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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篮花惹出红蝎草

作者:音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人相顾直笑,一时无言。


    倏忽一阵香风,林晓醉眉目一沉,循着气息望去,一个丫鬟低首行礼:“林姑娘,越姑娘。”


    越居秋注意到林晓醉的异样,扭头望过来,恰巧撞见她微微皱着、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眉头,林晓醉很快恢复常色,直直看着丫鬟手里的香囊,问起,丫鬟有些疑惑,道:“这是小姐的香囊,林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林晓醉笑道:“我闻着这香味倒是不同,想问问是什么香草来的,出去配个戴戴。”


    丫鬟闻言便笑:“林姑娘是仙人来的,身上有的是好东西,倒还喜欢这个。”


    林晓醉平生第一次开口同旁人要东西,不太习惯,手指无意识捻着衣裙,越居秋低首看着林晓醉被揉皱的裙衫,眉梢一挑,微微抬眉,眼眸映着林晓醉忸怩的神态,林晓醉浑然不觉,道:“你,先借我,我出去配个香草就来。”


    丫鬟上前一步,手上拎着香囊,穗子轻晃,抬头笑问:“我若是给姑娘了呢,就耽误了我的差事,若是不给呢,姑娘和我说句话,我又想给姑娘了,那林姑娘拿什么好东西来谢我呢?”


    林晓醉此人极为认真,觉着丫鬟说的并非无理,低头思忖送她什么,送贵重的,又怕她一介凡人守不住,招致杀身之祸,得不偿失;送便宜的,她身上又确实没有什么太便宜的东西。


    丫鬟见她如此,便知她是当真了,将香囊塞到她的手中,便跑开,笑了又笑,身影隐没在绿影中:“哎呦,林姑娘你真的是很较真啊!”


    林晓醉垂眸,凝眉看着手中的香囊。


    越居秋走过来,未及开口,林晓醉已知她所想,道:“这香味,我在杜义山的遗物上嗅到过。”


    越居秋道:“熏香也就那几种,你怎么这么笃定?”


    林晓醉似乎笑了一笑,握着香囊的那只手隐隐收紧,转头面朝越居秋,抬手,指尖勾着穗子,香囊从掌心坠落,道:“熏香固然正常,但若全府上下只有这个香囊之上有同一种香呢?”


    林晓醉续道:“至于这遗物,也并不是府中之物。”


    既是杜义山的遗物,熏香不可能不在府中留痕,造成如今这个状况只有一个可能,这熏香一定有问题。


    越居秋主动请缨:“我去打探。”


    她的身手林晓醉是信得过的,便点点头,将香囊递给她,越居秋已走出五米开外,蓦然听到林晓醉说了一句:“当心。”


    她低眉笑笑,攥紧香嚢。


    日头西斜,林晓醉已问过小蕊儿香囊之事,小蕊儿说是在桥下捡的石粒,薛姨娘闻言便问,林晓醉搪塞过去,至桥下查看,卵石铺了几层,流水潺潺而过,林晓醉闻香而不觉踪迹,时过太久,想来这香粉已是随水流出府外了。


    正对着溪流出神,今早拿着香囊的丫鬟又凑过来,笑问:“姑娘配好香囊了?”


    林晓醉摇头:“还差一味,只不过是小蕊儿随手捡的石子。”


    丫鬟笑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小姐一点不像个姑娘家,就是喜欢随手捡点东西,上次还往香囊里塞了只飞虫,至于种树、种花、种菜更是不在话下。”


    越居秋半日方归,天色沉沉,烛火晕开黑夜,她推门而入,抬步向端坐在茶几前的林晓醉,见几上才沏好了茶,便伸手握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道:“我跑了几百间香料铺子,腿都快跑断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有本事的掌柜,花了我十两银子才肯开口,那掌柜说这是柳青香,出自宁州一家店铺,若不是他是宁州人士,还认不出来呢。”


    林晓醉便将过午之事尽数说出。


    话语之间,越居秋又喝了一海茶水,道:“那得查查府中是否有宁州人士了。”


    林晓醉见越居秋茶杯空了,便又向里添茶,越居秋笑道:“我又不是渴死鬼投的胎,你倒这样多,是担心我渴死了呢,还是气我喝光了你的好茶叶?”


    这茶是修真界独有的,与越居秋在杜夫人房中所饮不同,她虽不常饮茶,但长到如今这样年纪,也能品得出来,况林晓醉这盏茶不是俗物,杜夫人的茶虽好,却也没有比得上这个的。


    越居秋再看林晓醉,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若是旁人有她一半的身家,早就绫罗绸缎裹满全身,恨不得在脑门镌上“我有钱”三字昭告天下,旁人或是有她的修为,指不定走到哪里哪里万人簇拥,气派大得很。


    越居秋见过那么些人,就只林晓醉是个沉稳的。


    只是十九的年岁,怎么养出九十的性子?


    她想起初遇林晓醉那日,师尊重伤,被一个女子带回救治,身后还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水灵的眼眸盈满雾气,眉目清秀,一眼便知是南方来的,正规规矩矩站在花下等候师父。


    越居秋躺在树干之上,浓密的花叶将她遮住,她垂眸看着这个女娃娃,拨开花枝,道:“要花不要?”


    女娃娃并不惊讶,想了一想,摇摇头。


    越居秋折了一枝给她,笑问:“不会说话?”


    女娃娃没接,道:“会说话。”


    越居秋又笑,将花枝更递一分,道:“我姓越名居秋,你呢?”


    女娃娃终于接花,握在掌心,道:“我姓林名晓醉,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身上有一本诗集,你要不要?”


    越居秋最讨厌念书,忙道:“我不要这东西,不如你陪我去骑马吧?我在烛南山养了一只小马驹,带你去看,你去不去?”


    林晓醉有些疑惑:“你师尊重伤未愈,怎么还有心思去玩?”


    越居秋哎了一声,道:“师尊的伤我瞧过了,没有什么大碍,他还说了,让我带着你去玩呢,你不信,问你师尊。”


    林晓醉定定看着她,越居秋神色一动,眼前之人,如画的眉眼与现实重叠。


    眼下,林晓醉单手捧茶,本已送到唇边,闻言又端离,反问:“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越居秋一时嘴快,忘了她的性子,如今见她有些较真,忙道:“你这个人就是认真,我说笑来的。”


    林晓醉闷声道:“并不好笑。”


    越居秋微微惊讶,又瞬时转为笑容,林晓醉捕捉到她这一变化,抬眼打算看她要搞什么名堂,只见越居秋手腕翻转,藏在袖中的发饰经烛火一照,光芒闪烁,一支莲花簪子撞入眼帘。


    林晓醉低头一瞧,便知这是送她的。


    这簪子做工精细,美丽而不庸俗,也没有步摇的繁琐,握起剑时便不会叮当乱响。


    林晓醉低眉,长睫舒展,素手抚过朵朵青莲,眼中有片刻动容,半响又移开脸,将越居秋握着的簪子推了出去。


    越居秋不解,问道:“怎么了?”


    她想起什么似的,自觉这支簪子对不住这段日子林晓醉锦衣玉食地养着她,便讷讷道:“我找了许多店铺,唯有这一支才堪堪入眼,若等我再好些,我便去修真界给你寻支最好的,眼下先委屈你一些。”


    林晓醉愣了愣,道:“发簪此物,若我收下,于情理不合。”


    情理不合?


    越居秋这才记起,凡间确实有个赠簪即送情的规矩,又见林晓醉端正坐着,大家闺秀似的,不由笑她太矜持,秋眸轻轻一弯,笑道:“什么合不合适的,我们修仙之人自修行起便已跳脱凡间之外,你说赠簪即赠情,难道一个女子失了身便要嫁给他么?”


    林晓醉没吭声。


    越居秋也没指望她能理睬自己这番糙到指尖一碰便出了血的话,探身递给她簪子,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依旧不接,便轻轻放在几上,嘴里念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去寻香时,觉得那个掌柜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总咯咯地笑,像只母鸡似的。”


    闻此,林晓醉这才开了尊口:“为何?”


    越居秋自是不知,若是知晓,早就报仇去了,今见林晓醉对此事有些意思,心里高兴,便笑了,随手理理鬓发,将落在胸前的青丝拨至身后,趴在几上笑眯眯道:“也许是我美貌惊人吧!”


    林晓醉淡淡道:“随意打量,是为不敬。”


    越居秋看她愿意同自己多说两句,一时忘了那掌柜的事,慷慨道:“无妨。”


    此话不知怎的又惹到了林晓醉,只见她面上呈现一瞬不快,拂袖起身,越居秋目光追随而去,人也已起身了。


    林晓醉行至门前,微微侧首道:“既是无妨,往后便不要再说出口,白白牵连了别人担心,自己也不领这份心!”


    越居秋一怔,赶忙迈步相拦。


    林晓醉看着抵在门框的她,眸中难言的情绪终于平息,越居秋看得懂,又似乎看不懂,但她肯定那绝不只是生气,林晓醉缓缓低下头,错开了她的目光,道:“我最近,心情不好。”


    越居秋道:“我……”


    她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还从来没有见到林晓醉露出这样落寞的神色,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可以这样空旷,仿佛悬在凌空,碰不到四壁,亦无法踏实坠落。


    半晌,林晓醉似乎笑了一笑:“……算了。”


    算了什么?


    越居秋刚想追问,却见林晓醉轻轻摇头,转身向屋内走去,再次开口,声音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算了。”


    脚边忽然湿了一块,越居秋抬头看去,又下雨了,南边的雨总是这样,反复无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那人的眼眸也似的这番湿漉漉的,又蒙着薄薄的雨雾。


    此刻屋外阴雨连绵,屋内灯火通明,越居秋迟疑一瞬,踏出的一步又收回,雨越下越大了,她将门掩上,以防雨水溅到屋里,一个人蹲坐在门边,施下结界避雨,此时已有结界,她却仍未将门推开,她无法面对林晓醉。


    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似乎是期艾,又更像是害怕。


    思绪飘飞很远,很远,八年前,她与林晓醉初见,她们一起去看了小驹子,林晓醉眼睛亮亮的,说,以后有空一定来看它。


    林晓醉有没有来看马驹,她不懂。


    她反正做不到了。


    师尊死于此后二年,仙身至今无踪,凶手下落不明,她也在上官长老的哄骗下闭关,出关时,什么线索都断了。


    她鼻尖一酸,却没有落泪。


    她以前不懂为什么林晓醉喜欢南边,北方多好啊,雪覆苍山,南边十年都看不到两次,从年头绿到年尾,一点新意没有,直至她如今也喜欢上了南边。


    她看着漫天大雨,就像上天也替她流泪。


    她垂首,没有留意身后门开了一条缝,林晓醉静静地看着越居秋,烛光映照着她的眉眼,黛山似的眉毛刹那柔和。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又蓦然止住了,最后扭头看着瓢泼大雨,轻声道:“雨下得太大了。”


    越居秋闻声,猛然回头。


    林晓醉垂眸望她,无言,走进屋内,门敞着,越居秋知是要自己进来,便撤了结界,跟进来。


    林晓醉坐在榻边,良久问道:“今天上药了吗?”


    越居秋点点头,看着她因为垂眸而黯淡的眼睛,斟酌着开口:“你不高兴吗?”


    林晓醉道:“什么算不高兴?什么才算高兴?”


    越居秋道:“你现在就不高兴。”


    林晓醉不作声,越居秋便道:“我往后不会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惹你生气,你别生气。”


    林晓醉依旧没有回答。


    很久,久到越居秋认为她再也不会回答,林晓醉缓缓开口:“好。”


    越居秋先是愣了一下,转瞬笑容堆积眉宇,跪坐在林晓醉脚边,林晓醉被吓了一跳,起身就要离开,袖子却被扯住,越居秋不敢太使劲儿,生怕扯坏了她的衣裳,就在即将松手的那一刻,林晓醉忽然不挣扎了。


    越居秋不知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想说,最后笑道:“你脾气真好。”


    林晓醉觉得有些好笑。


    脾气好?


    和自己哪里沾边?


    越居秋一面解了衣裳,一面道:“明日我去宁州一趟。”


    林晓醉道:“太远了。”


    越居秋如今伤势未愈,临西门的人说不准蛰伏在何处,真出了什么事,林晓醉又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无论如何,她都放不下心。


    越居秋道:“宁州非去不可,我毕竟是生面孔,若是你去,恐府中有人生疑。我有分寸的,明日别人问起,你就说我有朋友路经此地,我去相伴两日。”


    林晓醉想了一想,越居秋说的诚然有道理,但她还是担心,叹息道:“当心。”


    越居秋道:“那是自然,我还等着回来见你呢。”


    林晓醉听她说话没个分寸,一时气恼,拂袖将灯灭了,屋内霎时漆黑,林晓醉道:“你若不睡,今日便启程宁州吧!”


    越居秋笑道:“我要去,只是怕你舍不得我。”


    林晓醉不言,解衣睡下。


    次日清晨,身侧之人轻轻起身,被子亦是轻拿轻放,林晓醉没有睁眼,待到一刻钟后,才缓缓睁开眼,撑着床铺起身,便见一人身着红衣背对着她。


    林晓醉问:“还不走?”


    越居秋回首反问:“你不送我,我怎么走?”


    林晓醉穿上外袍,便道:“走吧。”


    越居秋微微睁大双眼,她不过随口一说,林晓醉怎么就当真了。她再三确认:“你真要送我?”


    林晓醉轻轻嗯了一声。


    越居秋又问:“送到哪里?”


    若只是送出府去,那还是不要送了,白白浪费林晓醉的时间不说,这么短的路,她能说什么。


    林晓醉道:“十里长亭。”


    这鬼地方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十里长亭,那么林晓醉是想说,送她送出十里之外。


    越居秋低笑道:“算了吧。”


    长痛不如短痛,十里相伴,这让她怎么走得了?


    越居秋让林晓醉先走,林晓醉走至门边,喉中忽然漫起千言万语,她动唇,想要说些离别的话,又想了想,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万般言语,不过一眼而已。


    林晓醉以认不全府中丫鬟为由要来了丫鬟的名录,果见一个名秋雨的丫鬟祖籍是宁州的,此外,她还要求丫鬟和名录一一比对,送名录来的丫鬟捂嘴直笑:“我们这里的丫鬟有几十个呢,林姑娘看得过来吗?”


    林晓醉合上名录:“无妨。”


    不说几十人,就是上百人,她也看得过来,不然这么多年修炼不是白修了吗?


    以防打草惊蛇,每位丫鬟都被她看了足足两秒。


    一个丫鬟临上前时惴惴地瞟了她两眼,随后若无其事的站到她面前,可这怎么能瞒过林晓醉,她抬头,丫鬟圆脸杏眼,神色如常,这是秋雨,林晓醉亦是盯了两秒,便摆手示意下一个人上前。


    秋雨退下,林晓醉没有回头,但她依旧知道秋雨在她身后看了她一眼。


    秋雨只是一介凡人,并不知道一个修仙之人的五感究竟能灵敏到什么地步,就算侥幸见过修仙之人,也是无用,林晓醉毕竟不是普通人。


    林晓醉认过府中所有丫鬟之后,本想遣了众人回屋,倏然几个丫鬟凑上前,争抢着问她是否认清楚了。


    林晓醉一一念了名字,才得以逃离。


    她推开门时,越居秋已然离开,她反身关门,站在空荡荡的屋内,忽然想到“人去楼空”四字,回神之际,不由笑了。


    她静坐室中,阖眼冥想,不知窗上又斑驳了多少竹影。


    霞光满地,一个丫鬟走至林晓醉门前,道:“姑娘,夫人请您到前屋用膳。”


    林晓醉应了一声,跟着走向前厅。


    还未踏入厅中,便听薛姨娘哄道:“吃一口吧,娘亲求你啦,小蕊儿,吃一口吧。”


    林晓醉一听便知怎么回事,踏进厅中,果见几个丫鬟追着小蕊儿跑,小蕊儿不愿吃饭,就想出去玩,又哭又闹,站在一旁的丫鬟吩咐厨房不必忙着上菜。


    小蕊儿正被追着没法儿,看见林晓醉如同看见了救星,扑进她怀里,抬头露出笑脸:“林姐姐林姐姐,小蕊儿不要吃饭,她们都要小蕊儿吃饭,可是小蕊儿就是不要吃饭!”


    林晓醉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道:“不吃饭怎么行?林姐姐来了,你也不陪姐姐吃吃饭。”


    小蕊儿看着还有一些不情愿,仰起头噙泪看她。


    林晓醉受不了小孩子哭,一脸的无奈,将手放在她眼前,五指合拢,青色的灵力浮起又消散,转瞬之间,一朵由灵力掐成的花已然出现在她指间。


    花朵小巧玲珑,又散发着青色的光辉,小蕊儿立刻便被这花给夺走全部心神,追着林晓醉便要拿。


    林晓醉步履轻盈,一个转身便绕到架子之后,定住脚步,看着小蕊儿,晃晃手上的花,笑道:“你肯吃饭,姐姐给你掐一篮子的花。”


    小蕊儿连连点头,林晓醉便将花放在小孩子早就合并弯曲成碗状的手上,小蕊儿高兴得吱哇乱叫,路过一个人便要将花捧给她看,得意得不成样子,林晓醉身边的丫鬟凑过来笑:“得亏姑娘不是坏人,否则小姐早不知被拐到哪里去了。”


    用过晚膳,小蕊儿如愿得到林晓醉掐的花,一阵欢喜过后便跑出门去了,杜夫人不放心,嘱咐两个丫鬟跟上去。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林晓醉抬步离开,杜夫人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路经石桥,只见三道黑影在林间,两高一矮,还有一捧青光,听她们的话语,似是在种花,林晓醉不甚在意,独步回屋。


    已经许久没有给宗门回信,林晓醉跪坐案前,捏着笔,案边烛火重重,烛泪凝固,险些从烛台溢出,信筏上却依旧没有字迹。


    林晓醉难得烦躁,挥手将烛火熄灭。


    远方传来厚重的脚步声,林晓醉推门而出,一个丫鬟喘着气,看到她的那瞬间,泪水差点滑落,双膝一弯,眼看要下跪,林晓醉一把将她搀起来,只见丫鬟一抽一抽地哭道:“……姑娘,您……救救小姐吧!”


    林晓醉眉目一凛:“怎么回事?”


    丫鬟哭得不能自已,还要艰难地从颤抖的唇中挤出话语:“小姐她……她被蝎子,不是,她被草——小姐她被像蝎子的草蛰了!”


    话音未落,丫鬟身侧刮过一道劲风,她抬头时,林晓醉已不在她面前。


    “林姑娘?!”


    她反身寻找,回应她的只有黑暗。


    林晓醉在府中这几日不御剑不动剑,除却方才掐花便再没在她们面前动用过灵力,丫鬟都快忘了她是修仙之人,那么方才林晓醉已经向小蕊儿去了,她顾不上慨叹林晓醉的修为,抹泪向桥边而去。


    她赶到时,林晓醉已然盘腿坐下,掌心灵力翻涌,灵流将浑身青紫的小蕊儿包裹,青光映着林晓醉平静的脸。


    丫鬟见林晓醉面色并不沉重,只是比往日苍白些许,觉得她已稳操胜券,自己终于有勇气去向夫人禀告此事,还没走半步,背对着她的林晓醉出声止道:“先不必惊扰夫人。”


    丫鬟吓了一跳,转身看林晓醉依旧背对着她,心问,林姑娘怎么知道我要去?


    林晓醉收手,灵流停止涌动。


    小蕊儿没了灵力托举,从凌空坠下,林晓醉长臂一伸,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小蕊儿抱在怀里,手指点在小蕊儿的眉心,砾石大小的青光一闪,往后,她再也不会记得自己因为种花而濒死之事。


    两个丫鬟急切问道:“林姑娘,小姐还有……”


    话音未落,青袖飞来,二人只觉眉心被微凉的指尖轻轻一点,眼前一黑,向后倒去,所幸有灵力缓冲,并没有磕到伤到。


    林晓醉看了一眼她们,两人已然沉沉睡去。


    抹除记忆可以说是修真界内正道弟子可以光明正大修习的“禁术”,弟子在使用这一术法的同时,也会损伤自身的灵力,乃至修为,中术之人神魂愈强,或是对将要抹除的记忆执念愈深,则施法之人受损愈大,总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若非情非得已,林晓醉断不会使用这种术法,动摇根基不说,还有违道义。


    林晓醉低眸,目光落在地上岿然不动的青剑。


    青剑之下,一株酒红色蝎子状的草正滋滋冲她叫嚣,若无青剑桎梏,恐怕早就咬上她了。


    林晓醉意念一动,青剑向下刺得更深


    这草终于知道她的厉害,便不敢再次叫唤,趴在地上,低鸣求饶。


    林晓醉紧紧地盯着它。


    为给小蕊儿解毒,竟然强逼她用出了七成灵力,这歹毒的东西,不是红蝎草又能是什么?


    她抬手将红蝎草收入储物袋,青剑归鞘。


    谋害杜义山的人,果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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