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劝又没吃早饭,好像昨晚饭就没吃。按理说应该感受到饥饿才是,那吃点东西呗,怎么又走的那么匆忙?桑劝脸色那么白,昨晚真的休息好了么?我走到门口盯着门,莫名很烦躁,我叫了两声,紧接着起身拍了拍门,桑劝,我的早饭也没吃。”
今早又在下雨,从昨天中午十二点半到现在我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我以为这是我的上限,但崔姐的一通电话把我的上限径直拉高:
“六点半之前来一下公司,这次的会议很重要,有一些临时增加的储备词,你先来熟悉一下。”
Holly **,我预感今天的一切将会非常紧张,我讨厌临时增加的准备工作,我讨厌突如其来的安排........
我讨厌我不能好好坐下来吃顿早饭。
“桑劝,我们之前见过的。”陈总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但我记得和她对接的一直是崔姐的另外一名学生,并非是我,我诧异之时,崔姐在我旁边赔笑拍拍我肩膀道:“桑劝来我们公司没多久,还请陈总多多担待。”
我没搞明白这俩人是什么意思,我尴尬地也笑起来。
说的是重要会议,其实也就是和荷兰的一个药企的一些合作洽谈,内容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因为这次进仓的只有我一个人,这意味着没有人和我轮流交替翻译。
这毕竟不符合规定。
进仓的时候我有意无意地向崔姐提了一嘴,心想公司缺人不会缺到这个地步,但崔姐有些哄人道另外一名还在路上,但我们都知道这个人并不存在。
我把目光放向陈总,后者正和从荷兰药企过来的代表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疑惑的目光。
虽然但是,还是得干,毕竟这是我的工作,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无奈地进仓,带好传译的耳机,深吸了口气。后续投入到你来我往的词句之中时,时间健步如飞,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靠在椅子上,只剩下饥饿与我同在。
“你这次的工作做得很不错,陈总说想找你单独聊聊。”崔姐把我的证件收了上去,在走廊尽头又悄声嘱咐道
“虽说咱们都是一家公司的,但姐比你进来这么久,也算是多走了一些路。陈总他们公司规模大,这几年发展也很不错,现在来西南片区扎根,一次两次和翻译公司合作肯定也不会是长久之计。你能力强,又年轻,再打磨几年肯定在行业能做的风生水起。”
崔姐还在说,可我差不多已经听懂她的意思了,但是我脑子确实经不起任何运转了,因为当下的我已经双眼发昏。
陈总今天我是指定见不着了,等待我的只有医院的天花板。
我其实毕业之后工作之初,对自己的职业并没有清晰的规划。能找到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能把这份工作继续下去,已经耗费我太多的心神。
放在前两年,年轻气盛的我可能还会认为自己能够在这片领域里大展宏图。可现在的我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幼稚,能够勉强维持生命体征都难上加难。
所以在昏倒和强撑去见陈总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我太累了,我就想躺着感受不到饥饿。
当输着葡萄糖躺在医院的走廊里时,我睁开眼第一面见到的是陈总。我的天,我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状态去谈论工作。
“陈总你好。”我喉咙有些发痒,一个好字都没说出来我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而后一杯水递到我面前时,我才有些意识上的止咳。
“崔曼一直都在的,只是你们公司临时有事,她刚刚才走。”陈总说着帮我顺了顺背,我觉得这个举动有些侵犯到了我的**,毕竟我还能清楚地感知到我的内衣带子仍然扣在我的后背。
“护士说这瓶吊完就可以出院了,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你想吃点什么?我们就去吃?”陈总温声润气地问我,让我顿时觉得这家公司是不是类似于什么传销,前期各种好言好语把你骗进去。
但事实告诉我,这仅仅是陈总的个人涵养。看她的模样也就三十出头,能做到他们那个行业的这个位置,还真是由衷让人钦佩。
可毕竟我们不是一个公司的,和甲方除工作之外还待在一处,让我觉得还是有些别扭。
我谢绝了陈总的好意,但转念却想,此时此刻的我们不还是因为工作不相干的事情待在一处吗?我很尴尬吗?
我挠挠后脖颈,尴尬地条件反射想去拿手机,找了片刻,直到陈总把我万年不变的包着黑色手机壳的手机递给我时,我才不好意思地往她那方看去。
后者表面沉静着,波澜不惊,一双细长的双眼望来,我有些害怕。毕竟是自己甲方,虽然温柔,却仍具备威慑力。
可能甲方的形象已深入我心,我没办法和陈总轻松言谈,或者很放松地去吃点什么,我本能地比较抵触。
学生时代不敢和老师过多接触,成年上班不敢和领导上司多说几句,我就是这么一个胆小的人,算了,也说不上胆小,就挺不会来事的一个人。
我接过手机的一刹那,微博的消息正好在我眼神对上手机的时刻被面部解锁打开,Kanye的试听会定档海口九月十五日的消息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很激动却也很无力的感觉,有种内心被莫名其妙牵动了一下的悸动。我习惯性地往评论区翻了翻,全是立马商量定机酒的评论,我感觉我正在被放在火上炙烤,有种古早的早已被翻篇的梦想正在被悄然翻回。
很显然,陈总注意到了我这份无声的激动。
她很尊重地把姿态放平,笑眼盈盈地问我为何如此开心。我心惊自己一张死鱼脸,我敢确保自己的眼神和神态没有泄露半分,居然被陈总给看透了去。
“我喜欢的一名歌手要来中国了。”我只是简简单单地提了一嘴,我以为陈总会很常规地问我是什么歌手呀,在什么地方之类的话语,可是陈总没有。
她只是又浅笑着望向我,眸中清澈通透:“那真是很好的消息。那咱们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呢?”
我实在没法拒绝了,毕竟陈总是我们公司长期合作的甲方,再拒绝就很不礼貌了。我嘴上答应的同时,仍在疑惑,我一个一穷二白的职场新人,联合之前崔姐和我说的那些话,这陈总到底是看上了我的哪份才华呢?
优秀的人太多了,要是想培养自己的翻译团队,完全可以招聘到更优秀的人才,没必要在我这个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上了陈总的车还在左一个右一个叫着陈总,后者只是浅笑摆手
“你就叫我陈姐就好,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点头,但总觉着这个下班时间比上班时间还难渡过。
陈姐选了一家日料店,说实话我挺喜欢吃乌冬面的,所以点菜的时候,当陈姐把点餐平板递给我时,我很快速地点了碗辣乌冬就返还给了她。
陈姐眼神一动,眉毛向上浅浅一抬,嘴角上扬道:“还想吃别的吗?就一碗乌冬?”
我点头不好意思叫人破费。
只见陈姐得信儿后埋头,又在平板上点点划划了几下才放到一旁。我余光瞟见人点了不下于四五样,有限心悬究竟吃不吃得完。
“这家的鳗鱼饭也很不错,手握也可以我都点上了,吃不完没关系咱们打包。”陈姐很自然地开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水杯给我接了杯热水,再从一旁的小料台上拿出酱油、姜丝倒进小蝶里。
看样子像是常客。
我接过陈姐递来的水小口小口地抿着,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
“桑劝,和我一起不必紧张。”陈姐说完这句的时候还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握了一下,我抽动了下嘴角,想说点什么,却被陈姐袖口的木质调香水给盖过,真香啊,我在心中荡漾道。
“每天的工作都很辛苦吧,不止今天,肯定每天都一样。”陈姐完全就是很轻松的样子,几番言谈之后我也放下了紧张的情绪,只是我这人天生不擅长挑起话题,很多时候都只是陈姐问,我答。
“我想小崔肯定也和你说了些,但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假借他人之手。所以我还是想在你面前正式地问一下,桑劝,你愿意来我们公司吗?”
陈姐比崔姐说话直白多了,没有那么多的拐弯儿抹角,这点其实很好。曾几何时,我也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不喜欢兜兜转转的假把式,但入职这数月来,没想到被同化的是自己。
“陈总.......”我一紧张又开始叫陈总了。因为对方比我年长个七八岁,让我自动带入了自己是个晚辈的身份,每每和陈总交谈,都会让我生出一丝畏惧感来。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的甲方。
“嗯。你慢慢说。”很显然陈总的表情是有一丝触动的,她好像对于“陈姐”或说“陈总”这两个称呼并不是那么看重,好像又极其的看重。
我不知道。
“我作为公司新入职的员工,需要太多时间学习或说打磨了.......”我说至这里,把自己逗笑了,冠冕堂皇的话想必是不入陈姐的耳,随后我瞟见她忽得一下眉头紧锁
“桑劝,你很优秀。”
又是突如其来的手掌附着在我的手背上,那种温润有如冬季亚热带的季风气候吹来的风,相较于他地凌冽的风,是那么的柔和。
“你应变能力强,专业水平突出,可以独当一面。不要因为年龄或说职龄就怀疑自己,故步自封。”陈总这一番话,让我如沐三月春风,真不晓得方才和冬风在那儿比什么劲儿,如今我已身在春三月。
“陈总您高抬了,通过合作我还是很羡慕贵公司的文化、工作氛围的,但我目前还有合约在身......”
场面话还是要说,天知道我多么羡慕他们的公司文化,目光审视自己的公司,只有五点半就叫人开工的短信,和突如其来开不完的漫天会议。
“这个不是问题,我听小崔和我说,你们这批进来的期限就快到了。届时你直接过来报道。”
陈总这话说得轻松,我是知道自己合约的时间,但我现下却满脑子想的是结束之后就可以飞去海南听试听会,如果直接进陈总的公司,意味着我的两段工作将没有间隙。
我不想要没有过渡地马上投入下一份工作。
看着我没有立马回答,陈总的目光在温柔地望向我,半晌,她好像读懂了我的犹豫与顾忌:“你看你那边多久结束,休整一段时间再来吧。”
我这么一修整就来到了九月末。
当时的我真的不知道陈姐向我抛来橄榄枝究其原因是因为什么,如果那时的我再多多思忖,考虑周全一点,可能就不会是当下的模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是一只喜欢慢慢讲故事的人,我亲爱的诶诶,我即将启程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