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教室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里啪啦”声,将沈昭野从恍惚中惊醒。他盯着黑板上未干的粉笔字,公式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色块,而前排林霁生被风掀起的校服衣角,却在余光里清晰得刺眼。少年握着笔认真记录笔记的模样,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目光,怎么也挪不开。
“沈昭野!”老陈的粉笔头精准砸中他的课桌,“上来解这道题。”他慌乱起身时撞翻椅子,金属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引得全班同学侧目。讲台上的投影仪蓝光映在林霁生侧脸,少年正用钢笔轻点草稿纸,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专注的神情让沈昭野一时有些失神。
握粉笔的手突然发颤,沈昭野盯着函数图像,满脑子都是上周图书馆里,林霁生俯身讲解时领口露出的锁骨,以及那若有若无的皂角香气。粉笔尖在黑板上折断,白色碎屑簌簌落在手背,像某种隐喻的雪花,也像是他此刻纷乱又迷茫的思绪。
“坐下吧。”老陈的叹息混着雨声传来,“林霁生,你来讲。”沈昭野跌回座位,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皂角香——那是今早林霁生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钢笔时,袖口擦过他手背留下的。这个细微的举动,在往日或许只会让他觉得是兄弟间的互助,可此刻却在他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放学时雨势未减,沈昭野缩在校门口屋檐下,看着林霁生撑开黑色雨伞走向公交站。深蓝色校服被雨水洇成更深的蓝,他突然想起初春某天,这个背影也曾出现在自己单车后座,单薄的手臂虚虚环着他的腰。那时的他只觉得是顺路载朋友一程,如今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别样的温度。
“沈哥!一起拼车?”何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鬼使神差地摇头,冲进雨幕。雨水灌进衣领的瞬间,记忆却愈发清晰:是运动会那天林霁生递来的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是月考后林霁生把满分笔记推到他面前,指节敲在错题处时的温度;是天台晚风里,那句“耗到我们都想明白为止”。这些片段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困惑与自我怀疑之中。
淋成落汤鸡回到家,沈昭野对着镜子扯松领带。镜中人面色潮红,不知是因为雨水还是某种滚烫的情绪。他抓起手机,相册里偷拍的照片铺满屏幕——林霁生在图书馆翻书的侧影,晨跑时被风吹起的刘海,还有昨天解数学题时咬着笔杆的模样。每一张照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未曾察觉的心意,而此刻被放大审视,让他既心慌又懊恼。
“操。”他把手机砸进枕头,却又立刻捞回来。聊天框里林霁生的头像静静躺着,最新消息停留在昨夜:“明天带伞,暴雨预警。”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反复跳动又消失,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他反复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深夜的台灯下,沈昭野翻开日记本,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窗外惊雷炸响,他突然想起初二那年,自己嘲笑过隔壁班男生给喜欢的女生送情书。而现在,他竟对着林霁生留在课桌里的半块橡皮发呆了整整十分钟。那橡皮上还带着林霁生淡淡的气息,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后知后觉。
“我他妈怎么就弯了?”钢笔尖戳破纸页,墨渍在“林霁生”三个字上晕开。他想起物理课上偷瞄的后颈,想起递咖啡时不经意的指尖相触,想起那些明明该排斥却甘之如饴的暧昧。那些曾以为是兄弟间的亲昵,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针,扎破他最后一道防线。他开始回忆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自己“变弯”的转折点,却发现感情的滋生悄无声息,早已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同一时刻,林霁生正蜷在书房沙发上,反复翻看《晚自习逃逸指南》——那是沈昭野随手涂鸦的笔记本,扉页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他抚摸着“林老师专属教案”几个字,突然想起上周辅导时,沈昭野专注盯着他的眼神,像盯着某种比物理竞赛更难解的谜题。那时他只当是学生对老师的敬佩,如今想来,那眼神中似乎藏着更深的情愫。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班级群跳出新消息。岳芝分享了段视频,是今天数学课上他和沈昭野前后排互动的片段。视频里,沈昭野看向他的眼神被放大,弹幕疯狂刷屏:“这氛围感绝了”“kswl”。他慌忙关掉页面,耳尖却烫得惊人。衣柜里挂着的校服外套,还残留着沈昭野的薄荷味,每一次深呼吸,都像是在提醒他那些暧昧的过往。
凌晨三点,沈昭野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两罐乌龙茶——一罐自己喝,一罐习惯性想递给身边的人。结账时老板笑着问:“给女朋友带的?”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攥紧易拉罐,拉环割破指尖也浑然不觉。疼痛让他短暂清醒,却又陷入更深的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超出友谊的情感。
林霁生躺在床上数天花板的裂纹,手机在枕边震动。沈昭野发来条消息:“睡了?”他盯着屏幕十分钟,最终只回了个问号。对方秒回的速度快得不正常:“没什么,突然想听你讲题。”简单的对话,却让他心跳加速,手指在键盘上犹豫许久,才打出回复。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窗台。林霁生打开台灯,拍下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发过去,附带一句:“用换元法。”发送后又立刻补充:“早点睡。”消息框里,沈昭野的输入状态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最终只发来个晚安的表情包。这短暂的交流,看似平常,却在两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第二天清晨,沈昭野戴着黑色口罩出现在教室。他刻意绕开林霁生的视线,却在坐下时闻到熟悉的皂角香——林霁生默默把早餐放在他桌上,豆浆杯壁还贴着便签:“趁热喝。”简单的话语,却让他鼻头一酸,内心的矛盾与挣扎愈发强烈。他既渴望这份关怀,又害怕面对自己的感情。
课间操时,沈昭野躲在器材室。铁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直到看清是陆可恬抱着篮球进来。“找林霁生?”女生挑了挑眉,“他在操场。”他摇头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轻笑:“沈昭野,喜欢一个人不是病。”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心上,让他愣在原地。他跌坐在器材堆里,想起昨天淋雨后发烧,迷迷糊糊中摸到手机,却终究没敢拨通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窗外传来林霁生的声音,和何铮讨论着数学竞赛,清越的声线穿过走廊,却让他喉咙发紧,不敢出去面对。
放学后,林霁生在校门口等了半小时。沈昭野的单车停在老地方,却不见人影。他打开手机,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停在昨晚。夜色渐浓,他抚摸着车篮里不知何时放进去的薄荷糖,糖纸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像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他不明白沈昭野为何突然疏远,心中满是失落与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沈昭野蜷缩在天台上,望着城市霓虹发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是林霁生发来的消息:“明天图书馆?”他攥着手机直到电量耗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风掠过耳畔,恍惚又听见林霁生说“耗到我们都想明白为止”,可此刻他只觉得迷茫如潮水,将自己彻底淹没。他在黑暗中反复思索,试图理清自己的感情,却越想越乱,只能在孤独与纠结中度过漫漫长夜。
深夜的城市陷入寂静,两个少年隔着几条街,对着黑屏的手机辗转难眠。沈昭野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终于承认自己早已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溺毙在林霁生的目光里。而林霁生摩挲着沈昭野送的钢笔,在日记本上写下:“原来心动,是解不开的悬案。”他们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情感风暴中迷失,却又在迷茫中隐隐期待着找到出口,继续这段充满未知与忐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