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有个洞?”夏清朗一手掀开画,趴在墙上睁着一只眼往外看,黑乎乎一片。
“怎么回事?”襄王看向一旁问。
新庙祝连忙凑上,解释道:“殿下,上个月为迎月华神典,柴刚将这月神殿翻修了一遍,怕是在那会出了纰漏。”
他倒是会说话,谁也追责不了一个死人。
今夜四周狭窄的空间,石壁,蜡烛,一幅画,还有画背后墙上的洞……这些让谢展想起此前看到过的一个案宗。
殿外的动静惊扰了里头的人,众人走出,只瞧见祭坛之上立着两人。
“听闻你们找到了柴刚?”胡娘满目通红,今日一身素衣,少了些寻常风情。
“阿兄!我要见阿兄!”柴桂埋着头往里头冲,拦她的侍卫也有些于心不忍起来。这孩子哭得双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见襄王走近,眼中多了几分警惕。
襄王抬手,那些人才把那孩子松开,他遗憾道:“二位,柴刚已经断气了。”
胡娘眼眸一怔,微微垂眸落下一滴泪。
“你这个杀人凶手!”柴桂跑上前,小手砸着襄王的腿大喊,“你把阿兄还给我!把我阿兄还给我…”
老宋一把推开她:“大胆!你个小妮子,你阿兄刺杀襄王殿下,如今就地正法。你二人是他的亲眷,理应入狱听后发落。”
“够了!”胡娘抱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此刻淡漠的眼神中带着杀气,“殿下若不想遭报应,大可杀了我们。”
襄王眼中一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胡娘眼神瞥到另一侧,话语干脆,“既然柴刚已死,我来为他收尸。”
他二人是夫妻?还是情人?
老宋不讲人情,看向谢展:“谢大人,柴刚欲刺杀王爷,按南靖律法,是不是应将他暴尸示众?”
“按例如此。”谢展转向襄王拱手道,“但若殿下通融,家属也可以收敛安葬。”
“逝者已已,其家人无辜,何必让他们带着仇恨过日。”襄王微微握紧拳头,目光盯着柴桂温柔道,“带着你的阿兄回家吧。”
襄王一如既往的仁爱宽容,为何柴刚要想法设法杀死他?或许,和三年前那个消失的云娘有关。
寒江沙柳巷,是城中编户聚集地。陋巷来往皆是老者伤残,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可偏偏云娘住的这间小院没人敢靠近。
传言此处是神女曾经的居所,是月神在凡间的落脚地,更有人称擅自闯入是对神明的亵渎,会遭遇不幸。
因而即便是居无定所,也不愿叨扰神明。
“你们是何人?”一个拄拐的老者经过,见三人聚集在此处眉头紧锁。
谢展拱手礼待:“老人家,请问此处可是云娘的住所?”
老人家打量着三人打扮不俗,摇摇头叹道:“回去吧,云娘早就不在了。”
祝余上前,转换语气试探问道:“老人家,我们是云娘的亲戚。三年前家中联系不到云娘,如今我们途径寒江城,便想来看看。”
“你们也是她的亲戚?”老人看着这几人惊疑。
“还有别的人,来找过云娘吗?”谢展疑。
老人家一叹:“这个院子荒废有三年了,大概就是云娘飞天后没多久,有个男人来找过她。”
男人?三人眼神一对。
夏清朗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来:“老人家,您给瞧瞧,是不是这个人?”
老人眯起眼,整张脸几乎要贴在那画上。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老人家摇摇头,“我这老眼昏花,看不清长相。不过,我记得当时他就在那个院子里待了很久,后来就不见了。”
一行人走进院子,尽管此地已荒废三年,院内却有收拾有致。谢展手指抚过屋内的陈设,竟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谢展环顾四周:“看来云娘走后,常有人来这里清扫。”一个三年来都牵挂云娘的人,或许就是柴刚。
后院中央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榆树,按老翁所言,当时那人就是站在这儿。
谢展见她抬头望树不语,开口问:“柳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祝余抬手掐下一串枝条,上头除了长出新叶外还有容易被忽视的榆花。
“如今才三月,这棵榆树竟已开了花。”
祝余走到树下,蹲下身子触摸土壤,树根微微隆起,像是刚新翻过。
“谢大人,夏兄,我们一起将这里挖开。”
“挖地?”夏清朗扶着树,指着地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下面有什么?”
祝余摇头,但语气笃定:“还不能确定,挖出来才知道。”
众人合力将那榆树四周挖开,大概挖下一尺深,便有了发现。
“老谢!柳兄!我这儿有发现!”夏清朗拄着铁锹,边擦着汗边喊道。
只见,腐朽的衣物下爬着肆意的蛆虫,密密麻麻让人心头一痒。
“是廖八的残肢。”谢展沉声,当日廖八的残肢竟埋在了云娘的院子里。
祝余用木棒拨开上头的虫,伤口虽然已经腐化,但能辨出差异来:“此处是被狼撕咬断裂的痕迹,脚踝上方还有两处并列的箭伤,应是被暗器所伤。”
“是柴刚的袖箭。”谢展盯着这残肢,那日的直觉没错,这残肢是暴露凶手身份的证据。
夏清朗捂着眼睛在一旁讲道:“既然找到了杀死廖八的凶器,不就正好说明柴刚他是凶手。老谢,这案子可以了结了。”
折腾半天,难道只为了坐实柴刚是凶手?
此刻的祝余还在盯着这棵榆树看。
她喃喃道:“廖八的残肢也不过几天时间,不是他。”
祝余眼眸一定:“谢大人,继续往下挖。”
夏清朗抱着铁锹,闻之觉得后背一凉,指着那土坑:“老谢,这,这还要挖啊?”
“挖!”谢展没有犹豫。
三人又合力拿起铁锹继续往下深挖,半个时辰过去,这一次挖了大概一丈深。
夏清朗把铁锹丢在一旁,筋疲力竭:“不成了不成了。柳兄,我看这回是你想错了…”
祝余没有抬头,只是一味低头挖土。这姑娘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这么久了都不喊累。
铁锹铲下的下一刻,似乎遇到了什么坚硬的异物。
她蹲下身轻轻拨开浮土,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