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天空之上之下只剩白云蓝天与一棵坚韧的大树要冲破孤寂。
白未玉坐在稀疏草地靠着那棵大树,她用手微抬盖住额间,雨后的太阳竟然这么刺眼。她连夜赶路一觉未睡,这么一躺困意涌上,她声音慵懒而道:“我不是孤身杀的那群人。”
薄凉的声音从高高树桠上悠然传来:“无碍。他们死了不就行了?”
白未玉道:“说得也是。但我是被一位武艺高强的他门弟子所救。”
昨夜乘马车驶来客栈,刚下马车那车夫就按捺不住,幸好在那荒无人烟的客栈外还有一人使一叶相救。那人正是泠偰,她噬游幻出轻松斩杀,道谢之后邀至客栈,结果进了客栈又有几人。
树上之人听到“他门”二字这才腾下了树。明明天气渐凉,拿着手里的折扇却不停地扇着,白未玉最受不了的就是师父这一点,一年四季就拿个扇子不停地扇风。而折扇赫然“春长冬天下第一帅”七个大字。
春长冬一身白袭蓝银浪道袍,神态极像位流浪散儿。他注视着睡得舒适的白未玉,道:“我记得,有一人被派至追杀你,竟然还能毫发无伤,没想到我的玉儿越来越有能耐了。”
白未玉一手遮天,另一手晃了晃,道:“进那客栈之时,确实有一位很不一般的追杀人。”她睁开一只眼,“但是,他帮我把其他追杀刺客给杀了。”
她推开客栈门,气势汹汹的杀气直接喷涌出,她本是做好要与噬游并肩作战的准备,然而仅仅一眼那人数掌杀死了那群人。她当时惶恐不安地盯着那人所看,泠偰也在一旁。可那人又在一眨眼间出现在她眼前,她当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人道:“白未玉,我叫如夜。”
“实问派我前来追杀你,但我并不想杀你。我知你是叛门人之女,也知你的真正身份,亡门泽木门主唯一的孩子。他们编篡你是叛门刺客,只是想解决你这个后患之忧。如今,他们在实问门下沢国暗杀界发布了通缉令,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之入骨如今的实问,毕竟你可是实问一绝骑尘的天才,竟敢如此狠心发布通缉令。”
白未玉瞳孔微缩,突然狂风灌进这客栈之中。
那人继续道:“实问门主一火烧光了泽木,害得门下弟子只能归于实问。人道‘一山不容二虎’,所以实问泽木也是如此,一国可容不下两个门派。”
如夜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话,白未玉能听出那些语气暗藏的愤怒、怨恨。白未玉眼珠侧转,如夜继续道:“所以,你要逃,必须逃进壬国的金陵,你必须成长起来,你必须将你的恨发挥最大的作用,你应该明白你要做些什么?那就是——复仇。”他说这些话时那都是贴在白未玉耳旁说的,尤其是“复仇”二字,期待、渴望、恨都一并迸出,似踩碎了仇人的头骨那般舒畅,如释重负一般。
如夜双手撑着白未玉的肩膀,那双眼睛极为好看,但是苦苦皱着的,红影眼尾,下半张脸被遮住。那眼睛本是妖艳不已,但那红似乎涂了谁的血一直残留,又像哭红的眼睛;原来是将怨念藏进了红,生根发芽。白未玉没有说话,张着一张嘴,默默盯着那双眼睛。
“金陵寻香,——神冠。你必须拿到手……”说完,那双手渐渐消散,上染整个身体,融入了风里被吹进了黑夜,孤单地留下恍然不觉的白未玉。
春长冬突然就不扇风了,他抚着道袍坐在了白未玉的旁边。白未玉侧首,师父突然语重心长起来:“我告诉你真相,是不想你被瞒一辈子。况且,实问也迟早会滴水不漏地查出来。我想让你抬头光明正大地活下去,也想让你跟你儿时最爱游玩的那条小溪一般,一直流啊流啊,又清澈又好听。”
白未玉偏过头,道:“我知道。”
春长冬继续道:“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让你体验父母之爱。”
白未玉垂眸,轻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春长冬忽然放下折扇,摸了摸白未玉的脑袋,笑道:“我的玉儿终于是长大了啊。”
白未玉抿嘴将师父的手拿下,无奈道:“师父,我不是说了别叫我玉儿吗?”
春长冬温润笑道:“你可一直是师父的宝玉吗?”
白未玉单手捂住一只眼,突然笑道:“师父,昨晚其实遇见了一位很特殊的人。”
春长冬一听,挑眉道:“哦?怎么个特殊?”
白未玉道:“那人身为顺云刺客,居然敢假死叛门,意图太过于明显了。”心中愧疚,“人家进那客栈,我以为是追杀的——给人家打断了两根肋骨。”愈说愈忏愧,当时她就应该再等等。那人身上伤痕累累,这一掌更是被打得像要碎掉的玉器一般。心中道:“等下次还遇见,一定好好给他道个歉。”
闻言,春长冬不解道:“这有什么特殊的?”
白未玉眉间松然,道:“师父你说,这人明明可以换个方法叛门,为何还要选择掉落悬崖这种方法呢?”
春长冬摇起折扇,道:“那必然是因为,这是唯一的方法。”
白未玉伸出手,道:“应该吧。”
她起身,拍拍身后的灰,道:“师父,你别忘了此次约定是那把黑剑。”
“对,说到正事。”春长冬从腰间取下那黑剑,剑鞘如地狱一般漆黑。抛给了白未玉,她接住,拔出,高高举起,那剑锋在日光下灼其凌厉,似能劈下一座气宇轩昂的大山。
“怎么样?好看吧,此剑名为‘玄黑恨剑’。”他注视白未玉举起黑剑的背影,阳光果然很刺眼,他连忙将折扇抬自额间。
白未玉转过身,道:“这玄恨本就是我的,只是晚点拿到罢了。”这剑从小就陪伴着白未玉,习剑法,斩妖除魔都是用的它,只是一直没有个仪式过接,也不知道什么名字罢了,但这仪式也有些草率。
春长冬挥挥手,宠溺一笑道:“好好。”
白未玉忽然沉默了半晌,手握住那黑剑,道:“弟子,想与他们一起去寻香。故意将宣纸遗留在那——”
春长冬闻见“他们”,挑眉道:“你不怕他们跟你争夺神冠?”
白未玉语气平缓:“不会跟我抢的……”
春长冬道:“那你高兴就好。”
忽然,白未玉双脚并步站立,抱拳一敬:“师父,那弟子走了。”
春长冬突然侧个身子,折扇还是搭在额间,道:“寻香一武祝运。”
“归安。”白未玉将黑剑抛向空中,一跃而上,道:“师父。”
师父望着她,道:“怎么了?”
“没事。我走了,师父保重。”白未回眸,身影淡出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