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什么特别的，他就是来诉苦，说试验田那边因为咱们厂的污染推进困难。”
“希望厂里看在王市长项目的份上，能不能在生产环节想想办法，尽量减少点排放，减轻点他们的压力。”
“就这点事儿，我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就答应帮忙看看有没有优化的空间。”
“至于技术资料、生产流程，我一个字都没提！这点组织纪律性我还是有的！”
陈明远刻意避开了废渣处理的核心，更绝口不提变废为宝的可能性，只把话题引向减少排放这个相对模糊的诉求上。
他知道，这个说法虽然敷衍，但至少暂时不会引发姐夫最激烈的反弹。
“减少排放？”
马国栋的眼神依旧充满怀疑：“哼，说得轻巧！那姓刘的小子，鬼精得很！”
“他今天能打着环保的旗号来了解情况，明天就能得寸进尺！”
“我警告你，陈明远！”
他猛地加重了语气，手指几乎要点到陈明远的鼻尖：“离那个刘东远点！他搞他的试验田，那是农业口的事，我管不着！”
“但他把手伸进化工厂，伸进工业生产的核心领域，就是越界！就是不安好心！”
“化工厂的技术、流程，那是国家机密！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一个搞农业的，突然对工业废料这么上心，背后打的什么主意？”
“我看他是想借着治理污染的幌子，窥探我们的核心技术和生产数据！”
“你少跟他掺和！更别听他那套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
“什么变通？什么新思路？我看他就是想搞乱现有的生产秩序！”
“你老老实实抓好你的生产指标，完成上级任务，这才是本分！”
“别给我惹麻烦，也别给厂里惹麻烦！听懂没有？”
陈明远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和警告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心里却十分不甘。
他知道姐夫是守旧派，但没想到如此顽固。
刘东那套变废为宝如果真能成，不仅解决了试验田的难题，更是给化工厂、给整个魔都的工业污染治理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这是多大的功绩，多深远的影响！
可姐夫眼里，只有规矩和保密，容不得半点沙子。
他低下头，闷声道：“是，姐夫，我明白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他没有承诺完全断绝联系，只是含糊地应承注意分寸。
马国栋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完全满意，但他看着小舅子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好再继续深逼。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最后丢下一句冰冷的警告：“记住你今天的话！再让我发现你和他私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勾当，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寒气摔门而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明远一人，他缓缓抬起头，望着紧闭的门，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
但刘东描绘的那个变废为宝的未来，值得他冒这个险。
与此同时，刘东匆匆赶回位于郊区的试验田。
刚走到田埂边，早就焦急等待的周铁柱立刻迎了上来。
“老板！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怎么了？”
刘东心头一紧。
“刚才！就你回来前一个多钟头！”
周铁柱指着试验田外围靠近树林的方向：“我和老王头看到几个生面孔，鬼鬼祟祟地在那边林子边晃悠！”
“探头探脑地朝咱们田里张望！”
“穿着打扮不像村里人，倒像是城里来的干部模样！”
几乎是同时，一直在田里忧心忡忡观察麦苗的老农王老汉也拄着锄头走了过来：“铁柱说的没错，还有更糟心的事呢！”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村里不知打哪刮起一股歪风邪气！”
“有人在传，说你弄来的那些化工厂的黑渣子，根本不是什么宝贝，是毒渣子！”
“说你打着试验田的幌子，要把这些毒东西埋在地里，毁了咱们这片地，以后寸草不生！”
“还说你是骗国家的钱，骗王市长，坑害咱们老百姓！”
王老汉的声音带着痛心和无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些乡亲听了，心里都犯嘀咕呢！”
“虽然大家伙儿信你，可这谣言，它杀人不见血啊！”
刘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前有马国栋亲自下场警告威胁，后脚他的人就出现在试验田外监视，紧接着村里就起了如此恶毒的谣言！
这绝不是巧合！
好一个马国栋！
正面交锋占不到便宜，立刻就用上了这种阴损的手段。
派人监视，掌握动向，散布谣言，动摇根基！
这一手监视一手谣言，双管齐下，就是要把他刘东孤立起来。
把试验田的名声搞臭，让他在群众中失去支持，让项目举步维艰！
“毒渣子？毁地？”
刘东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寒意：“这谣言起得可真及时！马局长动作够快的！”
他环视着试验田里刚刚冒出新绿、顽强生长的麦苗。
又看了看旁边堆放整齐、正等待被科学处理的废渣堆。
眼神中的寒意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坚毅所取代。
“铁柱，王伯。”
刘东说道：“别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做对了，戳到某些人的痛处了！”
他看向周铁柱：“那几个生面孔，你记住他们的特征。”
“他们再来，不用惊动，暗暗留意就行。”
“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
“我们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又转向王老汉，语气诚恳：“王伯，村里的乡亲，麻烦您多费心解释解释。”
“告诉大家，这些废渣，不是毒药，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我们试验田的每一步处理，都是经过科学论证，是为了彻底解决污染，让土地重新活过来！”
“让大家亲眼看看，这些苗，是怎么在改良的土地上长起来的！”
“事实，会戳破一切谎言！”
“至于马局长……”
刘东的目光投向魔都市区的方向：“他想玩阴的，我们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