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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水花四溅

作者:useme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桑劝,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那年你带我去西岭雪山,山上雾气皑皑一片沉。像是故意做旧的老相片,混合着湿润的空气一起发霉。我们下山没有遇见鸟,只有黄狗一条。湿哒哒的步伐踩在盘山公路的边缘,你害怕他掉下去,我在害怕他没家。”


    我发现最近诶诶有些食欲不佳,宋昊声说之前那次短暂的分离让诶诶有了分离焦虑症,最近出差频率又高了起来,所以才有这种症状。


    姑且相信宋昊声的话,我把诶诶揽在怀中,想和他亲近亲近,讲起我和文姜寻的故事。诶诶眼睛大大的,听我讲起文姜寻这三个字就突然亮了起来。


    他挣脱我的怀抱,哒哒地向他的小屋走去,几十秒后叼着一封信走到我跟前。


    我接过信打开,以为是宋昊声在我出差的时段,来我家给我写的什么饲养注意事项,结果信一开,曾萍那隽永的小楷就正入我眼帘。


    从高中至今,这笔字我见过无数次,绝无差眼。


    “亲爱的桑劝,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这封信,但我已经在尽我所能了。年前在你出租屋里,你和我聊到这阵子的混乱状态,你不想以这种样态去面临你即将到来的二十五,如今一山一重,行行重重,不知近况是否有改观?”


    “有时候把你的文字反复拿来品读,那种压抑酸楚的感觉几度席卷我,自苦痛中抽离,去与留的问题是那么让人犹豫不定,要人反复权衡。”


    “你我都有期盼,却无归属,我想这才是我们能走到一起的根源。年初一来的工作让人身心俱疲,你也一样,我都知道。但你的期盼比我长远,请带着我的期盼继续走下去,可以吗?”


    “我没什么朋友,参加工作之后也是少之又少。你一个,文姜寻一个。我没告诉你的是,文姜寻早已结婚了。这很令人吃惊是吧,我也一样。她的未婚夫我曾见过一面,在见面之前我还在祝福,见面之后我就只能生出文姜寻值得更好的念想来。”


    “有时候,命运变化莫测,你我时时讲日日谈,也不是逃不过么?文姜寻也一样,为了逃避原生家庭的痛苦,去乞求一种新的痛苦。婚姻不是一场避难,我们三个中仿佛只有你可以逃过。”


    “所以在知晓之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文姜寻,我没有走到的路你一定要替我走到,桑劝,请务必。”


    剩余的文字我没再看了,我没什么力气了。


    通篇读来,曾萍的死再次笼罩在我心头。过去是沉湎于这个结果,但现在是对于原因的存疑。


    我继续揽住诶诶,紧接着打开手机查看自己上门信件的短信。果不其然早在这月月初的时候,就有一封上门信件的短信显示签收成功。


    诶诶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替我签收了这封信,可能因为工作太忙,我并没有注意到短信,时至今日我才得知。根据落款时间,这封信寄到远在曾萍去世之前,为何满篇都是像在交代后事的口吻?


    难道曾萍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忽然间诶诶朝我叫了两声,我垂首望向他,仿若他能读得懂我这份悲伤和疑虑,我开始拥抱住他。


    亲爱的诶诶,会否从你听到文姜寻开始,就已明晰接下来会有什么等待着我。


    我拨通了曾母的电话,等待很久之后对方才接通,这兴许是每一个中老年人的常态,我还是比较有耐心。


    “小桑,是有什么事么?”接起电话的是曾父。


    “伯父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曾萍在走之前,有没有联系你们说些很反常的话?”


    对方沉寂了片刻,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我听到手机听筒传来一些个摩擦的声音,转而成了曾母的声音:


    “小桑啊,你曾伯父身体不好,就先不和你说了,感谢你为曾萍做的一切,如今人早已入土为安,过去了。”


    “就让他过去吧。”


    最后这句是我附和着曾母说的,挂断电话,我陷入到极度的安静中去沉思。曾萍啊曾萍,除却照顾好文姜寻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想要我去做的呢?


    今日是周六,阴着下了一天的雨。


    我躲在房间阳台的角落里,想着曾萍的事情竟然昏睡过去,待到醒来时,早已深夜。我没有独自清醒的能力,每每工作日早起都是闹钟的功劳,今时今刻,还要感谢诶诶。


    感谢诶诶饿着了,他顺滑的舌给我洗了把脸,我彻底清醒。


    我起身去取粮的时候,忽然听到家中门铃响了两声。


    我刚要转身去开门,只见诶诶两个箭步冲上去很熟悉地扒拉开了门。一回生二回熟,我看到宋昊声站在门口,满脸笑意地盯着坐得笔直的诶诶。


    “刚刚在阳台上听到诶诶一直在说饿了,我以为你又没回来,就说上来喂喂他。”宋昊声解释着,我却有种自己后院起火的焦灼之感。


    “嗷,我刚刚睡着了,忘记了时间。”


    我把手中的食盆放在地上,诶诶却反过来盯着宋昊声一腔不开,眼睛闪烁着有些可怜样儿,这表情我是闻所未闻。


    “乖,吃吧。”宋昊声开口后,诶诶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我的焦灼更深。


    见着埋头苦干的诶诶和帮诶诶顺毛的宋昊声,我开始盘算起一些事情来。


    “你现在工作不忙啦,见你周末都有的休。”宋昊声抬起头来看我,我收起诧异忧虑的表情,应声回复


    “啊是,现在的工作好多了。”


    “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年纪也不大天天这么忙。”


    我觉得宋昊声有些越距了,有关于诶诶和我的工作,感觉这个男人还想把我的家都翻个底朝天。


    抱歉,可能我自己很敏感这类问题,我觉得他问出来有些冒犯到我了,或许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宋昊声像是察觉到我的不悦,收回了目光不再和我搭话。


    但一码事归一码,宋昊声帮我照顾诶诶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我从空房间去拿我上周从澳门出差带回来的手信。


    待到我找到手信回到玄关处,才发觉宋昊声早就把诶诶吃完的碗洗干净了,现在正在和他一起玩,并附赠两个随身带的冻干。


    那诶诶喜欢他也难怪了,我认。


    “那个,小宋,这个是送给你的,一点小礼物,感谢你这段时间帮我照顾诶诶。”


    宋昊声并没有和我客气,而是很自然地接过了手信,也没着急打开,只是摊开口袋看看笑道:“谢谢。”


    这就很好,收了礼物就立马走人。


    果不其然宋昊声马上就走了,周六的晚上是属于我自己的。


    但有时候又不能属于自己。


    郎月在群里滴滴的消息不停,下午我睡着的时候没瞧见,这会儿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我说桑大翻译家,你又在偷偷摸摸搞什么?别说工作忙,你现在换公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郎月说话不用喘气,一口气输出完我也泄气了,不想去辩解什么。


    “今晚十点,柳树桥,洞姐亲自来调酒哟。”


    算算日子,我确实已经很久没出去玩过了,柳树桥是我们同学的根据地,隔三差五聚会喝酒的地方,而郎月就是咱们这群小兵在根据地展开活动的头目。


    我半天没回声,郎月就挂了,看样子还有其他人要约,我径直走向衣柜,想要收拾一下自己,却发现衣柜里堆满了形式各样的正装。


    诶诶扭着尾巴走进来陪我一起选着今晚要穿的衣服。我忽然想起大学时代,每周周五没课的下午就开始收拾自己,妆是要三个小时才能画完的,之后一定要穿上这个月新买的裙子。


    然后和郎月他们一起打车去吃冒烤鸭,转而再去喝酒。一场喝完,转第二场蹦个几小时,再转第三场打个早麻,之后早上八点准时去吃早饭。


    如此四年,乐此不疲。


    是从何时开始,不这么玩的呢?好像就是工作那一年开始,如今现下闲下来,我又有点怀念那种和趣味相投的朋友在一起的充实之感。


    诶诶好像看出来衣服这一块我没得选,簌得把脑袋埋进衣柜深处就那么探找,我害怕他闷着了,就去扒拉他,结果他一转身,就叼了一件挂脖的短上衣给我。


    诶诶喜欢这件,黑色的底衬加上星星一样的波点,我记得这件是我满二十的时候郎月给我买的,我笑着摸了摸诶诶的头,随便找了条紧身的牛仔裤就这么搭了。


    下楼的时候居然碰见宋昊声,寒暄几句才知道人家刚刚健完身回来。


    “这么晚了还出门呐。”


    我看到宋昊声的眼神停留在我脸上,我嗯了一声想走人,谁知听到宋昊声在身旁来了一句“玩得开心”。


    我笑着回应了一句谢谢,就匆匆往小区门口赶去。


    滴滴司机很不耐烦地输了尾号,期间一直嘟囔着原则上等三分钟,等这么久人早应该取消订单。


    我听得烦了,也不去作声,只是把车窗摇下来,就那么半刻,我就已经回到了我的大学时代。


    柳树桥还是一样,晚上比白天热闹。


    我到的时候,郎月早就等候在门口,身旁还站着高挑的洞姐。


    “哎哟,我们的大翻译家终于来了。”郎月拿我打趣,我笑着点头和洞姐打了个照面。


    “诶,我说你们别瞧不起咱们异性恋,这么久没见把我放一边?”朗月双手抱胸,冲着另一边去了。


    “你得压轴。”我说这么一句,身边的洞姐先笑了。


    “哎哟,省省吧。你有这口才,怎么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带一个给咱瞧瞧。”朗月今晚存心揶揄我,我想咱们是太久没见了,本来应该有些生疏的气氛,好在有郎月在,氛围才轻松下来,如此这般,揶揄我我也认了。


    “那还等谁呢?”我递了根烟给洞姐。


    “还等谁?没谁啦,就等你这个小祖宗咯。”朗月走到我后面推着我的肩就往前走去。


    今晚其实算来也没什么新人,都是一些喝过酒的旧面孔,除了朗月新交的男朋友。


    “胖子,起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玩得最好的朋友,桑劝。前阵子她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今晚你走运啦,我把这尊大佛请动咯。”


    我瞧见朗月管叫胖子的男生一点也不胖,便疑惑起来,碰杯之后我转而问道:“凭啥叫人胖子。”


    朗月咯咯得笑起来把酒一饮而尽:“哎哟,他小时候胖的不行,不信你让他拿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


    “喏。”胖子把手机递到我跟前,二人一唱一和的,还真有那么点般配,我在心中由衷羡慕,朗月是那么幸运的一个人,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我到底还是开口祝福,谁知不怎么说话的洞姐在我的祝福声中补上一句:


    该祝福订婚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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