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走廊里还有稀稀落落几个人。阳光从窗子斜照进来,把楼梯口照得白花花一片。
林寄昭站在教学楼转角,手里还捏着一张刚印出来的数学卷。她没动,也不往前走,似乎是在等人,又像只是随意站着。
任悠拎着一瓶奶茶从拐角走出来,正好与她迎面撞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空气里像是掠过一丝短促的停顿。
林寄昭眼神平静地扫了她一眼,落在她手里的奶茶上,又落回她脸上。
“你原来还真有空喝这个。”
语气不重,语速甚至有点慢,像是随口一说。
任悠下意识皱眉:“你什么意思?”
林寄昭笑了一下,没答话,低头翻了翻手里的卷子,像是真的只是刚好路过。
“不过你应该也不用太担心,”她语气轻轻的,像讲道理一样,“举报信这事,让我没法上荣誉榜,倒是终于让你这个万年老四有机会露脸了。”
任悠皱了下眉:“你上不上的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做什么?”
林寄昭握着数学卷子的一只手微微用力,缓缓走到任悠身边,弯腰凑近,用几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举报的?”
任悠顿时神色一变,慌乱中抬头,却见林寄昭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很快,任悠脸上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林寄昭知道了又怎样?她能怎么报复?林寄昭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回到教室,林寄昭随意地爬上桌子坐下,闭着眼睛透出一丝疲惫。
黎影悄悄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碰到任悠了?”
林寄昭点点头,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有东西给你看。”黎影把手机滑到桌底下,屏幕亮起,一段视频缓缓播放。
画面里,正是任悠低着腰,偷偷摸摸地偷拿期中考试试卷。
视频很短,才七秒,但清清楚楚地能看到是任悠的身影。
“谢谢。”林寄昭声音轻淡,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黎影合上手机,挥了挥手,笑道:“你被欺负,我还能闲着看热闹?”
林寄昭把视频收藏起来,目光沉静,心里却在暗暗计算。
期中考试后的一天,林寄昭故意将手机放进包里,假装无意地走到任悠身边。她轻声说:“任悠,有件事提醒你,最好别再做傻事。”
任悠愣了愣,眯眼:“你说什么?”
林寄昭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我有你考试时的小视频。学校规矩你也清楚,这事一旦曝光,你连下学期的资格都不保。”
任悠脸色微变,眼神闪烁,试图掩饰慌乱。
“不过,”林寄昭微微一笑,语气不急不缓,“我没打算把这事闹大,只要你别再针对我,我也不会让它流出来。”
她的目光坚定而冷静:“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平衡,你懂吗?”
任悠咬着唇,最终只得低声点头。
林寄昭收回视线,轻轻将手机放好。
期中考试结束后,林寄昭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给自己一天时间调整。她没有选择睡觉或无所事事,而是去了市区的一家小型图书馆。
她并不打算待在京市,去安市找父母…那不太现实。
所以她把范围扩展到了国外,仅剩下一年的时间给她做准备,时间并不多,任悠又举报她,不知道这一折腾下来她胜算会不会减少。
第二天中午刚吃完饭,林寄昭正往教室走回去,突然被教务处的老师叫住。
“林寄昭,请跟我来一下。”
她眉头轻轻一皱,跟着老师走进了一个小会议室。
教务老师递给她一份文件,上面赫然写着:“关于期中考试违规举报调查。”
林寄昭愣了一下,心里迅速冷静下来。
“举报人称,在你的课桌里发现了复印的期中考试试卷,并指控你涉嫌考试作弊。”
林寄昭平静地接过材料,眼神微微扫过举报书的内容,心里早有准备。
老师接着说:“更复杂的是,举报人任悠提出,认为你们二人可能存在合谋作弊的行为。”
林寄昭嘴角微微抽动,心知任悠这是在自损八百,试图用同归于尽的策略来保护自己。
她没有立即回应,沉着地想着下一步怎么应对。
权力的斗争,往往比成绩单上的数字更残酷。
任悠抬头,嘴角轻勾:“林寄昭,这次举报,我只是希望维护学校的公平。毕竟,机会有限。”
林寄昭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回应道:“机会有限,倒是提醒了我,原来有人宁愿赌上信誉,也要抢着那点机会。”
教务老师轻咳一声,继续说:“根据校规,你将失去下学期的学生会竞选资格,同时部分奖学金申请也会受影响。”
林寄昭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妈妈的来电。
“寄昭。”
熟悉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拒绝的强硬,“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心思没放在正事上?今天你姑姑那边打电话来说,你失去申请资格的事她都听说了。你自己想清楚,年级前三出国是最基本的线,错过了今年,下一轮是两年后,机会不是给犹豫不决的人准备的。”
她握着手机没说话,眼前那条走廊又闷又长,窗子被贴着防爆膜,看不到外面的光。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说:“你要是不想走,就早点说,别耽误我和你爸的安排。你舅舅那边愿意托人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挂了。”
她嗓音轻得像一根断线,没等母亲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窗边,眼前一阵发黑。
心里的那团火像是草原上的燎原星点,早就压不住了。她已经不在意那张学生会的表格,或者一笔奖学金。她在失控,偏偏所有人都只问她分数、问她计划,从不问她是不是还想走这条路。
她低头,笑了一下,把手机塞进口袋。
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任悠关上门,似乎没看到她,打算往走廊另一头去。
“欸。”林寄昭喊住她,声音淡淡的。
任悠回头,眉头轻轻皱起。
林寄昭站在窗前,眼神懒懒地看着她,像是闲聊:“要不要打一架?”
任悠愣了愣。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问今天有没有作业。
但她眼里的冷光,是一根正烧到指骨的火柴。
“就一场,不用太久。我最近压力挺大的。”她垂下眼睫,嘴角挂着微不可察的笑意,“想发泄一下。”
任悠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林寄昭已经迈步靠近。
她一步一步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落在人的神经上,拽着心脏往下沉。
任悠皱眉:“你在说什——”
“啪”的一声,林寄昭抬手,甩得干净利落。
那不是电视剧里做戏的推搡,而是一巴掌,清脆响亮,力气不算大,但极准,落在任悠左脸颊上,瞬间泛起一圈红。
走廊很静,只有天花板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任悠被打懵了,愣在原地,甚至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愤怒,林寄昭已经一手抓住她的校服衣领,把她猛地往墙边一压。
“你不是想把我拉下来?”林寄昭靠近她,嗓音比以往更轻,“现在你看,我下来了。”
任悠用力挣扎,但林寄昭不动声色,压制得毫不拖泥带水,她的力气并不算大,但那一瞬间的狠劲像是被困了一整个冬天的刀刃,被解开了刀鞘。
任悠扯着嗓子低声骂:“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林寄昭垂着眼,呼吸却极稳,“可惜你运气不好,撞上了。”
她抬起膝盖一顶,正中任悠的腿窝,对方踉跄着跪坐在地上,发出一声低叫。
林寄昭没再继续动手,只是弯腰看了她一眼。
眼神冷,语气更冷:“你这张嘴再乱嚼一次,我就不只是打一架了。”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指,好像刚刚做了什么脏活似的。
“地上凉,自己爬起来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背影笔挺,每一步都稳得吓人。
走廊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她没回头,只把拳头在口袋里攥紧,直到指节泛白。
这是她十八岁那年,最失控的一次——
也是最清醒的一次。
任悠被掼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脸上火辣辣地疼,眼眶也憋红了。她喘着气看着林寄昭离开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句:
“你等着,我会告诉家里人——!”
声音里带着哭腔,尖利又失控。
林寄昭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是站在原地停了一秒。
她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一瞬,转过头来,不急不缓地朝她走回两步,眉眼安静:
“告诉谁?”
任悠咬牙:“我哥,我舅舅,甚至我表哥!你别以为这事能就这么过去——”
“你表哥?”林寄昭忽然轻轻笑了。
那一瞬,她脑海中闪过那个车牌号——
京A·0ZV10。
在教学楼外的石台阶上,在她蹲下翻书的那天。阳光落在那辆黑色轿车上,干净又锋利,像刀鞘里的金属光。她只听方歌说了一句——
“任悠的表哥……不是一般人。”
林寄昭一瞬间安静下来,像骤然合上的铁匣,冷静得不像一个刚打完人的女孩。
她挑了下眉,重新站直,擦擦校服袖口落下的一点灰。
“你尽管告诉。”她语气清淡,“不如,替我转达一句问候。”
任悠一愣。
林寄昭微微抬手,像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又像是在甩掉手上残余的不耐烦:“回见。”
说完,她就走了。
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连校服都被阳光照出锐利的轮廓感。
她不是不怕后果,只是她忽然想起来,有的人,不只是能打赢架的人,更是能掀桌子还不被清算的人。
而她不想永远做个按规矩挨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