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会在想,桑劝是否已经壮烈牺牲了,牺牲在为我觅食的路上。想到这里我就有些难受,我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人,有情侣散步的,也有一家三口牵着手归家的,康康有宋昊声,好像只有我是单着的,形单影只得让人愈发苦闷。”
崔姐和我把工作交接完,我就已经在前往机场的地铁上。
本来我应该买到海口的航班,谁想到临近试听会,小小澹岛之地机票价格直线攀升,我想着日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入来源,就到处看路线想省下一笔钱,最终敲定先到三亚的凤凰机场再坐高铁到海口市区。
我退出和崔姐的聊天界面,便看见邻居宋昊声给我发来了我家狗的视频,并配上几行文字:今天已经喂过了,但没吃多少。晚上和康康一起出门玩,兴致也不是很高,估计是想你了。
康康是宋昊声的狗,一只阳光开朗的浅黄色金毛。我家狗之所以叫我家狗,是因为我没有给它取名字,平时在家只有我和它,也就诶来诶去的,习惯了。
你也可以叫它诶诶,它会答应的。
我回了一个谢谢,并没有多言,我不太擅长和邻居唠嗑,请宋昊声来帮我都是做足了心理建树,我家狗总不能饿着吧,也得适当出去透透气吧,这都需要人。
海岛的日光很足,晒在我身上有些过分的厚重了,我托着我的行李箱在楼中找我打的车。
“我就说海南热来着吧,你还穿两件。”曾萍在视频那边笑我,笑意浓厚且纯粹,我双颊被晒得通红,唇齿干涸,连反驳的精力都没了。
好在海南的滴滴司机都很敬业称职,再热的天气都下车为我搬运行李,我不免搬出盆地的一个个脾气火爆的司机作对比,谢过司机我瘫坐在冰凉的后座上,空调的温度很好地中和了我莫名的火气,当时的我,尚不知晓海南的千好万好。
我于试听会前一晚到达海口,订的酒店挨着海南师范大学,我一直等到夜晚太阳消下去了才出门觅食。
这里不得不提到这个凉虾,我一口气两杯下肚仍然意犹未尽,这个虽说和甜水的形式差不多,但是口感却差之毫厘。四五块左右一个奶茶杯装半杯绿色的凉虾,听店家说这是用斑斓做的。
我问斑斓是什么,店家和我解释这是一种植物。
文姜寻说斑斓是她最喜欢的植物。
除此之外,凉虾里还有芋圆和龟苓膏,三者混合着冰爽的凉茶一起下肚,简直是海口高温里的一剂强有力的降暑药。
我拿着第三杯上车前往世纪公园,明明在城里瞧着太阳掉下去的,可走到世纪公园的海滩边,却遇上了日落。
我端起我的相机在取景框里看到的却是眼泪。
每日身心俱疲的工作简直让人寻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如今前往海岛,眼瞧见着这样的光景,单纯地幸福,幸福地落泪。
日落是一种意义,简单更甚。
粉红色的日落余韵尚在,我盘坐在草坪之上头顶是参天的椰子树,我和曾萍打电话,开玩笑说害怕椰子掉下来砸我头,她在对岸只是咯咯笑个不停。
彼时我手里还握着凉虾,趋近于黑夜的临界值,晚风乍起,从海岸那边吹来,我潮湿粘腻的额发被吹散,连同着心也被吹散了,云洞书院旁有ye粉拿着音响放street lights,简直犯规。
我转头瞥见高中时代的自己就坐在自己身旁,穿着蓝白的校服,同样的发型被晚风吹起,我把手中的凉虾递给对方,对方只是狐疑地上下打量我却不接过我手中的凉虾。
我说你尝一口吧,很好喝的。
她忽得用手推开我,往后方跑去。
我不明所以想去追她,而后知后觉,幻梦一场,显然是凉虾喝多了。
我掏出我的大观园点燃,就着晚风和海水的咸腥一起入肺,我眼神时而迷离时而涣散,我微眯着,破天荒地构思起自己的未来。
大学毕业之后,初入职场,我只是一味地焦虑,害怕走错路。直到入职这家翻译公司,当初对于译者的仰望已然不再,那份工作的初心和热情早被磨灭,只剩下碎银几两的安慰和麻木不仁的今日不知明日事。
大约半年左右我不再提起相机全国乱窜,一是没有时间二是真的没有经历折腾了。写点东西的习惯是我唯一的坚守,想来好笑又无奈,我把烟掐灭,往海边走去。
我就这么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岸边的潮人集聚,反观自身的白T和阔腿裤,有种山城棒棒娃初出社会的窘迫,我索性加快了步伐,同时我也关闭了手机。
世纪公园的路灯摇晃,这一路我见着一家三口的闲适慢步;也瞧见七八岁大的孩童玩着花式自行车上窜下行;更瞧见年迈的夫妻相敬如宾,总归没有人单着。
不对,我仍在单着,诶诶也在单着,那就很好,至少有诶诶陪我。
走了几公里,我有些出汗,遂把相机收进背包,往公园外走去。期间恰好遇上一片足球场,里头都是半大的儿童,球踢得稚嫩却认真无比,额发间大汗淋漓却笑容满面,我又有些暖心,我就是如此,如此得容易受之感动和鼓舞,感动是这份对于兴趣的真诚,鼓舞则来源于人人都在很好地生活。
海南就是这么一个澹岛,在你来之前总觉得鄙夷不屑,但她总会以她的包容和真诚打动你,这些认真生活的人就是最好的佐证。
就在这时,我还仍然没有察觉海南在我心中的分量,那是因为文姜寻还没有出现。
请不要着急,我到底是如何陷入这场名为文姜寻的台风之中的呢,请听我马上道来。
回到酒店已过十点,我习惯性地听声,把电视打开。里里外外收拾完,卸完妆我开了瓶路上买的喜力对着电视发神。
电视没人调过停在央一的晚间档新闻,我眼睛发神耳朵却依稀听到电视机里播报的海南台风后的修缮工作。
我回忆起今日路过的大街小巷,确实是一番废乱,很多树木倾倒在地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清理,路上司机还和我说,这两天学校单位都没有复学复工,因为有些地段仍在停电。
我有些感慨,明明是个安静闲适的小岛,突如其来的台风必然搅得家家户户都不得安眠,生活上的不便真是影响到平凡生活的每一位普通人。
想到这里我掏出手机看自己在回酒店间隙发的朋友圈,只是两张在世纪公园拍的日落,短时间就有了好些点赞,多数都是前同事老同学,同学在感慨我的生活她的梦,同事则是多聚焦于我的辞职洒脱。
其实没有人都真正透过现象看本质,但我又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显然并不是,朋友圈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并不会出现什么明显的感觉,索性就是发着玩儿罢了。
直到我把一众评论刷到底时,显示了一条最新评论:
一个人来的吗?好不好玩?
是文姜寻。
其实在此之前,我都不记得朋友圈还有这么一号人了,我只记得是通过曾萍加上了文姜寻的好友。我点开我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于今年年初的新年快乐。
文姜寻是在海南?如果不是,为什么会用“来”?
我只是在回复栏里发了一个“是的,还可以”便开始纠结起来。
如果人文姜寻不在海南,我贸然发个私信过去感觉有些打扰;如果人在海南,都是熟人身处一座城市,不去联系一下又略显薄情。
正在我纠结的时候,手机弹出提示音,只见文姜寻发来五个字:
出来兜风吗?
对于我喜欢女人这件事我确实需要明确地申明一下,在我上大学之前,我对于两性关系的看法确实是一片空白。
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人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人,当身边极个别同学早恋被抓,我也只是埋头追着KPOP,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我的大学。
我的启蒙来源于我大学同学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留着非常帅气的狼尾,我承认这里有点女同刻板印象了,但我的启蒙就是来源于这里,但这并不代表我的审美取向在这里。
那么接着继续讲,这位狼尾朋友呢开了一家不错的酒馆,我大学时期酗酒成瘾,当然现在没有了,但彼时的我还是会被一切和酒有关的人和事吸引的,所以那晚,我也和我的同学去到了这个酒馆。
狼尾朋友呢,虽然打着七八个孔,耳朵眉骨嘴唇具是,我们也可以叫她洞姐,但性格确实非常内向且有些慢热的。
我们一行人和洞姐打招呼,洞姐也只是一味地埋头调酒,我刚开始以为人不搭理咱们是因为不喜欢,但我尝到人递来调的酒,我就知道人非也。
其实我对柠檬的味道非常敏感,酒一入口,柠檬的那股酸味向我扑来,紧接着我尝到有一股橘子的香甜味与柠檬中和下来,让人只觉清爽。
我端着酒杯看了看,借着酒馆昏暗的光线,我能些许辨别出手中的特调呈现出淡黄色的光晕。
“边车?”我看着洞姐走近,脱口而出。
从她的表情看出很吃惊,她好像是想和我谈些什么的,但却扭头偏向我的那个大学同学道:“你朋友还懂酒。”
这么一下来,我认定了别人确实不是很想搭理我,一整场酒局,我有些兴致阑珊,直到酒局快散场,我跑到厕所解决人生大事的时候,门一开我和洞姐迎面撞上。
这下是必须说点什么,我是实在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为了不尴尬我都得说点什么。
“没醉啊,姐。”我自认为我这句话确实没说错什么,有点分寸也没让话掉在地上。
“你有点了,是吗?”洞姐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看图识字起来,我咧嘴一笑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我是醉了,大学那段时间,我每饮必醉。我倒没有借酒消愁的那股劲儿,而是一味觉得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没有愁,只有享不完的乐。我自始至终是这么认为的,人来到这世上,哭天叫地的,并非是对于人生的苦难而发出的悲鸣,而是因为预窥了前路的幸福充盈而留下了兴奋泪水。
当然了,我在倒下之前也是笑眼盈盈的。
但我耳朵还在工作,我亲爱的耳朵,永远那么称职和忠诚。我听到洞姐的声音,但却叫不出来,我脑中天旋地转,我好像在那一刻看到了耶和华,真让人动容与幸福。
就在眩晕的几秒钟后,耶和华竟变成了**凡胎,是洞姐。
“我靠,你怎么进来的。”我有些不明所以。
洞姐先是把我扶起来,也没着急拉开门带我出去,也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把我一百八十度地翻转了一遍。
我更晕了。
我站不稳,想靠在厕所的隔板上,但隔板又滑,我直接被人拉着靠到了人身上,等我强拉回意识去思考时,我破天荒生出些无力感来。
那夜回去,我辗转反侧,我因肝昏迷而半梦半醒,等我清晨被滔天的渴意给扶起之时,我躺在四下阒静的酒店房间,我忽然明白了那种无力感从何而来,不胜酒力等等都不是这份情绪的根源,无力出自我狂藏的心跳声。
当然,我和洞姐并没有发生什么,也并没有什么小说般的故事,我只是通过和她的接触,窥见了自己的一点喜好,或者说取向。
从那之后,我明白了心动的感觉以及力量,并且我尝试把这种情绪架构在任何一位男性身上,结果都是不出所望地全线溃败。
所以,讲回到海南,讲回到文姜寻身上,在深夜的私信邀约之中,我做不到半点平静。
兜风好啊,走路也好,出来做什么都好,从一开始我就问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