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登上飞舟飞舟破开浓稠的秽瘴,化作一道流光,向着瀚云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舟上,甲板一角热闹非凡。
一群蓬莱弟子将谢无咎团团围住,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与崇拜。
“先生先生,您快帮我看看,我这火灵根是不是有什么弊缺啊?为何我修炼火系术法总是后继无力?”
“还有我!先生,我总感觉自己运气特别差,是不是命格有什么问题?”
而飞舟的另一侧,气氛却截然不同。
萧霁、慕九霄和夙夜三人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各自沉默。
三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此刻却像三个被抢了糖吃的孩子。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新来的,用几句空口白牙的许诺,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飞舟另一侧的屋内,薛青正闭目调息,将侵入体内的最后一丝秽瘴之气逼出。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紧接着是林瑶儿试探性的声音。
“小师叔,您在吗?”
薛青睁开眼,道:“进来。”
门被推开,林瑶儿探进一个脑袋,梳着双丫髻的少女脸上挂着一副欲言又止,又带着几分小得意的笑容。
她抱着一个储物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像只偷吃了油的小老鼠。
薛青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没有没有!”林瑶儿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将储物袋往桌上一倒,哗啦啦一声,各色流光溢彩的法宝、丹药、灵石瞬间堆成了一座小山。
薛青的目光在那堆东西上扫过,随手拿起一样,挑了挑眉,看向林瑶儿:“你去哪打劫了?”
“嘿嘿。”林瑶儿凑到薛青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得意,“小师叔您不在的这几日,那三位前辈老是来向我打听您的事。这些,都是他们给的。”
薛青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看来,瑶儿把我卖了个好价钱。”
“我才没那么笨呢!”林瑶儿一听,连忙凑到薛青身边撒娇,“那三个人一看就不怀好意,我怎么可能把小师叔的事告诉他们!我都是胡说八道,随便编了些有的没的,就把这一大堆东西骗到手了!”
薛青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哦?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怀好意?”
“那还用说!”林瑶儿挺了挺小胸脯,开始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他们明明知道我说的都是些毫无用处的小事,还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来买消息。这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别有所图。”
她顿了顿,掰着手指头继续道:“可那三位,一个是无赦堂的堂主,一个是万通商会的会长,还有一个是听雪阁的阁主,哪个不是三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傻子呢?”
“所以呀,他们肯定是有别的图谋!”林瑶儿下了结论。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八卦地凑近了些,“而且,三界谁不知道,他们三位心里都装着一个苦苦追寻了十年的心上人。那他们来打探小师叔您的消息,肯定不是因为看上您了。”
薛青没有打断她,任由她分析下去。
林瑶儿托着下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莫非,他们是想找小师叔您看病?我听说他们的心上人,十年前身陨道消,他们是不是觉得小师叔您丹术通神,能起死回生?”
说到这里,林瑶儿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话说,能让三界这几位大人物都心心念念至今不忘,那个叫雪倾的女子,想必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天仙吧。”
薛青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甲板上,角落处。
夙夜,从登上飞舟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注意力,便死死地锁在了谢无咎的身上。
他闻到了。
就在方才,谢无咎与薛青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那因兽化而变得异常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从谢无咎身上一闪而逝的味道。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气味。
是压抑着的狂热与占有欲,如同深埋在地底的岩浆,在找到宣泄口后,所散发出的滚烫气息。
可这股气息之上,又覆盖着一种截然相反的味道。
那些滚烫炙热被谢无咎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最终化作了那副温润无害的模样。
这种味道,绝不该出现在一个初遇的女子身上。
尤其是对算尽天机,早已将自身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的谢无咎而言。
夙夜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谢无咎,他一定是在薛青的身上,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而能让他流露出这种情绪的,普天之下,除了那个让他们寻了十年的人,再无其他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得了指点的蓬莱弟子们终于心满意足地散去,各自找地方打坐感悟去了。
谢无咎身边恢复了清静。
萧霁和慕九霄几乎是同时迈开了脚步,正想上前去探一探谢无咎的虚实。
夙夜却提前一步走到了谢无咎的面前,他那被面具遮挡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发现,薛青就是雪倾。”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此话一出,正要走过来的萧霁和慕九霄脚步同时一顿,目光锐利地投向谢无咎。
谢无咎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他微微侧过头,仿佛在“看”着夙夜的方向。
“夙夜,你多虑了。”
他轻笑一声,声音温润如故,“在下只是追寻一缕天机至此,恰好遇上鸣沙洲异变,承蒙薛长老搭救,仅此而已。”
他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至于薛长老,她确实是一位风姿卓绝的奇女子。但若说她便是雪倾……恕在下眼盲,实在看不出半分相似之处。”
“至于你为何会将两位声音、性情、修为都截然不同的人联想到一起,或许,只是因为心中执念太深,看谁都像那位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