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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针尖真相·过敏为盾

作者:wmyd火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冰冷的合金门在谢临身后无声闭合,将办公室里那场无声的崩塌彻底隔绝。走廊里冷白的光线像无菌手术室的照明,均匀而冷漠地洒下,将他挺直的背影拉长,投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每一步踏在吸音地毯上,都悄无声息,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胸腔里那颗心脏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如同擂响的战鼓,撞击着被谎言填满的肋骨。


    西装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枚私人通讯终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而衬衫腋下衣料接缝处,大头针冰凉的针尖带来的微弱刺痛感,此刻却成了他混乱世界里唯一清晰的坐标。照片上少年沈昭苍白的脸和那个年轻自己温柔的眼神,在脑海中反复灼烧。


    他需要找到沈昭。现在。在这个看似安全实则处处陷阱的堡垒里,他需要一个同盟,一个同样被谎言伤害、同样渴望真相的灵魂。沈昭,那个被他视为“标本”的少年,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目标明确:VIP休息室。


    通往休息室的走廊并非直线。它需要穿过诊所的公共诊疗区外围。此刻已过正常接诊时间,公共区灯光调暗了大半,只剩下安全指示灯幽幽的绿光,勾勒出排列整齐的候诊椅冰冷的轮廓。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和某种廉价香薰混合的、令人不适的气味。


    谢临的步伐依旧沉稳,步幅均匀,如同精密仪器设定好的程序。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沉静,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深不见底,仿佛刚才办公室里的崩溃从未发生。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他的视线如同无形的雷达波,快速扫过天花板角落、墙壁装饰缝隙、甚至是通风口的栅格——那些可能隐藏着监控探头的位置。


    一个清洁机器人沿着预设路线缓缓滑过,圆盘状的躯体发出轻微的嗡鸣,顶端的传感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谢临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多看它一眼,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身体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转了一个角度,确保自己西装内侧、藏着通讯终端和大头针的位置,始终处于机器人传感器扫描的盲区。这是十年“完美标本”生涯刻入骨髓的本能——规避不必要的暴露。


    转过一个弯,VIP休息室所在的僻静走廊出现在眼前。这里的灯光更加柔和,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精油的淡香,刻意营造着舒缓的氛围。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光线。


    谢临在门前停下。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稍稍平复。他需要绝对的冷静,不能把办公室里的风暴带进去。他抬手,指节正要叩向门板——


    “阿嚏!”


    一声压抑不住、带着浓重鼻音的喷嚏声,突兀地从门内传来,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难受的呛咳。


    谢临叩门的手指在空中顿住。镜片后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休息室内,温暖的光线下,景象却并不舒缓。


    沈昭蜷坐在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鼻尖更是红得透亮,像一颗熟透的小草莓。他一只手紧紧捂着口鼻,指缝间露出的眼睛水汪汪的,盛满了生理性的泪水,眼尾也晕开一片红。另一只手则徒劳地在鼻子下方揉搓着,试图缓解那难以忍受的刺痒。他面前的矮几上,摊开着他的素描本,上面是几株用铅笔勾勒得栩栩如生的银杏树轮廓,金黄的扇形叶片仿佛要从纸面上飘落下来。


    空气中,那股属于深秋的、干燥微苦的银杏气息,比谢临离开时更加清晰了一些,顽固地钻入鼻腔。虽然空气净化系统仍在工作,发出低微的嗡鸣,但显然没能完全阻隔这细微的过敏源。


    看到谢临进来,沈昭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掩饰不住的委屈:“谢医生……那个味道……好像又、又来了……鼻子好痒……喉咙也……”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了他,瘦弱的肩膀随着咳嗽不住地颤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谢临的目光迅速扫过沈昭泛红的手腕(之前抓挠过敏的地方)、通红的鼻尖和泪眼,最后落在那幅银杏素描上。一个计划瞬间在他冰冷而高速运转的脑海中成型——天赐的掩护!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停在门边,眉头微蹙,目光投向天花板角落的空气净化系统出风口,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净化系统没有完全过滤掉外部微粒。看来是附近新栽种或修剪了银杏树,花粉浓度异常升高。”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了门口可能存在的监控视角。


    “你现在的症状是典型的过敏性鼻炎急性发作,伴随轻微喉头刺激。” 谢临的语速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诊断权威,“不能再待在这里。残留的过敏源会持续刺激你的黏膜。”


    他迈步走向沈昭,步伐沉稳。在距离沙发还有两步时停下,目光落在沈昭因难受而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上。过敏引起的红疹似乎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需要立刻进行脱敏处理和环境隔离。” 谢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抬手,动作流畅而自然地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挺括白大褂的第二颗纽扣——那个他潜意识里抗拒束缚、永远习惯性松开的纽扣。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成了他的标志。


    他将白大褂脱下。里面是那件沾染了灰尘、显得有些褶皱的深灰色衬衫。他没有将白大褂随意搭在椅背上,而是将其对折,然后再次对折,形成一个厚实的布垫。


    “用这个,暂时捂住口鼻。” 谢临将叠好的白大褂递向沈昭,声音低沉,“纯棉材质,致敏性低,能物理阻隔部分过敏原吸入。跟我去负一楼的独立诊疗室,那里有独立的进风过滤系统,更安全。”


    沈昭被鼻塞和喉咙痒折磨得头昏脑涨,谢临冷静的指令和递过来的、带着干净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接过那叠得方方正正的布料,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一双水汽氤氲、带着依赖和感激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厚厚的棉布隔绝了部分恼人的气味,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能走吗?” 谢临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关切。


    沈昭又点了点头,捂着白大褂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跟紧我。” 谢临转身,率先走向门口。他的背影挺拔,像一道安全的屏障。


    走廊依旧冷白安静。谢临的步伐不快,刻意照顾着身后脚步不稳的沈昭。他没有选择电梯,而是走向了通往负一层的消防楼梯间。楼梯间的门厚重,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空气里带着一点尘封的凉意和混凝土的味道。监控探头只在楼梯平台的转角有一个,视野存在死角。


    谢临走在前面,沈昭捂着白大褂,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皮鞋踩在金属楼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就在走下第一段楼梯,即将拐向平台时,谢临的脚步似乎被不平整的地面绊了一下,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晃。


    “小心!” 沈昭下意识地低呼,空着的那只手本能地向前伸了一下,似乎想去扶谢临的胳膊。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谢临借着身体晃动的微小幅度,一直垂在身侧、贴着裤缝的右手,快如鬼魅般向后一探!他的指尖精准地擦过沈昭向前伸出的手腕内侧皮肤!


    一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凉刺痛感,瞬间从沈昭的手腕传来!


    沈昭猛地一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手腕。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自己手腕内侧的皮肤上,多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比针尖还微小的红点,一丝微弱的血珠正极其缓慢地渗出来。而就在红点旁边的皮肤上,粘着一枚东西——


    一枚崭新的、闪着微弱银光的大头针!


    它是什么时候、怎么到自己手上的?!沈昭完全懵了。刚才谢医生好像只是……不小心碰了自己一下?是谢医生掉的?还是……


    他惊疑不定地抬眼看向前面的谢临。


    谢临已经稳稳地站住了,仿佛刚才的踉跄从未发生。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楼梯间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拿好它。”


    “什么都别问。”


    “别让任何人看见。”


    “包括…监控。”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进沈昭混乱的意识里。他心脏狂跳,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将那枚带着微弱刺痛感和谢临指尖冰冷触感的大头针,死死地攥进了掌心。粗糙的针帽边缘硌着柔嫩的掌心肌肤,带来一种真实而尖锐的异物感。


    谢临没有回头确认,仿佛笃定沈昭会照做。他继续向下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沈昭呆立在原地,掌心里那枚小小的大头针像一块烧红的炭,又像一枚冰冷的炸弹。谢临反常的举动,那句警告,还有这枚突兀出现的针……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椎,压过了过敏带来的不适。他猛地低下头,摊开手掌。


    昏暗的绿光下,那枚大头针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银光。针帽光滑圆润,看起来和任何文具店买到的没有任何区别。但他鬼使神差地,用颤抖的指尖捏住针帽,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好奇心,尝试着将它微微掰开一丝缝隙——


    针帽内侧,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张……极小极小的圆形纸片?被巧妙地压在里面,只露出一点点难以辨认的边缘?


    沈昭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猛地合拢手指,将大头针连同那点微弱的秘密重新死死攥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抬头看向谢临已经走到下一层平台、即将消失在转角的身影,那个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绝而沉重。


    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掌心那枚藏着未知之物的大头针紧紧攥住,尖锐的针尖几乎要刺破皮肤。他迈开脚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喉咙里残留的刺痒感被一种全新的、巨大的恐惧和惊疑彻底淹没。


    负一楼的独立诊疗室门前,感应灯随着他们的到来无声亮起。谢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追上来的沈昭。少年的脸色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鼻尖和眼周的红晕未退,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困惑、惊惧和一种被强行卷入漩涡的茫然。他紧抿着唇,捂着口鼻的白大褂下方,握着大头针的那只手藏在身后,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谢临的目光在沈昭脸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深如寒潭。他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只是平静地抬起手,按向诊疗室门边的生物识别锁。


    “滴——认证通过。”


    气密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经过高效过滤的、冰冷而洁净的空气涌了出来。


    “进去。”谢临的声音低沉,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推力,如同将一只受惊的幼兽推入暂时安全的巢穴,“等我。”


    沈昭被他眼神里的某种东西慑住,几乎是本能地,攥紧掌心的秘密,一步跨进了诊疗室冰冷洁净的空间里。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谢临的身影隔绝在外。


    走廊里,只剩下谢临一人。他背对着紧闭的诊疗室门,挺直的脊背如同沉默的山脊。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白大褂上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然后,那只手缓缓下移,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按在了腋下衣料接缝处。


    那里,只剩下大头针取下后留下的、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孔。


    饵已投下。


    网,正在收紧。


    而猎物,已经悄然握紧了反击的第一枚武器,尽管他可能还未意识到这武器的真正分量。冰冷的针尖抵在掌心,如同命运冰冷的叩问,刺痛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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