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懿安再次来到余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院子里积着一层薄薄的雪,余薇一个人坐在走廊下,直愣愣地盯着飘落的雪花。婢女陪在旁边,轻声劝她:“小姐,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屋去吧。”余薇恍若未闻,一动也不动。
才几天没见,余薇整个人都瘦脱了相。脸颊凹了进去,脸色又青又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萧懿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赵允珩现在的处境。她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块带血的手帕,递到余薇面前:“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她没敢提赵允珩的名字,怕像上次一样刺激到她。
余薇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慢慢抬起头,眼神空荡荡的,伸手接过帕子,缓缓展开。
起初她脸上还是麻木的,直到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血字——
"呵……呵呵……"余薇突然笑了起来,可那笑声比哭还要难听。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血字上,把字迹都晕开了。
"哈哈哈,他……他还……"她喉咙里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死死攥着那块帕子,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余夫人急匆匆赶来,脸上又是惊又是怒:“萧懿安!你怎么又来了!”
她一把抢过余薇手中的血帕,目光扫过帕上字迹,脸色瞬间铁青,扬手就将帕子狠狠砸向萧懿安:“滚!马上给我滚出余府!从今往后,不准再提赵允珩半个字!”
帕子在空中飘了几下,最终落在积雪上。
萧懿安根本没料到会这样,赵允珩究竟写了什么,竟让余薇如此失控?
她弯腰拾起帕子,看见上面的内容,内容很简短:
“薇,抱歉,还你自由,愿你日后安好。和离书,允珩敬上。”
原来是一封和离书。
她终于明白余薇为何突然癫狂。当初余薇被拒亲后甚至寻死上吊,好不容易才嫁给赵允珩。就算赵允珩如今被幽禁,她又怎肯接受和离?
可是眼下和离是对的,赵允珩被幽禁已然倒台,余薇同他切割,才能保全余家。
"我不要和离,我不要!"
余薇挣脱开余夫人,像发了疯般扑过来。
"给我!"余薇双目赤红。
萧懿安手上一痛,顿时现出几道血痕。那方血帕从指间滑落,被余薇一把抢了回去。
“薇儿!”余夫人惊叫着上前。
余薇半跪在雪地里,将血帕死死按在胸口。单薄的衣衫浸透了雪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她却恍惚地笑了起来。
余夫人一把拽起萧懿安的衣袖,厉声道:"你还不走?!"
翌日清晨,余夫人照例来到女儿院中。却见卧房房门罕见地紧闭着,守夜的婢女低声回话:"小姐昨日吩咐了,说想多睡会儿。"
余夫人心头一松,自赵允珩被幽禁,女儿已经许久未能安眠。她轻手轻脚地退开,吩咐厨房温着粥水,生怕惊扰了女儿难得的安睡。
直至日上三竿,屋内仍悄无声息。
余夫人心头狂跳,一股不安骤然袭来。她端着一碗汤药匆匆赶去,推开门的刹那,手中的瓷碗应声坠落,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窗外一枝白梅恰被寒风折断,"啪"地一声打在窗棂上。
余薇单薄的身影静静高悬在梁下,随风轻轻晃动。
那方染血的帕子安然躺在脚踏上,上面赫然多了三个血字:"我不愿"。
接下来这一个多月,宫禁格外森严。萧懿安连着递了三次帖子,都被宫门守卫挡了回来。宫里隐隐有消息传出,说皇上病势沉重,连早朝都免了,政务全交由赵允祯处置。
直到腊月二十九,宫门终于松动了几分。萧懿安的帖子破天荒被准了,她一刻不敢耽搁,立即整装进宫。
穿过一道道宫门时,她留意到守卫全都换成了陌生面孔,人人腰间佩着的,都是东宫的令牌。
萧懿安踏入赵蓁蓁殿内,目光轻轻一扫,赵蓁蓁身边侍立的宫女,全是生面孔。
往日那几个从小伺候的贴身婢女,一个都不见了,新来的宫女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
殿内虽烧着银炭,却仍透着一股森森寒意。赵蓁蓁半倚在暖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唇上几乎不见半分血色。
“九公主……”萧懿安喉咙发紧。
赵蓁蓁一见到她,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她死死攥住萧懿安的手,指尖冰凉,声音低哑:“懿安……四哥他……他……”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萧懿安紧紧回握住她冰凉的手:“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蓁蓁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容易平复了呼吸,才断断续续将那日的情形道来:
十一月二十二日,御花园内。赵允珩行至赵籍面前,神色凝重道:“父皇,关于大哥之事,儿臣有要事禀报。”
他自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恭敬呈上。赵籍正欲伸手接过——
就在这时,余薇突然起身:“父皇,臣媳要举告四殿下对九公主怀有不伦之心!”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赵允珩猛地回头看向余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赵籍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慢慢抬起眼,看向余薇。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污蔑皇子,”赵籍开口,声音不轻不重,“按律,当诛九族。”
话音未落,周围的宫女太监已齐刷刷跪倒一片,人人屏息,不敢抬头。
余薇跪伏于地:“臣媳不敢有半句虚言。七夕之后,九公主病重,臣媳曾入宫探望,却在殿外意外撞见……撞见四殿下正俯身亲吻九公主的额头!”
她声音微颤,却字字分明:“四殿下对九公主一向好得过分,以往臣媳只当二人兄妹情深,直至那日,才惊觉殿下对公主的用心,绝非寻常兄妹之情!”
赵蓁蓁手中的酒杯"当啷"落地,酒液溅湿了裙摆。她面色惨白,神情慌乱无措,余光下意识瞥向三哥赵允睿,却见他状况较自己更为不堪,竟已是面无人色,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赵籍的目光如刀般刮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死死钉在赵允珩身上。
赵允珩浑身一僵,当即躬身行礼:"父皇明鉴……并无此事,余薇她……定然是看错了。”
“臣媳愿以性命起誓!”余薇昂首道,“先前臣媳自缢,并非因被四殿下拒婚而一时想不开。臣媳原以为殿下心有所属,才将臣媳拒之千里。万没想到,素日里光风霁月的四殿下,竟会对自己的亲妹妹存有这等龌龊心思!臣媳正是因此事五内俱焚,痛彻心扉,才一时糊涂寻了短见。”
静妃猛地站起身:"大胆余氏!竟敢在此胡言乱语!陛下明鉴,余氏自嫁给允珩之后便与允珩不睦,分明是怀恨在心,才编出这等恶毒谎言构陷允珩!"
她几步走到余薇面前,护甲几乎戳到对方脸上:"你口口声声说亲眼所见,那本宫问你,缘何阖宫上下,偏偏就让你撞见了?既然撞见了,按你所说觉得允珩心存龌龊,为何当初还要执意嫁给他?你早不说晚不说,为何偏挑今日当着陛下的面说?本宫见你分明就是别有所图、包藏祸心!"
余薇的嘴唇剧烈颤抖了几下,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赵籍的脸色略微缓和,手指在扶手上轻叩两下:"既如此,"他瞥了眼身旁的太监,"拖下去,杖毙。"
赵允珩下意识上前半步:"父皇……"
静妃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警告:"允珩!"
就在侍卫架着余薇即将退出御花园的刹那,一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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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语的赵允睿忽然踉跄着上前两步。
“父皇……”他声音发颤,“儿臣……儿臣也有话要禀。”
赵籍眉头微皱:"允睿?"
赵允睿重重跪在地上:"四哥他……确实对九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满园死寂。连架着余薇的侍卫都停下了动作。
"自小四哥就对九妹好得过分。"赵允睿的肩膀微微发抖,"九妹要什么,他千方百计也要弄来。九妹生病,他彻夜不眠地守在榻前……去年,九妹的马车陷进泥沼,四哥连御前奏对都顾不得,直接策马而去,父皇当时还夸四哥……兄妹情深。"
他慢慢抬起头,眼中带着挣扎:"自小,儿臣便一直觉得不对劲,可是年纪太小,说不清道不明。直到七夕那夜,儿臣看见……"赵允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四哥和九妹站在鹊桥上赏烟花,周围全是两情相悦的情侣,那时儿臣看到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四哥看九妹的眼神.……"
他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哽咽:“那一刻,儿臣终于明白了……一直令儿臣不安的,究竟是何种感情了。”
静妃厉声呵斥:"赵、允、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赵允睿重重磕了很多个头,额头上沾了尘土:"儿臣只是不忍看九妹名声被毁。"他抬起头时,脸上泪痕纵横,"四哥若真为九妹好,就不该……不该存有这等悖逆人伦的心思!"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赵蓁蓁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赵允珩僵立原地,面色惨白,竟是一个字也辩驳不出。
赵籍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赵允珩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哈哈哈哈——”余薇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我说的话,你们可以不信!可以说我诬陷!”她猛地伸手指向赵允睿,“可六殿下呢?!他自小与四殿下、九公主一同长大,更是静妃娘娘的亲骨肉,难道他也会拿自己亲妹妹的清白来开玩笑吗?!”
"赵允珩!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自打成亲后,我倍受污名。可是,凭什么要我一个女子承受最恶毒的流言?凭什么连夫妻闺房之事都要被拿来说嘴!凭什么明明是你不碰我,静妃却要先来给我讲什么夫妻伦常——问题的根源难道不在你吗!”
余薇踉跄着往前扑了一步,发髻散乱:"你知道外头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是没人要的破鞋!我爹为了我的婚事,舍下老脸求了圣上多少次!而我,我居然还傻乎乎地非要嫁给你!我娘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因为我,连宴会都不敢露面!赵允珩,你好光风霁月啊,好一个端方君子啊!你说你往后补偿我?往后对我好?你是不是认为这样说了,我就一定要原谅你?不可能,绝不可能!赵允珩,你毁了我,所以我也要毁了你,我们永远两清不了!"
赵蓁蓁说到此处,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抬起泪眼看向萧懿安:"我当时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已是三日后,就听说四哥被软禁了。"
萧懿安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为何赵籍会对献上证据的赵允珩施以如此重罚,不仅仅是因为城防图,原来之前竟还发生了这样一桩惊天秘事。
沉默了良久,她从袖中取出另一方帕子:“这是四殿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赵蓁蓁颤抖着手接过,缓缓展开。帕上空空如也,未着一字。
萧懿安怔然:“四殿下竟什么都没写……”
然而赵蓁蓁却将那块素帕死死攥在掌心,按在心口,泣不成声。
四哥什么都没写。
可她知道的。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告诉她了,早已告诉她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如同此刻这般,无声却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