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别苑那日,谢琮特意去找了一趟路知晚,想邀请他坐自已的马车回京城。他到路知晚的住处时,路知晚正在收拾兵书和这几日兵法课整理的札记。
路小公子在宫塾读书时,别说整理札记了,哪怕是认真听讲都要看心情。但这些日子他学兵法时,却认真得令谢琮觉得陌生。
“有事?”路知晚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大好。
“没事不能来找你?”谢琮反问。
路知晚盯着谢琮看,似乎想判断这家伙今日跑一趟的目的。
谢琮被他这么盯着,稍稍有些不自在,挠了挠额角开口道:“那个……点心我吃完了。”
路知晚一怔,有些意外。他想过谢琮或许会喜欢吃,却没想到对方会全吃完。分享的东西被接受并吃完,是一件很值得满足的事儿。
“好吃吗?”他问。
“唔,还可以。”
“你要是喜欢,我让我娘写个食谱,差人送到东宫……”路知晚说。
“不用。”谢琮依旧不喜欢吃点心。
哪怕御膳房的人做出同样味道的东西,他也不可能吃。这一盒点心他会吃完,是因为那是阿晚给他的,他不愿辜负这份心意。
路知晚见他兴致缺缺,便没再坚持。
“这么多札记?”谢琮走过去,随手翻看路知晚刚整理好的札记:“记得挺仔细。”
“你别给我弄乱了。”路知晚道。
谢琮放下札记,又去看他的兵书。几本兵书,书页都被翻得有些起毛了,看得出兵书的主人平时没少看。
“看兵书你倒是用功。”
“那当然了,我将来可是要当将军的!”路知晚说。
“你从前在宫塾读书都不上心,这些字儿都认全了吗?”
“谢琮,你少瞧不起人!”路知晚将他手里的兵书抢走,并放到了书箱里,不给谢琮继续乱看的机会。
谢琮看着路知晚,不禁有些感慨。
阿晚从前在宫塾里读书时,对待书本从来都随意得很,哪会像现在这般珍而重之?从前他觉得路知晚就是这性子,不愿读书,也不想在这上头下功夫。
如今看来,对方不是不爱读书,只是对那些之乎者也不感兴趣罢了。如果读的是兵书,阿晚就会成为所有学子中最认真最有悟性的那一个。
这一刻,谢琮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路知晚习武一事已经彻底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他说要当将军,不是小孩子心血来潮的憧憬,也不是随口说出的宏图大志,而是一个必然会成真的事实。
“你这么娇生惯养的一个人,原本半点苦都不必吃的,如今却要走最难的那条路。”谢琮也习武,所以他知道其中的艰辛。一想到自幼看着长大的阿晚,要在刀枪剑戟中摔打, 他便觉得心脏有些发酸。
“你才娇生惯养!”路知晚对这评价有些不满。
“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谢琮说。
阿晚要当将军,就要继续习武,往后去宫塾的机会会越来越少,他们要见面就更难了。
待阿晚长大了,万一不愿去羽林卫,要么是去巡防营,要么要去京城周边的大营。万一遇上战事,他说不定还要去请缨上战场……
军中艰苦,刀剑无眼。
他在京城哪儿也去不了,阿晚却会像离巢的鹰一样越飞越远。
“你又想说什么?”路知晚拧眉。
“我说了你又不会听,你有你自已的主意,当初说要习武就去习武,招呼也不打一声,我还能说什么?”谢琮凝着他,语气染着点不自知的愠怒。
“我又怎么惹你了?你一大早就来发脾气?”路知晚不解。
“算了。”谢琮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说:“没朝你发脾气,一会儿回京城坐我的马车吧,一道回去。”
“我和我大哥骑马回去。”路知晚说。
“你这么小,坐在马上能踩到马镫吗?多危险……”
“你才踩不到马镫呢!我就算踩不到马镫,摔死了也不用你管!”路知晚又气又恼,抱着整理好的兵书和札记,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琮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怅然。
院中。
路伯忱刚从外头回来,正和旁人说话,见弟弟气呼呼从房里出来有些不解。
“怎么了阿晚?”路伯忱问。
“他就是讨厌我,天天找我不痛快!”路知晚把怀里抱着的书箱塞给大哥:“我就要骑马回去,我能踩得到马镫!”
路知晚越想越气。
他觉得谢琮就是有毛病!
先前他特意给谢琮送点心,谢琮阴阳怪气说了好些奇怪的话。今日他好端端也没招惹对方,对方又特意跑过来挖苦他,还说他个子矮踩不住马镫。
他踩不住马镫怎么了?
大哥都说他马骑得好,谢琮连看都没看过,凭什么这么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