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可别说这么早,万一你就喜欢上他了呢,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
“他对我的厌恶你这两日也该是知道了,而且我也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嘛。”他晃了晃脑袋。
常元清立马松开人,指着他:“行!要是你喜欢上他了,你就把你西郊那座庄子给我!”
裴怀衡态度坚定:“要是没喜欢上,你就给我围着整个盛京城跑五圈。”
盛京城极大,若是跑一圈都得好久,这五圈……怕是没趟个七八天起不来啊,未免也太狠了些吧……
不过常元清不带怕的,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西郊庄子,他势在必得。
“行啊,到时你可别后悔。”接过递来的酒杯和裴怀衡碰了杯。
“话说这月学得如何了?”常元清倒反常关心起他的学业来。
其实作为朋友,他也挺希望裴怀衡能有所建树,毕竟对方到底是个王爷,若是裴怀衡有所成就也能造福百姓。
此去源州他看到了在繁盛的京城从未见过的景象,那里的百姓刚高高兴兴过了团圆年,就遭遇山体滑坡。
他当时坐在马车内看着外面早已成为废墟的房屋,被泥石冲盖的庄稼,完全和京城是两个不同的景象。
外头的人坐在地上,满身泥灰,他们的衣服鞋子都是破旧的,甚至有的人连鞋子都没有。
他们一家三口或是五六个人就分食一块面饼。
他一身锦衣华服,坐在铺有软垫的马车中,内有糕点热茶,他与外面的人只一窗之隔,却是天壤之别。
到了那儿,他也收了公子哥做派,规规矩矩帮着做事,吃住都同众人一起。
终于有人开始关心他的情况,裴怀衡就开始一顿输出。
“刚开始都还好,就前几日,皇兄让他进宫一趟,说是下月初二要对我进行小考,他一回来就跟被人夺舍一样,要府中人将府门看好,墙加高,有洞的都给堵上,拉着我不间停的学,我觉得自己都便变成一本书了!”
“幸好我留了一手,趁他有事外出,我给跑出来了,不然咱俩想一起喝酒就得下月后。”
“你是不知道,为了赴你的约,自收到信那日开始我就想办法在宁惟意面前表现,想争取一日空闲,偏偏遇上皇兄的小考,而且为了兄弟你,我都跟着他下地扯草,下田犁地插秧了,我一堂堂王爷何时何地受过那般苦,那几日我装得累死。”
“等小考后,你可得请我一月的喝酒啊!”
*
今日宁惟意出府主要是去济善堂看看那些孩子的学业如何,顺便帮些忙,还有拿些他屋中新找到的书籍给孩子,结果走了一半才想起有几本重要的没拿到,又转回来了。
刚一进府门,就见着王伯一直在张望府门口。
“王伯是在看什么?”
王伯有些惊慌,说话结结巴巴的,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看他如此,宁惟意一猜就是裴怀衡跑出府了。
“劳烦王伯去将戒尺拿来。”
见王妃笑着,还以为他不会生气,原来这是要去亲自抓人啊。
也该如此,不然王爷真不会长记性,小考在即还不抓紧。
他拿来戒尺后,宁惟意就又上了马车,把青风留了下来,王伯刚想说,裴怀衡可能去了哪儿,就听见宁惟意让车夫去艳香楼。
听着语气不太对劲啊,王爷还是早些自己回来吧!
“哎,公子又生气了。”
*
他到了艳香楼门口,望着这楼,握着戒尺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才决心走进去的。
这楼中景象与外界完全不同,红绸满目,映得周遭全身红色,这一楼中间台子,有穿着轻纱的妓女跳着舞,曼妙身姿随着台两侧乐师的乐曲舞动。
宁惟意衣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他不太适应这里面……
望向别处,却没一方是能让他心静的。
老鸨在旁看了他许久,见他踉跄立马上前去扶,宁惟意下意识地与人隔开距离:“别!男女授受不亲。”
老鸨被他这番话给整懵了,手顿在半空好久才收回,继续笑脸相迎:“瞧小公子就是第一次来这儿,来这儿的人可不管什么男女有别。”
“我是来寻人的。”宁惟意不愿看她。
老鸨突然立马抓着宁惟意的手,任是怎么挣扎也没挣脱。
“来这儿都是寻人,公子是寻绿秀呐,还是茗红?”
他俩就完全是两个想法。
宁惟意知指望不上他,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子,递给老鸨:“我自己寻便是。”
老鸨一见银子,接过掂量掂量,立马松开宁惟意的手腕:“那好,公子您慢慢找,要是有需要的唤我便是。”
说完,她拿着银子就走了。
宁惟意握着刚才被她一直抓着的手腕,动了动,有点疼,红绸映着,他也看不见手腕是否红了,反正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进来那一刻,整个脸都很烫。
得快些找到,早点离开这儿。
一楼没有,那去二楼找找。
上了二楼他才后悔……就该问清楚裴怀衡一般都在哪间房,现在他一间一间的听,多少有点不堪入耳啊。
他又不敢推门看,若是撞见什么……那干脆这眼睛还是别要的好。
大概过了七间房,他在二楼最里面那间,听到了裴怀衡的声音,实在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就直接推了门。
一推门,他最先看到的是那三名常元清叫的女子,之后才是常元清和裴怀衡。
裴怀衡一见进门的是他,把要骂人的话咽回了肚中。
常元清好懵,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明明嘴上带着笑,却让他觉得有些畏惧。
“你不是外出了吗?怎么来这儿了?”裴怀衡再见到他之后,就立马站起身,和那几名女子隔开距离。
宁惟意将戒尺从身后拿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同时就好像无视常元清和其他三名女子的存在一般,直径往裴怀衡走。
“所以你那日在田间的表现,只是为了要我准你假,好来此处寻欢作乐?”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可偏就这种最叫人慌乱。
“不是!我是说的玩笑话!”
确实是玩笑话,那都是为了能在常元清那儿坑几顿酒说的。
宁惟意没听他解释,继续质问:“我出府时所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没等裴怀衡说话,他又继续问。
“书你背完了?”
“让你抄的也写完了?”
“你是能背了,还是能默了?你就出来玩?”
“是我说过的话不管用了,还是王爷忘了你我的约定?”
“王爷若不愿学,我大可向陛下请辞,所有过错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了王爷。”
常元清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裴怀衡,再加上那一句句的质问,他自己在旁都感觉窒息,他庆幸自己没遇着这样的夫子。
裴怀衡看了眼常元清示意他们先出去。
常元清自然明白,他还巴不得呢,他总感觉自己下一秒也要被训斥。
待人都走了,门也关上了,裴怀衡终于开口说话。
“我明日补上行不行嘛,我就是想休息一下……”
他在极力解释,但宁惟意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话,就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也想要你休息,可陛下有旨在先,我若做不到就是抗旨不尊,是要连累我的家人的。”
“裴怀衡,我莫名其妙被你皇兄赐婚给你,还要教习你学业,让你能担起责任,将来为百姓造福,你什么也不会我忍了,让我教,我教了,我怕一开始学太多你接受不了,我就减了很多,我怕一直读书你会厌烦,我就想着要你劳逸结合,试试耕耘,你又刚好想,就带你去到田间地头,亲身体验去感受,那一日你的所有表现都出乎我的意料。
我当时都觉得所有人都不了解你,你明明能做出改变,但偏偏呢?以为你会真的成长了一点点,就一点点,会想要去为陛下分担,那我至少会觉得我这一月没有白教啊,我就出去一趟,你就想着逃学,就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吗?还是一开始你就厌烦我教你?裴怀衡我没有逼你要你今日学了,明日就要能够成为才子,我有慢慢的让你试着去接受去愿意学,我以为我已经见到你的不一样了,但你偏偏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脂粉的气息,闻着他有些泛恶心,借着桌子站直身体,裴怀衡想去扶,但被拒绝了。
“我就觉得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才让你没有自制力,不能专心下来学习。”
“不是……对不起。”
他眼眶越发红润,最后泪珠顺着脸滑下来:“有时候我又很恨你们皇家,凭什么一道旨意就要毁了我!”
“我知道你爱玩儿,会觉得学习让你难受,那你知道我进来这里,我费了好久说服我自己吗?我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很快的,就这一次,我从小到大,从未踏足过这里半步,这里的味道让我泛恶心,这里的场景让我很不适应,可我偏偏要为了那道旨意我要踏进来,负责任的把你带回去。”
“裴怀衡……其实教你的时候,我也很累啊。”他的手无知觉地垂在两侧,手中的戒尺也掉在了地上。
裴怀衡见他如此,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似乎除了内疚,好像也有难受,是那种看着眼前人哭,才会有的难受。
那种感觉,在促使他去抱一抱这个人,去安慰安慰……于是他当真这么做了。
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去抱宁惟意,但是抱都抱了嘛。
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宁惟意脸埋在他胸前,嘴里还在呢喃:“我也很累啊……”
还是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身子不自觉的将他抱得更紧。
他实在不能明白今日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之前脑海里会一直出现这个人的身影,现在听着他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自己又忍不住都想去安慰,他不想让对方哭得这么难受,也不忍他哭。
感觉只要他眼眶一泛红,就似乎天要塌了一般,会让他有一种慌乱,心悸的感觉。
“我错了,以后好好学,绝对不会再来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