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鸡鸣三遍时,萧懿安已经背着包袱站在了府门外。
"姐姐真的不带婢女去吗?"萧有仪拽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眼圈红得像兔子,"听说边关连口热水都难喝上。"
萧懿安拍拍她的手:"正因为边关艰苦,才不带人去。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赵陵走过来,往她怀里塞了个包袱:"带了些桂花干和点心,路上吃。"说完只匆匆瞥了萧从林一眼,就转身回府了。萧有仪依依不舍地望了萧懿安许久,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天色尚未大亮,街道上却已挤满了送行的百姓。
萧懿安坐在马车里,指尖轻轻挑起车帘。军队行进十分整齐,铁甲摩擦的声响、战靴踏地的闷响、马匹喷鼻的喘息,萧从林一马当先,背影挺拔如枪,披风被晨风吹得翻飞。萧起则沉默地策马护卫在萧懿安的马车旁。
长街两侧,挎着菜篮的妇人、牵着孙儿的老人、踮脚张望的少女,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队伍最前方那面猎猎作响的"萧"字大旗。
当队伍缓缓穿过城门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阵阵呼声。
"萧将军保重啊!"
"一定要平安回来!"
百姓们纷纷将准备好的干粮、酒囊往萧家军手里塞。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捧着一包油纸包着的点心,想要递给最近的骑兵,但萧从林军令严苛,不许收百姓的一针一线,故而骑兵绝不敢收。
出了京城,萧懿安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天地辽阔"。
头几天,官道两旁还能看到零星的村庄,炊烟袅袅升起在绿油油的田野上。偶尔有农夫直起腰,拄着锄头看这支队伍经过。
可越往西北走,绿色就越少见。稻田变成了稀稀拉拉的麦田,麦田又变成了荒凉的草甸,最后连草都变得枯黄稀疏,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和砂石。
到了第七日,眼前景象已与京城截然不同。
地平线不再是柔和的起伏,换之陡然拔起陡峭的山崖。风卷着砂砾扑打在车壁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有时萧懿安掀开车帘,迎面就是一阵干燥的风,夹杂着粗糙的沙粒,刮得脸生疼。
"这就受不了了?"萧从林骑马过来,正好看她见眯着眼睛躲风的样子,"再往北走,风更大。"
萧懿安不服输,硬是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
天地苍茫,四野空旷。远处起伏的沙丘像凝固的波浪,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白光。偶尔能看到几丛顽强的骆驼刺,灰绿色的叶子蜷缩着,仿佛也在躲避风沙的侵袭。
路上几乎见不到人影。偶尔有商队远远经过,驼铃叮当,在寂静的荒漠中格外清晰。
又走了几天,风沙更大了。有时候狂风骤起,黄沙漫天,连前面的军旗都看不清。萧懿安不得不放下车帘,在昏暗的车厢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感觉整辆马车都在沙暴中摇晃,好像随时会被掀翻。
直到某天清晨,她忽然发现,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起初是零星几个牵着毛驴的货郎,后来渐渐有了成队的商旅。他们的装束与中原人大不相同,男子多穿窄袖长袍,腰间别着弯刀;女子则戴着绣花小帽,面纱随风轻扬。他们的马匹和骆驼上驮着各式货物:成捆的羊毛、色彩艳丽的织毯、散发着奇异香料的木箱……
"小姐,快到铁壁关了。"萧起在车窗外低声提醒。
萧懿安再次掀起车帘,远方地平线上,一道巍峨的黑影逐渐清晰。铁壁关的城墙,如一道铁铸的巨闸,横亘在苍茫天地之间。
来之前,萧懿安早已做足功课。
铁壁关,大宁西北第一雄关,坐落于戈壁,北接罗布古城,西邻勒师国。始建于高祖年间,历经三代修葺扩建,是西北边陲最坚固的屏障。
这里是大宁与西域往来的咽喉要道。
距铁壁关三十里处,便是宁远亲王赵征的封地。赵征在此建有别院,每逢夏秋之交便会来此巡视。封地内屯田养马,既是亲王私产,也是朝廷在西北的重要军备补给之所。
关内驻军常年保持在五千之数,由萧从林统领。
铁壁关的百姓也独具特色。因与西域接壤,这里的民风较之内地更为开放。大宁女子会像西域人一样蒙面纱出门,而西域商人也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宁方言。
守关的士兵皮肤黝黑,铠甲上覆着一层薄沙,他们挨个检查通关文牒,动作利落,眼神警惕。
一进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香料、皮革和炙烤羊肉的气息。街道不似京城笔直规整,而是顺着地势高低起伏,两侧的房屋也多是黄土垒就,屋顶平阔,晒着辣椒和干肉。有些房子的外墙上还嵌着彩色的碎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风掠过城墙,卷起细碎的沙粒。
萧懿安眯起眼,看着夕阳将整座关城染成金色。
这里的一切都与京城不同,更粗粝,更鲜活。
军队穿过铁壁关的城门,向西行了约莫十里,终于到了驻军大营。
军营依山而建,外围是一圈两人高的木栅栏,顶端削得尖锐。营门前立着两座瞭望塔,塔上的哨兵身背长弓,目光锐利。见萧从林的队伍到来,哨兵吹响号角,低沉的声响在戈壁上回荡,营门随即缓缓打开。
营内布局方正,主帐居中,四周按"前军、后军、左军、右军"的规制排列着整齐的营房。这些营房用夯土垒墙,顶上覆着防雨的油布。每间营房前都立着兵器架,长枪、陌刀、盾牌排列得一丝不苟。
校场上,一队士兵正在操练。他们赤裸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汗珠,随着口令挥动长刀,刀锋破空的声响整齐划一。另一侧,骑兵正在练习马上箭术,箭矢离弦的瞬间,战马仍保持着匀速前进,显是训练有素。
"萧将军!"
号角声还未落,一道魁梧的身影已大步流星地穿过校场。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皮肤晒得黝黑,身高近八尺,肩宽背厚,正朝萧从林走过来,抱拳行礼。
萧从林对萧懿安道:“这是狄副将,狄青岩。”说着,拍了拍狄青岩的肩甲:"老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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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里可还安生?"
"有几个新兵蛋子半夜偷喝酒,被我吊在旗杆上晒了一天。"狄青岩咧嘴一笑,目光转到萧懿安身上:"这位是?"
萧从林随即侧身介绍:"这是小女,跟来见见世面。"
萧懿安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见过狄将军。"
狄青岩回礼时特意放轻了力道,可他那蒲扇般的大手还是拍得萧懿安胳膊发麻。
萧懿安道:"狄将军,在军营里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狄青岩道:“军营里全是男子,医营里倒有些女子。不过那儿可不是绣花的地方。前天刚送来三个中箭的斥候,肠子都翻出来了。
"狄将军别吓唬我,我确实一时看不了那么血腥的伤,"萧懿安坦然道,"但我会正骨止血,还会针灸止痛。"
闻言,萧从林有些诧异:“你竟然会这些?”
萧懿安一扬眉:“那是自然。”
"好!"萧从林欣慰地点头,"锻炼锻炼也好。"
"成!"狄青岩一拍大腿,"你先跟着人学着,不着急,慢慢来。"
说罢,狄青岩领着萧懿安穿过营地,在一顶大帐前停下脚步,高声喊道:"青艾!出来领个人!"
帐帘一掀,出来个穿灰布衣裙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形瘦削,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小麦色,腰间别着把骨柄小刀,手里提着药箱,显然刚给伤员做完检查。
"这是老邢的副手,青艾。"狄青岩粗声介绍,"在铁壁关长大的,认识三百多种草药。"他转向青艾,"这位是萧将军的远房亲戚,萧懿安,来军营里寻点差事做,你给她在医营里安排吧。"
狄青岩虽然看起来粗犷,但心思细腻,并没有将萧懿安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既然在军营里做事,不必太过招摇。
青艾打量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衣着考究的姑娘,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人,怎么会莫名跑到军营里来做事,但既然是萧将军带来的人,她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姑娘随我来。"
医营的住处比想象中更偏远。绕过兵器库,穿过晒药场,最角落那间低矮的土屋就是。推门时扬起细沙,青艾见怪不怪地用手扇了扇:"西风天,半天就能积一层。"
"隔壁是煎药房,整夜有人值守。"青艾从陶罐里倒了碗薄荷水递来。
萧懿安接过水,谢过:"青艾姐,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可能要过几日才能正式开始。"
"不急,"青艾神色平静,"这几日军营还算太平。有事随时来找我。"说完便转身离去。
青艾走后,萧懿安打量着住的地方,屋内简陋得令人心惊。一张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被褥;小木几上摆着陶制油灯,灯芯短得快要烧到底;墙角木箱里整齐码放着晒干的药草,苦涩的清香勉强盖住了土腥味。萧懿安伸手摸了摸被子,指尖立刻沾上沙粒。
"果然由奢入俭难啊。"萧懿安轻叹一声,却也不甚在意。她放下包袱,开始整理这暂时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