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沐浴完,谢琮让人取了伤药。
尽管路知晚觉得那些伤早已好了,谢琮依旧坚持要给他上药。
“你师父叫什么?有官职在身吗?”谢琮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路知晚扭头看他。
谢琮深吸了口气,将情绪勉强压下,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武人受罚,并不是新鲜事,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去干涉,否则只会让路知晚处境尴尬。
“能不能不习武了?”
“你说什么呢?”路知晚要转身,被谢琮一把按住了肩膀。
“我胡说的,你喜欢习武就继续习武。”
“我大哥跟我说,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已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习武当个将军,你的使命就是当太子,将来当皇帝。”
谢琮小心翼翼帮他抹好了药,又取过寝衣帮他穿好。
“父皇并不满意我,往后谁当皇帝还不好说呢。”
“我大哥说,你是陛下最属意的储君,没有别人。”
谢琮一怔,看向路知晚:“阿晚,不要管你大哥怎么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你心里,谁是最合适的储君?我猜应该是我大哥吧?你与他最交好……”
“大殿下有腿疾。”
“若他腿疾治好了呢?”
路知晚认真想了想,开口道:“我不懂朝中之事,但我记得先生曾经说过,为君者当以百姓和社稷为重,以自已为轻,如此方可成为明君。”
谢琮看着他,眸光微动。
“先前,你为了保住替你求情的朝臣,主动犯错让陛下罚了你,这说明你在意大局多过在意自已。宫宴上我拿匕首对着你,你还……”路知晚说着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反正我觉得,你肯定会成为好皇帝。”
这是谢琮第一次从路知晚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哪怕两人多有龃龉,阿晚也从未质疑过他。无论他们关系如何,在路知晚心里,他都是合格的储君
那日之后,路知晚时常来东宫走动,因为谢琮隔三差五就有兵书上的问题要找他讨论。而且东宫的沙盘很大,各种地形都有,比他在兵法课上见过的都要逼真。
后来谢琮的禁足结束,重新上朝议政。
路知晚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讨论兵书,来的次数就少了。
有一回,谢琮连着半个月没见着人,就差人去国公府传了个话,却得知路知晚休息那日约了郁临风去京郊骑马,来不了东宫。
“他和郁临风平日里习武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竟还要和那小子出去?”谢琮心中郁闷,“这两日京郊说不定还要下雨呢,这马就非骑不可?”
一旁的苏平给谢琮换了盏茶,开口道:“殿下知道路小公子的脾性,他这个年纪正是坐不住的时候,平日里习武读书不得自由,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定然想出去纵马。”
“跟他说别去了,孤找他有事,让他来东宫。”谢琮道。
“路小公子素来吃软不吃硬,殿下若是这样让人传话,他只怕要不高兴。”
“他……”谢琮将手里的折子一扔,问道:“那你让孤怎么说?难不成让他和郁临风玩个痛快?他都半个月没来东宫了!”
“路小公子和定远侯世子交好,便是因为世子性情直率,与路小公子合得来……”
“是,就孤性子不好,与阿晚合不来呗?”谢琮一肚子邪火。
苏平无奈一笑,耐心劝说:“殿下难道忘了,先前路小公子为何来东宫?”
“那时孤被罚了,他可怜孤,如今父皇解了孤的禁足,总不好再让父皇罚一次吧?”
“这倒不必,路小公子热心肠,只要殿下请他帮忙,他多半不会拒绝的。只是他既然已经约了定远侯世子,殿下不妨把人一块请过来,免得路小公子为难。”
谢琮瞥了苏平一眼,也实在想不出旁的借口,只能依着苏平的法子试试。
果然。
次日一早,路知晚便和郁临风一道来了东宫。
“今日当真是麻烦路小公子了,殿下先前从西域弄了匹良驹,一直宝贝得很。但马倌说,这好马不能一直关着,得时不时有人遛一遛才好,这才找路小公子帮忙。”苏平引着两人朝马场走,路上还不忘奉承路知晚。
“遛马,随便找个会骑马的人不就成了吗?”郁临风问。
“世子有所不知,这汗血宝马脾气大得很,若是寻常骑术不精之人,压不住它。殿下相熟的人里,就属路小公子骑术最好,这才不得不麻烦小公子跑这一趟。”
“这倒是,知晚的骑术确实很厉害。”
“殿下也是这么说的。”苏平附和。
说话间,众人到了马场。
路知晚远远就看到谢琮身着武服,正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等在场边。
那匹马通体都是浅金色,毛色极为漂亮,尤其在日光下,骤然看去像是披了一层金铠。
路知晚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马,自进了马场眼睛就没从马身上移开过。
“它……它好漂亮!”路知晚看向谢琮,“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谢琮险些脱口而出说把马送他,但想起苏平的话又忍住了,只是把马缰递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那匹马平日里从不让旁人近身,只有谢琮和照顾它的马倌能碰。但路知晚伸手摸它的时候,它竟没有发脾气,甚至讨好似的拿脑袋去蹭路知晚的手。
“它这么听话?”路知晚惊讶。
“我试试!”郁临风也上前伸手,却差点被马踢了。
“看来它喜欢路小公子。”苏平笑道。
“知晚,你快骑上去试试。”郁临风说。
路知晚陪着马说了会儿话,让对方彻底适应了他的气味,这才翻身上马。
浅金色的汗血宝马,像是唤醒了本能一般,第一次在马场上恣意狂奔。路知晚尚是少年身形,这匹马对于他来说略有些高大,但他骑术好,又得宝马认可,所以骑在马背上轻松自如。
谢琮立在场边看着,唇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笑意。
时隔许久,这匹马终于还是找到了他的主人。
“它有名字吗?”路知晚勒住缰绳,朝谢琮问道。
“还没取名字,你帮它取吧。”谢琮说。
“叫惊风怎么样?”路知晚问。
“不大好听,我不喜欢风这个字。”谢琮说。
一旁的郁临风挑了挑眉,表情复杂。
“那……叫逐日怎么样?”
“好听,就叫逐日!”
路知晚跳下马背,依依不舍地看着逐日,朝谢琮道:“我听苏公公说,逐日要时常遛一遛,要不你别找旁人遛马了,以后我帮你遛吧。”
“你平日里要习武,我怕耽误你时间。”谢琮说。
“我休息的时候可以过来啊,总能抽出时间的!”
谢琮看了一眼郁临风:“可是这样一来,你以后休息就不能陪着郁临风一起去京郊骑马了。”
“没关系的,这不重要。”路知晚一脸期待看向谢琮:“行吗?”
“行是行,但马倌说遛马不能经常换人,你若是……”
“不用换人,我可以一直帮你遛的!”路知晚忙道。
“好吧。”谢琮点头。
这匹马当初就是准备送给阿晚的,可惜没送出去。
今日看来,倒也不是坏事。
马在国公府,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但在东宫,却能拴住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