让诶诶有了分离焦虑症,最近出差频率又高了起来,所以才有这种症状。 姑且相信宋昊声的话,我把诶诶揽在怀中,想和他亲近亲近,讲起我和文姜寻的故事。诶诶眼睛大大的,听我讲起文姜寻这三个字就突然亮了起来。 他挣脱我的怀抱,哒哒地向他的小屋走去,几十秒后叼着一封信走到我跟前。 我接过信打开,以为是宋昊声在我出差的时段,来我家给我写的什么饲养注意事项,结果信一开,曾萍那隽永的小楷就正入我眼帘。 从高中至今,这笔字我见过无数次,绝无差眼。 “亲爱的桑劝,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这封信,但我已经在尽我所能了。年前在你出租屋里,你和我聊到这阵子的混乱状态,你不想以这种样态去面临你即将到来的二十五,如今一山一重,行行重重,不知近况是否有改观?” “有时候把你的文字反复拿来品读,那种压抑酸楚的感觉几度席卷我,自苦痛中抽离,去与留的问题是那么让人犹豫不定,要人反复权衡。” “你我都有期盼,却无归属,我想这才是我们能走到一起的根源。年初一来的工作让人身心俱疲,你也一样,我都知道。但你的期盼比我长远,请带着我的期盼继续走下去,可以吗?” “我没什么朋友,参加工作之后也是少之又少。你一个,文姜寻一个。我没告诉你的是,文姜寻早已结婚了。这很令人吃惊是吧,我也一样。她的未婚夫我曾见过一面,在见面之前我还在祝福,见面之后我就只能生出文姜寻值得更好的念想来。” “有时候,命运变化莫测,你我时时讲日日谈,也不是逃不过么?文姜寻也一样,为了逃避原生家庭的痛苦,去乞求一种新的痛苦。婚姻不是一场避难,我们三个中仿佛只有你可以逃过。” “所以在知晓之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文姜寻,我没有走到的路你一定要替我走到,桑劝,请务必。” 剩余的文字我没再看了,我没什么力气了。 通篇读来,曾萍的死再次笼罩在我心头。过去是沉湎于这个结果,但现在是对于原因的存疑。 我继续揽住诶诶,紧接着打开手机查看自己上门信件的短信。果不其然早在这月月初的时候,就有一封上门信件的短信显示签收成功。 诶诶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替我签收了这封信,可能因为工作太忙,我并没有注意到短信,时至今日我才得知。根据落款时间,这封信寄到远在曾萍去世之前,为何满篇都是像在交代后事的口吻? 难道曾萍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忽然间诶诶朝我叫了两声,我垂首望向他,仿若他能读得懂我这份悲伤和疑虑,我开始拥抱住他。 亲爱的诶诶,会否从你听到文姜寻开始,就已明晰接下来会有什么等待着我。 我拨通了曾母的电话,等待很久之后对方才接通,这兴许是每一个中老年人的常态,我还是比较有耐心。 “小桑,是有什么事么?”接起电话的是曾父。 “伯父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曾萍在走之前,有没有联系你们说些很反常的话?” 对方沉寂了片刻,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我听到手机听筒传来一些个摩擦的声音,转而成了曾母的声音: “小桑啊,你曾伯父身体不好,就先不和你说了,感谢你为曾萍做的一切,如今人早已入土为安,过去了。” “就让他过去吧。” 最后这句是我附和着曾母说的,挂断电话,我陷入到极度的安静中去沉思。曾萍啊曾萍,除却照顾好文姜寻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想要我去做的呢? 今日是周六,阴着下了一天的雨。 我躲在房间阳台的角落里,想着曾萍的事情竟然昏睡过去,待到醒来时,早已深夜。我没有独自清醒的能力,每每工作日早起都是闹钟的功劳,今时今刻,还要感谢诶诶。 感谢诶诶饿着了,他顺滑的舌给我洗了把脸,我彻底清醒。 我起身去取粮的时候,忽然听到家中门铃响了两声。 我刚要转身去开门,只见诶诶两个箭步冲上去很熟悉地扒拉开了门。一回生二回熟,我看到宋昊声站在门口,满脸笑意地盯着坐得笔直的诶诶。 “刚刚在阳台上听到诶诶一直在说饿了,我以为你又没回来,就说上来喂喂他。”宋昊声解释着,我却有种自己后院起火的焦灼之感。 “嗷,我刚刚睡着了,忘记了时间。” 我把手中的食盆放在地上,诶诶却反过来盯着宋昊声一腔不开,眼睛闪烁着有些可怜样儿,这表情我是闻所未闻。 “乖,吃吧。”宋昊声开口后,诶诶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我的焦灼更深。 见着埋头苦干的诶诶和帮诶诶顺毛的宋昊声,我开始盘算起一些事情来。 “你现在工作不忙啦,见你周末都有的休。”宋昊声抬起头来看我,我收起诧异忧虑的表情,应声回复 “啊是,现在的工作好多了。” “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年纪也不大天天这么忙。” 我觉得宋昊声有些越距了,有关于诶诶和我的工作,感觉这个男人还想把我的家都翻个底朝天。 抱歉,可能我自己很敏感这类问题,我觉得他问出来有些冒犯到我了,或许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宋昊声像是察觉到我的不悦,收回了目光不再和我搭话。 但一码事归一码,宋昊声帮我照顾诶诶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我从空房间去拿我上周从澳门出差带回来的手信。 待到我找到手信回到玄关处,才发觉宋昊声早就把诶诶吃完的碗洗干净了,现在正在和他一起玩,并附赠两个随身带的冻干。 那诶诶喜欢他也难怪了,我认。 “那个,小宋,这个是送给你的,一点小礼物,感谢你这段时间帮我照顾诶诶。” 宋昊声并没有和我客气,而是很自然地接过了手信,也没着急打开,只是摊开口袋看看笑道:“谢谢。” 这就很好,收了礼物就立马走人。 果不其然宋昊声马上就走了,周六的晚上是属于我自己的。 但有时候又不能属于自己。 郎月在群里滴滴的消息不停,下午我睡着的时候没瞧见,这会儿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我说桑大翻译家,你又在偷偷摸摸搞什么?别说工作忙,你现在换公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郎月说话不用喘气,一口气输出完我也泄气了,不想去辩解什么。 “今晚十点,柳树桥,洞姐亲自来调酒哟。” 算算日子,我确实已经很久没出去玩过了,柳树桥是我们同学的根据地,隔三差五聚会喝酒的地方,而郎月就是咱们这群小兵在根据地展开活动的头目。 我半天没回声,郎月就挂了,看样子还有其他人要约,我径直走向衣柜,想要收拾一下自己,却发现衣柜里堆满了形式各样的正装。 诶诶扭着尾巴走进来陪我一起选着今晚要穿的衣服。我忽然想起大学时代,每周周五没课的下午就开始收拾自己,妆是要三个小时才能画完的,之后一定要穿上这个月新买的裙子。 然后和郎月他们一起打车去吃冒烤鸭,转而再去喝酒。一场喝完,转第二场蹦个几小时,再转第三场打个早麻,之后早上八点准时去吃早饭。 如此四年,乐此不疲。 是从何时开始,不这么玩的呢?好像就是工作那一年开始,如今现下闲下来,我又有点怀念那种和趣味相投的朋友在一起的充实之感。 诶诶好像看出来衣服这一块我没得选,簌得把脑袋埋进衣柜深处就那么探找,我害怕他闷着了,就去扒拉他,结果他一转身,就叼了一件挂脖的短上衣给我。 诶诶喜欢这件,黑色的底衬加上星星一样的波点,我记得这件是我满二十的时候郎月给我买的,我笑着摸了摸诶诶的头,随便找了条紧身的牛仔裤就这么搭了。 下楼的时候居然碰见宋昊声,寒暄几句才知道人家刚刚健完身回来。 “这么晚了还出门呐。” 我看到宋昊声的眼神停留在我脸上,我嗯了一声想走人,谁知听到宋昊声在身旁来了一句“玩得开心”。 我笑着回应了一句谢谢,就匆匆往小区门口赶去。 滴滴司机很不耐烦地输了尾号,期间一直嘟囔着原则上等三分钟,等这么久人早应该取消订单。 我听得烦了,也不去作声,只是把车窗摇下来,就那么半刻,我就已经回到了我的大学时代。 柳树桥还是一样,晚上比白天热闹。 我到的时候,郎月早就等候在门口,身旁还站着高挑的洞姐。 “哎哟,我们的大翻译家终于来了。”郎月拿我打趣,我笑着点头和洞姐打了个照面。 “诶,我说你们别瞧不起咱们异性恋,这么久没见把我放一边?”朗月双手抱胸,冲着另一边去了。 “你得压轴。”我说这么一句,身边的洞姐先笑了。 “哎哟,省省吧。你有这口才,怎么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带一个给咱瞧瞧。”朗月今晚存心揶揄我,我想咱们是太久没见了,本来应该有些生疏的气氛,好在有郎月在,氛围才轻松下来,如此这般,揶揄我我也认了。 “那还等谁呢?”我递了根烟给洞姐。 “还等谁?没谁啦,就等你这个小祖宗咯。”朗月走到我后面推着我的肩就往前走去。 今晚其实算来也没什么新人,都是一些喝过酒的旧面孔,除了朗月新交的男朋友。 “胖子,起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玩得最好的朋友,桑劝。前阵子她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今晚你走运啦,我把这尊大佛请动咯。” 我瞧见朗月管叫胖子的男生一点也不胖,便疑惑起来,碰杯之后我转而问道:“凭啥叫人胖子。” 朗月咯咯得笑起来把酒一饮而尽:“哎哟,他小时候胖的不行,不信你让他拿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 “喏。”胖子把手机递到我跟前,二人一唱一和的,还真有那么点般配,我在心中由衷羡慕,朗月是那么幸运的一个人,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我到底还是开口祝福,谁知不怎么说话的洞姐在我的祝福声中补上一句: 该祝福订婚快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