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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烛火照佳人,佳人血沾衣

作者:音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越居秋跟着林晓醉穿过重重花荫,转过雕栏玉砌,走到一间屋子前。


    她眯起眼睛,将这屋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真真是连檐角都写着奢靡二字。


    两个唇红齿白的丫鬟得了杜夫人的话,知道两位修士要来,早早候在门外,见林晓醉来了,便笑道:“林姑娘来啦?夫人等您二位一同用膳呢。”


    林晓醉道了句多谢,看向越居秋,示意她一同前去,目光却停滞一瞬,落在越居秋紧紧攥住、还没来得及松开的手。


    觉察到林晓醉的视线,越居秋缓缓松开手,若无其事道:“走吧。”


    二人踏入堂屋,只见梨花木铺了一地,倒映着烛光,数个绫罗裹着的美人绕着一张红木美人靠说笑,美人靠上倚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女子容颜极其秀气,江南多水多雾,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整个人都犹如水葱一般,美丽,而脆弱。


    纱幔重叠,炉烟袅袅,她微微垂眸,并不很高兴。


    难怪杜义山这样一个久经沙场、见惯无数美人的人,都为她痴狂。


    这张脸,没有灵气供养。


    却比越居秋见过的众多女修漂亮许多。


    也难怪杜义山会甘愿隐退。


    引路的两个丫鬟走上前,向女子行礼,轻声道:“夫人,林姑娘和越姑娘到了。”


    杜夫人微微颔首,一摆手,身后的众多丫鬟便一齐散了,两个丫鬟将人引进来,早有善于察言观色的丫鬟移了两张圈椅,沏了荼恭恭敬敬端来,一个丫鬟端着各色干果放到桌上。


    二人行了薄礼,坐下,杜夫人先是看向林晓醉,带着些笑意点头,随后目光移动,停留在越居秋脸上须臾,方轻启朱唇:“我身子不好,未能远迎,失礼失礼,这位便是越姑娘吧,果然是绝代佳人,姑娘前来,我还不知姑娘名讳,是我怠慢了。”


    这杜夫人说话倒还算和气。


    作为府中主母,打探越居秋的身份无可厚非,只是,总不能说她就叫越居秋吧。


    倘若是寻常人家,便无须顾忌,毕竟越居秋虽然在修真界内名声极响,但她自问,还没有响到凡人传诵、四海皆知的地步,然这杜府明显不是寻常人家,官兵往来,修士暂住,难免有说漏嘴的时候。


    这事儿复杂,没个个把月估计解决不了,不取个好名字,遭罪的还是她。


    越居秋思索,正想取个好听的名字,蓦然,旁侧之人淡声道:“越云飞。”


    越居秋怔了一瞬,随即神色恢复正常。


    杜夫人问:“可有出处?”


    林晓醉道:“京镗有诗云:‘笔底烟云飞走,胸次乾坤吐纳,议论总纵横’。”


    越居秋的名讳是由林晓醉说出口的显然不合理,但杜夫人并没有揪着不放,越居秋起先生疑,但转念一想,又觉着合乎其理,杜义山并无亲族,她一个弱女子,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乱世艰难守着偌大的家业,本就不易,应是不愿与人结仇的。


    只听杜夫人转而问道:“越姑娘可有小字?”


    越居秋道:“无字。”


    杜夫人有些意外,她知道修真人士不拘男女,一律二十取字,林晓醉如今十九,再过几月,便二十了,没想到看起来年长林晓醉许多的越居秋尚未二十,真是稀罕。


    她笑了一笑:“越姑娘真是年轻啊。”


    越居秋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也懒待解释。


    三人一时吃过饭,坐着吃茶,忽闻廊外一串铃铛相撞之声,笑声远远飘来,是个小孩子的。


    林晓醉眉头舒缓,下一秒,官窑架子旁探出一团毛茸茸的发髻,因为年纪太小,发色偏黄,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莹莹发亮。


    越居秋疑惑这是谁人,便听林晓醉适时出声:“这是小蕊儿,薛姨娘所出。”


    小蕊儿,越居秋没听说过。


    薛姨娘这人,她倒是略有耳闻,为人宽厚,与世无争,只守着一个女儿度日。


    小蕊儿露出一双晶莹的眼睛,结果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害羞地避开,这架子说大不大,还有镂空,躲在架子后简直是欲盖弥彰,但众人心照不宣地没出声,相视而笑,杜夫人装傻充愣,笑问:“是谁在哪里呀?”


    几岁的孩子果然好骗,经此一言,真以为没被发现,捂着嘴偷偷笑。


    一个头戴珠钗的妇人踏入屋内,立刻便看见藏在架子处的小蕊儿,弯腰用力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不和母亲请安,躲在这里做什么?”


    小蕊儿瘪瘪嘴,弱弱抗议:“我是方才听姐姐们说母亲不高兴才想着哄母亲高兴的……”


    姐姐们,自然是指那群丫鬟了。


    杜夫人见不得孩子受委屈,忙道:“姨娘,你别说她了,小蕊儿,来,来母亲这边。”


    薛姨娘道:“谨遵夫人教诲。”


    越居秋原以为二人会展开一场明争暗斗,然而并没有。


    也是,杜义山都死了。


    现在争来争去还有什么意思?


    小蕊儿走至杜夫人身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杜夫人顺势而道:“我们小蕊儿的礼仪真不错,快,谢谢你娘,就说,小蕊儿原谅娘亲了,快去。”


    未及小蕊儿起身,薛姨娘早已走来,嘴里笑道:“哪有当娘的和孩子计较?”


    杜夫人笑道:“哎哟,薛姨娘好大的面子哦,我是让小蕊儿原谅你,可没有让你原谅小蕊儿的意思。”


    薛姨娘转向小蕊儿:“小蕊儿消气了没呀?”


    小蕊儿道:“哪有当孩子的和当娘的计较?”


    林晓醉轻轻笑了。


    杜夫人道:“来,见过你林姐姐。”


    小蕊儿笑吟吟走到林晓醉身前,腰间的银铃一步三响,向林晓醉张开怀抱,眉梢尽是喜色:“我要林姐姐抱。”


    林晓醉便俯身抱了一下。


    小蕊儿耳语:“好喜欢你呀林姐姐。”


    越居秋好整以暇地望着林晓醉,实在想不到曾经寡言少语的姑娘如今这么讨小孩子欢心,但感慨之余,听着这孩子说的“悄悄话”,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杜夫人看向她,道:“这是你越姐姐。”


    谁料,上一秒笑逐颜开的孩子看到越居秋,忽然号啕大哭。


    越居秋的笑容凝在脸上,随即消失,林晓醉敛眉望着她,她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薛姨娘蹲下询问:“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蕊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她好凶,我不要她抱,我不要!”


    当着林晓醉的面儿,被个孩子弃嫌,又打不得骂不得,什么都还没做的越居秋脸上有些挂不住,白了又白,青了更青。


    小蕊儿见越居秋的眸子暗了一瞬,又见她看向自己,身子不由猛颤,忙躲在薛姨娘身后。


    越居秋脸上更加挂不住,侧目看了林晓醉一眼,正好林晓醉亦看着她,她勉强笑了一笑,传音道:“想必是我身上血债太多,戾气横生,故而人人见我如见洪水猛兽。”


    林晓醉没有回答,起身向杜夫人道:“天色已晚,我们便不打扰了。”


    才刚出了那样一桩糟心事,杜夫人也知二位没心思再待下去了,便点头,问身边一个丫鬟:“越姑娘的屋子收拾好了吗?”


    丫鬟笑道:“早就收拾好了,我引越姑娘去。”


    越居秋抬手止道:“不必了,我一个人嫌冷清,同林姑娘一间屋子便是,只是枉费了你们的心意,心里过意不去。”


    丫鬟又笑:“越姑娘哪里的话。”


    二人告辞,薛姨娘正要叫人送她们一送,便听林晓醉回身而道:“不要送了,里面灯火太疏,仔细绊倒了。”


    正欲跟上的众丫鬟闻言一笑:“还是林姑娘体贴,往后不知被哪家的小郎君捡了便宜去呢。”


    杜夫人嗔怪道:“净知道拿别人开心。”


    丫鬟听了,向林晓醉拂了一礼:“给林姑娘赔不是。”


    林晓醉素来是个大度的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倒是越居秋有些不受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心里堵得慌,倏然,手被轻轻碰了一下。


    林晓醉传音道:“你别多想,只是你方才言错,我见你不如洪水猛兽。”


    越居秋低眸自笑。


    花木深深,几点荧光闪烁。


    林晓醉问道:“你也走了半天,可有觉察到什么灵力波动?”


    越居秋仔细一想,摇头。


    林晓醉道:“我怀疑是修真人士从中作祟,然没有灵力波动,或许是锁灵阵。”


    锁灵阵可切断阵内阵外的联系,承受限度因起阵之人自身修为而异,阵内灵力只要不逾此阵限度,便不可为阵外之人所察,且凡是以灵力为媒介的传音皆不可用,一旦进入,没有传音莲这样不受阵法、地域干涉的法宝,几等于音信全无。


    越居秋抬手想揉揉脖子,动作牵动伤口,疼痛自背上蔓延,她垂下手,道:“若是锁灵阵,那找起来便麻烦了。”


    锁灵阵可大可小,又不知杜义山死因,简直毫无头绪。


    林晓醉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越居秋正欲说些什么,忽地吃痛,嘶了一声,林晓醉收回按在越居秋背上的手,问道:“为什么不涂药?”


    越居秋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


    林晓醉道:“你撤下手的动作太生硬,一看便知。”


    越居秋讪笑道:“背上够不到。”


    林晓醉静静看她一会儿,才道:“那天我说过,我就在门外。”


    越居秋道:“女女授受不亲。”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晓醉的长睫似乎颤了一颤,冷白的月光照着她苍白的脸,良久才道:“朋友无妨。”


    回住处的路上,二人无言。


    林晓醉宽衣,只着一身雪白里衣,衣衫融夜色,眸映淡淡光,林晓醉见越居秋还穿着外衣,想起方才的话,便问:“够不到?”


    越居秋明白林晓醉真的只是询问,并没有调戏她的意思,但莫名有些不自在,也知道倘若她果真是说够不到,林晓醉也一定会来为她宽衣,因为林晓醉就是个实心眼。


    越居秋不觉红了双颊,褪去外袍,林晓醉手捧药膏,走到她身前,道:“把衣裳脱了。”


    越居秋不好意思,忸怩道:“能不脱吗?”


    林晓醉疑惑,问道:“不脱衣裳,怎么上药?”


    越居秋也不知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儿,索性心一横,背对着林晓醉解了衣裳,微光映照,脊背如雪,青丝如瀑。


    林晓醉将越居秋的墨发全数拨到胸前,肩胛线条顺畅如流水,风致极好,却因伤疤变得些许可怖,一伤叠一伤,新伤变旧伤。


    林晓醉将灯移来,低眸拿着帕子,细细为她擦拭伤痕,又将药膏涂上,膏体柔软清凉,越居秋绷紧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在上药的过程,林晓醉没忍住数落了越居秋两句:“你若不总是一味逞强的缘故,舍得上药,身上总会多了这么些伤痕,但凡平日注意些,这些疤痕早就消了!”


    越居秋自知理亏,便不敢多言,因林晓醉说话有些激动,力道重了一些,越居秋身躯一颤,林晓醉便减轻力道。


    越居秋笑道:“多少次死里逃生活过来的,哪里还怕这些?你动作这样轻,倒弄得我怪痒的。”


    林晓醉冷哼一声。


    越居秋干笑。


    林晓醉想到今日情形,随口问道:“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越居秋想了一下,半晌点头。


    林晓醉问道:“你怎么还没有小字啊?”


    伤口忽然绷裂,血重新由痂块下涌出,林晓醉赶忙用帕子擦拭,只听越居秋笑叹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自嘲:“无父无母,恩师仙逝,何来小字?”


    大多人的小字都是在起名时就已定下,林晓醉没想到越居秋有名却无字。


    越居秋淡淡道:“捡到我的那户人家,不算富裕,你知道的,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没有小字,师尊本来想起个小字,但是……”


    林晓醉听闻越居秋师尊死于王朝与魔域之争,至今尸骨无存,死因不明。


    她知道自己是戳到越居秋伤心事了,便道:“对不住。”


    越居秋道:“无妨。”


    半晌,林晓醉道:“你若果真在意这些,不若自己挑两个喜欢的字,就当是小字说出去,总不会有人闲到去查这些。”


    语毕,林晓醉迟疑片刻,又道:“方才我是看你想太久,怕人生疑才取了云飞二字,莫怪。”


    越居秋笑道:“那真是很奇怪了,我偏偏就喜欢云飞二字。”


    灯火重重,林晓醉看着越居秋,恍了一下神,缓缓笑道:“你喜欢就好。”


    次日清晨,二人行于府中,暗中查找锁灵阵,突然碰上一群凡间官员。


    越居秋猜的不错,这些人都是朝廷派来调查杜义山一事的官员,为首的官员看她二人周身气宇非凡,便知是那两个不请自来的修士,心里不快,表面还得装个样子,笑道:“修士好?”


    林晓醉颔首:“你好。”


    越居秋佯作没听见,背过身白了他一眼。


    近些年,修真界势力狂起,王朝愈发重用修仙人士,怠于凡人,引得凡间官员不满已久,私底下议论纷纷。


    官员问:“修士是哪里人士?”


    林晓醉道:“临南。”


    “临南?临南好啊,一面为海,三面环山,还都是仙家之地,山清水秀,还是临南好啊哈哈。”


    官员笑呵呵走了。


    越居秋没放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拳头攥了又攥。


    临南向北而去为临北,向东而去为临东,向西而去为临西,临北有雁家,临东有剑骨山,临西有临西门,雁家是为家族,势力虽不及后两个宗门,但也不容小觑,唯独临南什么都没有。


    众官员走远,越居秋听到他们中一个人的声音。


    “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我们这里的和尚不会,怨不得人家受重视,哈哈哈哈临南?临南?算什么东西呢!”


    接着是一长串应和的笑声。


    越居秋可以听见,林晓醉自是听得见,但她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依旧在找锁灵阵,越居秋盯着她看了几眼,道:“你的心性不错,是我我可忍不了。”


    林晓醉道:“是非功过,不在人言,不为人定,不必在意这些。”


    越居秋道:“你说的也是。”


    两人逛了一圈儿,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那些官员,越居秋又白了他们一眼,说衣裳太小,出去改大一些,林晓醉没多留意,点点头,给了她几百银子。


    两刻钟的时间,门吱呀一响,越居秋踏入屋内。


    林晓醉看了她一眼:“衣裳怎么脏了?”


    越居秋循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瞧,果见裙角不知何时沾了几滴血渍,轻轻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施了个绝尘术,道:“是猪血。”


    林晓醉哦了一声。


    并不追究为什么改个衣裳会碰到猪血。


    两人用过午膳,便听屋外一串银铃笑声,由远及近。


    越居秋暗叫不好,正要翻窗出去,门便被推开,小蕊儿笑意盈盈,细碎的黄发被微风轻拂,她小声唤道:“林姐姐。”


    林晓醉嗯了一声。


    小蕊儿又看看站在窗边的越居秋,咬着唇,越居秋以为她又要哭,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小蕊儿艰难从口中挤出三个字:“越……姐姐。”


    她昨夜又哭又闹,杜夫人将她搂在怀里一夜,同她讲了半夜的道理,今早又开解她几句,勉强让她接受越居秋的存在。


    她递出一个沙包,磕巴道:“我叫了几个好朋友来扔沙包,她们听说我们府里来了两个天仙似的姐姐,都嚷着要见,林姐姐,你陪我们一起扔沙包吧,还有……”


    她眼里有闪烁的希冀:“越姐姐……”


    越居秋见惯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欣然同意。


    林晓醉自是应允。


    去到院中,果见两个小孩子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


    衣衫洗得发白,隐隐看出原来应该是烟云色的,就只是街上寻常人家的儿女,不是官家子女。


    两个孩子见了二人,瞠目愣了半天。


    小蕊儿扬扬下巴,春风得意:“漂亮吧?”


    孩子连连点头,有些结巴:“漂,漂,漂亮,漂亮。”


    小蕊儿央着林晓醉二人陪着打沙包,越居秋深谙小孩子心理,放了几条河的水,林晓醉做事不如她圆滑,常常一个孩子刚上场几秒钟,便被打下场了,中间薛姨娘也来了,坐在亭下笑看几人。


    林晓醉意识到在这场游戏中,自己有些煞风景,便去陪薛姨娘吃茶。


    薛姨娘看着小蕊儿,忍不住要笑,忽然又想起什么,叹道:“夫人是个好夫人,我们凡间的规矩,正室若无所出,侧室所出须养在正室膝下,可现在,小蕊儿还好好地呆在我身边,倒是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


    林晓醉听她提起杜夫人,便顺势问道:“杜夫人果真是杜义山救来的?”


    薛姨娘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知有一日老爷带回一个姑娘,从何而来,谁名谁姓,我一概不知,就连外界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先前问过夫人,夫人也不说,总是不高兴的样子。”


    林晓醉又问:“夫人为什么总不高兴?”


    薛姨娘道:“老爷先前在长安,有不少名门贵女爱慕,夫人一个人无权无势,时常被人欺侮,若非老爷相救,只怕是……”


    林晓醉若有所思。


    几个孩子大汗淋漓,小蕊儿躲到林荫之下,那两个孩子挥手告别,越居秋看到他们从门外的丫鬟手中拿了银子,兴高采烈地出门去。


    原来真的有人连玩伴都是买来的。


    越居秋收回目光,瞥了一眼站在屋檐下乘凉的林晓醉,弯腰对小蕊儿轻声笑道:“林姐姐以大欺小,都不让着你,我们以后不和她玩了好不好?”


    林晓醉离得不远,又是修仙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淡淡扫一眼越居秋,没说什么。


    小蕊儿也没那么怕越居秋了,稚嫩的脸庞上那双湿润如小鹿般的眼睛一眨一眨,半个时辰的丢沙已经将她折磨得精疲力尽,喘着气,声音时断时续:“虽然……林姐姐没有让着我,但是,我还是想和林姐姐玩。”


    越居秋闻言一愣,转而笑问:“为什么呢?”


    小蕊儿露出糯米一样的牙齿,眯着眼睛,笑吟吟回答:“因为林姐姐漂亮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就像话本里的仙女一样。”


    越居秋笑了几声,问:“那我呢?”


    小蕊儿认真思考,道:“越姐姐也很好看,但林姐姐更好看。”


    这其实很好理解,小孩一般都更亲近性情温顺的人,越居秋相貌明艳,林晓醉容色柔和,更具亲和力,确实更容易受小孩子亲睐。


    薛姨娘招手叫小蕊儿过来,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水葱似的手亲昵地刮刮她的鼻尖,怕越居秋难堪,忙笑道:“小蕊儿被家里惯着久了,娇纵!越姑娘莫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越居秋看了一眼小蕊儿口中的仙女,仙女正在乘凉,端着一盏茶,轻轻抿一口,侧头望向她,即使是在亭下,皮肤依旧显得极其白皙,有如瓷片。


    越居秋没忍住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更喜欢林姑娘一点呢。”


    薛姨娘听得掩唇笑了。


    她在宅里这些年,从来还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回答。


    几人又闲谈片刻,薛姨娘见小蕊儿已经有了几分困意,便失陪告辞,抱着她进了里屋。


    路上碰到几个慌张的小厮,便问。


    小厮一脸急色:“今日来府中的几位大人刚出城外,不知怎的被打了,流了好多血,扶都扶不起来,夫人正叫我过去帮忙呢。”


    闻此,越居秋眼皮都没掀。


    事出突然,林晓醉看向小厮,静待下文。


    毕竟是朝廷来的人,无缘无故在此出事,少不得被人拿去做文章,薛姨娘问:“大人可曾看见那贼人的脸了?”


    小厮忿忿道:“那几位大人一出城便被袋子蒙住了头,挣扎不开,听说贼人力气极大,连灵力都没有,多半是个男人,不然也做不到这种缺心事!”


    林晓醉闻言,目光一动,已猜到了□□,并没有声张,反倒一副听若未闻的从容模样,放下茶盏,从容起身,徐徐走来,裙角沾上一点尘土,但无碍观赏,她也就不计较这些了,走到越居秋身前站定,抬眸看着这人,唇角笑意难消,调侃道:“好一张利嘴。”


    越居秋佯作心伤,捂着心口,笑着诉苦:“林姑娘,你还只顾笑,我的心都要碎了。”


    林晓醉舒眉笑道:“碎碎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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