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杆长枪直抵后背,押着我往城墙方向走,旁边尽是戳脊梁的手指头。
领头的络腮胡拿刀鞘戳下我,“细皮嫩肉的,待会儿别尿裤子!”
“他连胡子都没长出来,能守城吗?”
“突厥婆娘就好这口,抓回去撑场面,白天挤奶,晚上配种。”
另外两人哄笑起来,其中一人拍下我肩头,“小郎君,要不你把玉兔放出来,兄弟帮你鉴定下真假?”
我差点没忍住一脚踹过去。
眼看前方街角有条暗巷,我指尖勾住香囊穗子一拽。
“军爷。”
我在掌心翻出锭银子,日光下白花花晃眼,“辛苦辛苦,这点心意……”
三颗脑袋同时凑近,眼珠子黏在银子上,活像饿狗见了肉骨头。
咔——
香囊暗扣轻响,迷药喷了他们满脸。
“银子,怎么冒烟?”
络腮胡晃了晃,眼神逐渐呆滞。
其他两人原地转了个圈,试图互相搀扶着站稳,最终还是接连躺地上。
“罗刹之名可不是白给的。”
我掂了掂银子塞回袖中,直接脚底抹油,来个巷口消失术。
刚松口气,几只寒鸦惊叫着划过天幕,肃杀之气瞬间弥漫每个角落。
“突厥人打进来了,突厥人打进来了……”
长街顿时乱作一团,商贩的货架倾翻,人群如蝼蚁四散。
我抬眼去瞧,远处火光炸起,浓烟吞没半片晴空。
“啊!”
一声惨叫撕裂喧嚣,街边酒旗猛地一晃,系着的铜铃叮当乱颤。
我侧身隐入茶棚阴影,找个刁钻角度窥探情况。
只见一驾华贵辇舆停在前方,车夫的脖颈喷出三尺血虹。
白衣人踏着马背跃下,头部掩藏在兜帽里,鼻梁处的刀疤狰狞绽裂,就像脸上又开了一张嘴。
弥勒教!
我下意识握紧拳头。
师父曾说过,这群疯子不入正流,被邪典迷了心智,变成没有人性的畜生。
素以残忍好杀闻名于江湖。
刀疤男反手振刀,“狗皇帝的孙儿在此,杀了他!”
寒光起,血浪翻。
侍卫的喉管被割开,猩红泼溅在枯柳上,弥勒教徒如鬣狗扑食,残肢断臂在刀光中飞旋。
太刺激了。
我舔了舔牙尖,浑身血液沸腾。
皇孙?
莫非是先太子遗孤,代王杨佑?
好家伙!
这哪是什么落难贵人,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登云梯。
若是救了这宝贝疙瘩,便是攥住了泼天的富贵。
到时候诰命文书到手,府里那些腌臜货,还不跪着给我敬茶!
目睹侍卫被屠杀殆尽,我反而勾起嘴角,笑出了鹅叫声。
本着‘拯救皇孙造福自己’的原则,一个旋身掠至店门酒坛前,靴尖勾起两坛烈酒凌空飞射。
砰——
陶坛在弥勒教徒头顶炸开,酒浆化作琥珀色的暴雨。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第三坛、第三坛接连破空而至,酒浪在半空中织成洪流,把所有人浇成了落汤鸡。
“开席咯!”
火折子从我指尖飞射而出,擦破空气迸出火星子。
轰——
一道火线顺着酒痕窜起,眨眼间化作漫天火幕落下。
马车周围顿时陷入烈焰炼狱,弥勒教徒成了翻滚的火球,皮肉在爆裂声中滋滋作响。
啊——
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
焦味混着酒香弥漫开来,竟有种诡异的醇厚。
刀疤男从火海中踉跄冲出,兜帽被高温熔得半塌,黏在刀疤上像融化的蜡油。
“找死!”
他挥刀劈开挡路的火墙,身形如流云掠空,刀锋直逼我咽喉。
我袖袍一振,灵猴似的窜上屋檐,几个起落便闪至銮轿前,“殿下莫怕,我来救你!”
鞭梢炸响,马车嘶鸣着冲出血路。
热浪掀起轿帘的瞬间,瞥见杨佑惨白的小脸。
刀疤男意识到上当,在屋顶穷追不舍,忽地从天而降,稳稳落到车顶,弯刀如银月倾泻。
我侧首避让,刃风擦颈而过,血腥味萦绕鼻息。
嚯。
这死贼疤有点本事。
我袖中暗劲急催,一枚飞镖在指间绽开银花,朝着刀疤男站立方向,出其不意裂空而去。
飞镖贯穿肩膀,伴着一声惨叫,身躯跌落车下,却滚身抓着车轮追击。
“驾!”
我猛拽缰绳急转,马车轮毂迸出火星,将刀疤男嘶哑的咆哮与漫天烟尘同时甩在身后。
疾驰之际,火舌舔上轿身,霎时烈焰翻卷,灼得人皮肉生疼。
杨佑在轿中呛咳不止。
我猛勒缰绳,马车尚未停稳便扯开轿帘,“殿下,快移步!”
他的小身子蜷在轿角,锦袍袖口冒着青烟,强撑着扬起下巴,“你、你是何人?”
发颤的声音中,带着没褪干净的奶气。
“唐国公之女。”
我不由分说,抄起他的腰身跃下马车。
靴底刚沾地,扬鞭凌空劈下,马匹吃痛向前狂奔,火星溅上我们交叠的衣摆。
“原来是表姑母。”
杨佑小脸脏得像花猫,却咧嘴笑了,“寺中香火果然养人,您比从前更飒爽了,令尊定然欣慰得紧。”
我:“……”
好个小机灵鬼,还挺会套近乎。
他是我祖母的妹妹的曾孙,亲戚关系远的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倒是没想到,当年离家祈福的事,都传到先太子耳朵里了。
我顺手从摊上勾了顶帷帽,往他头上一扣,“殿下既知我是谁,就该相信我,能把你安全送回宫。”
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我视线扫过长街两侧,那些未燃尽的火堆,分明藏着刀刃反光,若贸然前往晋阳宫,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于是,揽住杨佑闪进暗巷。
巷子幽深寂静,走到半途,空气中流动出杀机,不习武的人感觉不到。
“殿下,跟紧我。”
我指尖刚触及代王手腕,一道素白身影如鬼魅般掠至前方。
来人负剑而立,三尺青锋未出鞘,却自带一股凛冽寒意。
玉冠高束,乌纱半掩。
唯露出那双眼睛,透着不好惹的气息。
啧。
是个硬茬儿。
我清了清嗓子,直接给他来个下马威,“小子,你很狂啊,敢拦我的路。”
“你不是更狂。”
他剑穗轻晃,嗓音里浸着三分熟悉,“连弥勒教都敢招惹。”
咦?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我心里画个魂儿,三枚袖镖在袖中嗡鸣震颤,“好狗不挡道,再不让开,小爷的镖可要往你□□招呼了!”
“哈哈哈,依旧这般泼辣。”
他笑着摘去乌纱,露出清绝如玉的脸,与记忆深处的模样渐渐重合。
师兄!
我瞳孔骤亮。
日光斜照在他肩头,恍若谪仙破云而来。
衣袂翻飞的模样,还是那么让人移不开眼。
“看傻了?”
他挑眉轻笑,踏着满地碎光走近。
我猛然回神,“师兄不是和师父去了江南?怎会突然出现于此?”
“师父不放心。”
他欲言又止。
我笑意凝在嘴角,下意识将杨佑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