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块烂肉般趴在草堆上,屁股上的伤烫得厉害,连翻身都成了奢望。
秀儿的手指蘸着药膏,凉丝丝的,却止不住我浑身发抖。
她告诉我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我爹同意保留我的宗籍,但不能继续留在府中。
理由是术士之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必须让我尽快离家。
以后常住寺庙。
为自己忏悔业障,为家族祈福修运。
毕竟陛下儿时在寺庙修行,后来家族扶摇直上,最终坐拥天下。
如果我能够获得佛家祥瑞,说不定会转祸为福,给家族带来意想不到的荣耀。
窗外狂风嘶吼,吹得窗户嘎吱嘎吱作响,偶尔夹杂着残枝碎屑从窗前飞过,好似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魅影。
风在雨前,预示着一场大雨将至。
“咣——”
柴房的门被猛力推开。
陈善意逆光而立,裙摆金线泛着冷光。
她的身后跟着珠儿和两个粗使婆子,橘红的火苗映得她们的脸如恶鬼。
“听说三娘明日要远行,我今晚特意来送送你。”
陈善意一步步逼近,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怨恨。
她……
她不是昏迷不醒吗?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我瞬间从头寒到脚,甚至感觉不到屁股传来的疼痛。
“怎么,看我醒了,你很意外?”
陈善意一脚将荔枝踩碎,“小祸害,今天我就替腹中孩儿报仇。”
两个仆妇闻言猛冲过来,直接将我拽下床,然后反缚双手,牢牢摁在地上。
我体力虚弱,身上有伤,面对突如其来的钳制,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反抗。
看情形,只能任人宰割了。
秀儿扑通跪下,带着哭音求饶,“小姨娘,求您高抬贵手,主子刚刚被重罚,经不起这么折腾。”
“滚!”
陈善意一脚将秀儿踹翻。
“三娘,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看见你像条母狗,趴在野汉子怀里叫。”
我狠狠啐她一脸血沫。
她反手一耳光,扇得我嘴里腥甜弥漫。
“是你告诉女君,说我在房里幽会情夫?”
她用涂抹蔻丹的指尖戳我脑门,“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了?”
“奸夫□□。”
我继续咬牙骂。
原来陈善意陷害我竟是因为这个。
担心事情败露,不惜弃子自保。
同时嫁祸于我,报复我和母亲。
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
她突然凑近,红唇几乎贴在我耳垂上,“你们娘俩真够沉得住气,都到这种份儿上了,还没把我的事抖落出去,莫非是怕吃不了兜着走?”
我垂下眼帘,不置可否。
既然她不惜以身设局,就笃定我无从辩驳,这个时候说出她的丑事,只会让局面越加糟糕,落个越描越黑的结果。
对此,母亲早有告诫。
我想到这里,故意以言相激,“所以,你承认这一切,都是你自编自演?”
“对,不用等到滴血验亲,我自己先喝了堕胎药!”
她抬脚踩在我的手上,粗暴地碾了又碾,扭曲的恨意化作满眼癫狂,“若不是你这个祸害多嘴,我又何必亲手杀死腹中稚子?你赔我的孩子,赔我的孩子!”
轰隆隆。
恰巧一阵雷电划过窗外,照得陈善意那张脸白得像蜡纸,红肿的眼眶透着妖异血色。
我痛得眼前阵阵泛黑,却强撑着抬起头,朝她脸上狠狠啐了口。
字字如刀:“李家门槛高得很,不养寡廉鲜耻之辈,姨娘所为伤风败俗,根本不配为李家贱妾。”
陈善意双眼瞬间凝成冰。
她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你是嫡女又如何?主君对你失望,兄妹对你疏远,族人对你厌弃。”
“到头来,还不是从云中月变成脚下泥,被我这个小妾碾来碾去,成为别人口水里的笑话。”
说到这里,那只薅住我头发的手,猛然下滑,狠狠掐住我咽喉,“别忘了,你就是李家的祸害,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我呼吸瞬间被抽空,脸颊慢慢涨成猪肝色。
“小姨娘,你不能这样,求你放过主子吧。”
秀儿哭叫着不停叩头,最后急红了眼,朝门外疾呼,“来人,快来人,快去禀告夫人。”
门外婢女恍若耳聋,好像屋里什么事都没发生。
秀儿哭着爬起来,试图亲自去报信,在推门瞬间,被追上的珠儿死死拖拽回来。
呼救声随即被帕子堵在嘴里。
我愤然瞪着陈善意,“你今日不掐死我,来日定让你跪着,舔净我鞋底上的血。”
“现在把你弄死了,我很难撇清干系。”
她自鸣得意地松开手,起身用锦帕将手掌擦干净,连指缝都不放过。
末了,嫌弃地将锦帕扔到我脸上,指节抵住唇畔冷笑,“外面狼多,台阶很滑,你要是意外死了,猜猜丧女之痛,会不会让那个病秧子当场咽气?”
我死死盯住她腹部,“小姨娘放心,我定会从阎王殿爬回来,亲手把偷情的鸳鸯佩塞进棺材,让你们一家三口地府团圆。”
轰隆隆......
惊雷劈开天穹,狂风裹着暴雨撞进窗棂,刹那间满室亮如鬼狱。
“好,我等着,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倒。”
陈善意妆容脱落处,露出阴毒之色,“三娘命犯孤煞,克亲克家,必须放血挡灾。”
珠儿在她的眼神授意下,拿出三棱针刺进我的指甲缝。
我瞳孔骤缩的瞬间,发现庶妹的眼睛正贴着窗缝,亮得和针尖一样冷。
此刻。
藏在心底的疑团终于解开,原来是她向陈善意通风报信,将我和母亲的谈话泄露出去。
“咔。“
甲床裂开的脆响比疼痛先抵脑髓。
血珠顺着银针螺纹爬上来,像一条赤红的小蛇,在针尾吐着信子。
第二针下去时,我咬住的唇瓣先破了。
血腥气混着窗外飘进的雨腥气,竟尝出几分甜。
珠儿手下不停,又接连刺进我的第三根、第四根手指……
十指连心。
每刺一下,疼痛都像是被放大了千百倍。
我身子抖得厉害,连喉间嘶声也咬得细细碎碎。
“临行前,姨娘给你留个念想。”
她伸出手指沾了沾地上血渍,漫不经心地在指端摩挲着,仿佛是欣赏什么艺术品。
“小姨娘,差不多了。”
是庶妹的声音。
我随即被放开,整个人瘫软如泥,脸贴着地板,几乎没有力气动弹。
恍惚间,我看见陈善意袖中滑出半块鸳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