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清掂了掂袋子,觉得差不多了,找到称重的地方。超市的工作人员熟练地把袋子转了几圈给顶端收口,然后用打出来的价格签封好,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霍川还在原地等他,见谢维清过来也推着购物车向他走。
谢维清把包好的糯米粉也放车里,“你吃什么,就方便面?”
“懒得做了,将就将就吃吧。”霍川说。
霍川左手搭在购物车把手上,右手忽然抬起。
谢维清看着他。
霍川就在谢维清的注视下伸直了手臂,手腕弯曲,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谢维清还是看着他。
霍川被看得发毛,食指摸了摸鼻梁,“你看我干嘛。”
谢维清转过视线,“看你傻逼。”
“这是男人们心照不宣的动作。”霍川说。
谢维清轻笑,“我可不跟你心照不宣。”
霍川切了一声,“那是你不打篮球,这是每一个篮球人的基因。”
“是是是。”谢维清又敷衍又调侃,“你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就会投篮,骨骼清奇天赋绝佳,NBA都得不到你。”
“清哥。”霍川搭上他的肩膀,“你太懂我了。”
谢维清扯了扯嘴角,脱口而出两个字:“傻逼。”然后抬脚往收银处走。
霍川推着车快步追上去,正好谢维清也停下来排队结账,“清哥,要不我教你骂人吧,傻逼这种词没杀伤力。”
“我除了骂你也不骂别人了。”谢维清轻轻嗤笑。
霍川挑眉,“哟,我这么荣幸呢。”
“嗯。”谢维清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我骂你一次傻逼。”
“那咱俩前世可不止五百次回眸了。你骂了我多少次了——”霍川边说边开始扳着手指头回忆。
谢维清摁住霍川数数的手,“得了吧。”
“咋了,我在算咱俩前世缘分有多深呢。”霍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谢维清张了张嘴,最后说了一连串傻逼,“慢慢数吧。”
霍川愣了一下,笑骂:“你才傻逼。”
“怎么,不算了?”谢维清瞥他一眼。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不能骂这个。”霍川收起笑容,语气有些严肃,“万一真把我骂傻了怎么办,我还得高考。”
谢维清眨了眨眼,“你不会觉得在屋里打伞长不高吧。”
“这个还是不可能,我们得相信科学。”霍川说,“不过我小时候我婆婆就一直跟我说不能在屋里打伞,说会长不高,我小学一直都不高,我就以为是我小时候撑伞导致的。”
谢维清问:“然后呢。”
“然后我初中就猛蹿个子。”霍川挺直了背,“而且我最近发现我长高了,现在一米七八了。没准以后长到一米八。”
谢维清看着他一脸小得意,没忍住伸出手掌盖住他的脸,“得意什么。”
霍川的脸在谢维清的手下,霍川笑了笑,鼻息间的气息洒在谢维清掌心,有些痒。
他抓下谢维清的手,笑道:“谁说我得意了。”
“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谢维清哼笑,”就差在脑门上写‘我有一米八’了。”
“那多没意思。”霍川玩笑道:“我帅气的脸庞不比一米八有吸引力?”
轮到他们结账了,谢维清一边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放上收银台,一边说:“真想给你一巴掌。”
“我这么张俊脸,你舍得吗。”霍川问。
收银员大姐听到这话没忍住打量他俩。
谢维清解释:“同学,开玩笑呢。”
大姐笑了笑,“感情可真好,读高中吧?”
“嗯。”谢维清说。
总共没几样东西,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块,谢维清付了钱,和霍川一起走出了超市。
“行,那我先走了啊。”霍川走在前面,“那个方便面是二块五吧?我微信转你。”
“这个时候讲起礼来了?”谢维清调侃。
霍川啧了一声,“什么叫这个时候,我一直都很讲理,全面贯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好吧。”
谢维清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核心价值观你能背出来超过三个我名字倒着写。”
“清哥。”霍川正视他,“你怎么能这么了解我,你不会暗恋我吧。”
谢维清愣了一下,然后从后面推了他一掌,笑骂:“暗恋你大爷,别恶心我。”
霍川被推出去几步远,回头笑看他:“我就说说,你急什么。”
谢维清啐了他一口,“滚远点吧你。”
“嘁。”霍川说,“那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谢维清点了点头。
二人的方向相反。谢维清走出几步后转过身还能看到霍川的背影。
“哎,霍川!”谢维清不自觉地叫住了他。
霍川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于是转过身,谢维清朝他走过来,“要不,你来我家吃。”
霍川眨了眨眼,“吃什么,南瓜饼啊?”
“那也总比方便面好。”谢维清说。
霍川犹豫了半秒,还是拒绝:“算了吧,我回去吃个泡面将就一下就行。不麻烦你们了。”
谢维清看着霍川现在的表情,瞬间想到开学考成绩出来后的那个下午,祝柏舟让他俩组学习小组。
那时霍川跟祝柏舟说“别麻烦他”和现在说“不麻烦你”的表情是一样的。
但变了的是谢维清。
“那。”谢维清顿了一下,“后面我们家做别的的时候,我叫你。”
霍川笑了笑,“行。”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二人又再次分开。
谢维清回了家,傅文箐还没到家。
不想动弹,他打开了电视。四五秒的广告后,电视响了起来。他陷进沙发,就这样一个人坐着,听着电视机的声音。
他不想看电视,只是想听着电视的声音。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谢维清听到门外高跟鞋的声音渐近,听着那个频率,谢维清知道是傅文箐回来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门口一阵悉悉索索,钥匙插入锁里,锁被转动,门打开了。
傅文箐背着包,扶着门把高跟鞋脱下来,穿上棉拖鞋,边放包边说:“回来了?南瓜和糯米粉买了吗。”
“嗯。”谢维清说,“放厨房了。”
女士皮包的金属背链发出一连串的嗒嗒声。
“怎么不开灯?”傅文箐打开客厅的灯,屋子瞬间亮堂了不少。
谢维清打开手机,现在才六点半,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进了厨房,南瓜和糯米粉就摆在台面上。
谢维清在客厅听见傅文箐在和别人讲电话。
“上次你说那个南瓜饼要怎么做来着?先把南瓜蒸了是吧?”
“哦哦哦,然后往里加糯米粉就行?”
“行行,我知道了,谢谢啊。”
“几点?哪些人啊?”
“她啊,我不喜欢跟她一起打,她输了钱就摔牌。”
“这个人可以,牌品好。”
“行,那我一会儿吃了饭过来,把南瓜饼带来给你尝尝。”
傅文箐的声音停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小清,快进来帮我倒糯米粉!”
谢维清起身,厨房里的傅文箐手上沾着蒸软了的南瓜,在一个不锈钢盆里揉着。
“我一个人弄着太不方便了。”傅文箐说。
谢维清往里加了糯米粉,傅文箐又开始揉着。
真如霍川说的那样,南瓜水分很多,需要的糯米粉也多。
傅文箐揉好一次就让谢维清再加一次。到最后南瓜面团完全揉好的时候,买的糯米粉只剩了四分之一。
“你把油烧一下。”傅文箐还沾着黄色粉团的手指了指锅。
谢维清打开天然气灶,烧干锅里的水,然后往里倒油。
“多倒点,不然等下不好炸。”傅文箐说。
过了几分钟,油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
傅文箐扯出一个小面团,拍扁一些,顺着锅的边缘把面团放下去。面团滑进油中,油在面团周围仿佛炸开烟花一般,滋滋的声音更甚。
谢维清打开了抽油烟机,出了厨房。
傅文箐端着一盘南瓜饼出来,坐在沙发上,按了一部电视剧。
没多久,李成军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傅文箐问。
李成军边换鞋边说:“开会嘛,你们吃什么呢?”
“南瓜饼,我做的。”傅文箐说。
李成军坐在茶几旁边的凳子上,夹了个南瓜饼,“文箐啊,李二他们想找我们借几万块钱。”
“不借。”傅文箐说得干脆,“借他两万到现在都没换,还有脸再来借?”
“他拿去做生意嘛。”李成军说,“做生意赔了很正常。”
傅文箐皱着眉头,“之前那两万我就当喂狗,你别想从我这儿再拿一分钱。”
李成军面色有些不悦,“你别说得好像这个家只有你一个人挣钱一样。”
谢维清盯着电视。
又来了。
“你是挣,要是没我你存得下来钱吗?你别忘了你没跟我在一起之前你是个什么东西,没车没房的。跟我在一起我帮你存钱才买了房买了车。怎么,现在房子住着车子开着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以为自己多大个老板呢还老借钱给你那个侄儿,还给他做担保。我告诉你,要是他哪天亏个几十几百万还不上,别人追债的可是找你!到时候你看我跟你离不离,什么东西!”
“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李成军把筷子拍在桌上。
谢维清很少看见李成军这副表情。
“嫌我说话难听你就别做这种事!你偷偷给你侄儿多少钱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大哥也不是好东西,还想把他儿子过继给你,真的是好笑,要不要脸?你大哥不要脸,你那个侄儿不要脸,你们全家都没一个好东西!”
“话别说这么难听,大不了离婚!”
“离就离!我离了你还更好过,省得一天看到你让我烦,谢扬我一个人也养得活!”
谢维清没有说话,吃完了那个南瓜饼一个人进了房间。
傅文箐注意到他的举动,抬头看他,问道:“就吃一个?”
“嗯。”谢维清轻轻合上门。
争吵的声音被隔在门外,尖锐清晰,沉闷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