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无尘握紧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一丝痛也觉不出来。
他喉间发紧,好似有人用绳索勒紧了脖颈,叫他快要窒息。
王初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是一阵心乱如麻,好在很快平复下来。
如今,她的孩子业已生下,且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她二人已和离。
她抱着孩子,与温青白一起走出房间,踏出房门,竟是如此的自然骈行。
卿无尘始终立在石榴树下,看着他二人缓步走来。
她一袭鹅黄纱衣——她喜欢穿这颜色,她穿起来也确实好看,衬得肌肤胜雪。
那张面容,那张与他生活了三年,如今日夜出现在他梦中的脸,总算出现在他面前。
他曾想过无数次他从广北回来后,他们重逢的画面。
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她抱着孩子,与温青白一同站在自己面前。
“卿世子,许久不见。”王初芸的声音异常平静,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与一个普通旧识寒暄。
卿无尘竟是良久不言,再开口时,他听到自己说:“许久不见,你……还好吗?这个孩子是?”
王初芸神色不变,眼睛直视着他:“我的孩子。”
他望向孩子的脸,有一瞬间,他只觉看见了珩哥儿小时候。
但不知为何,如今,看着王初芸云淡风轻的姿态,他竟暂时难以问出口来。
而一旁的温青白却率先对王初芸道:“阿芸,孩子交给我吧,你抱了这么久,手都酸了。”
王初芸竟从善如流、十分自然地把孩子给了温青白。
转而对卿无尘道:“不知卿世子来我石榴小院,有何贵干?”
卿无尘却是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温青白,眸光忽转幽深:“小温大夫提前三个月离开广北,来向我告假,说是家中有事,我至今还不知是什么事,如今业已回到上京,不知小温大夫能否告知。”
温青白瞥了王初芸一眼,王初芸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两人眼神交流,这落在卿无尘的眼中,竟是无限的暧昧。
温青白直视卿无尘:“三月前,阿芸生产,便赶回上京了,那时候时疫已平息,怎么,卿大人这是打算旧事重提,秋后算账?”
卿无尘冷道:“你那时,为何不告诉我?”
温青白一笑:“阿芸已与你和离,她产子,与你何干?”
卿无尘被怼得一愣,他再度看向孩子,孩子正在他怀中安睡,抓住了他襟前,小手就不松。
“那这个孩子与你又有几分干系?”卿无尘反问。
温青白故作轻松一笑,道:“难道阿芸没有给你看我们的婚书么?”
他虽没有正面回答,但比正面回答的效果更佳。
大家都是聪明人,言下之意,卿无尘哪有不知的。
可他心头疑窦丛生。他瞥了又瞥,始终觉得这孩子,与珩哥儿极像。
算一算孩子出生时日,似乎,也确实能够对上号。
“她是几月几日出生的?”他问。
温青白正要回答,王初芸却抢道:“卿世子问这个做什么?难道百日宴时,你要送个大礼不成?”
卿无尘脱口而出:“也未尝不可。”
王初芸说:“她现在两个月,百日宴还早,就不劳烦卿叔叔了。”
卿无尘一听,便蹙起了眉,两个月?卿叔叔?
不对,晚了一个月。方才不是才说三个月前么?难不成温青白回来时,孩子还未降生,他只是回来等待着?
那么……这个孩子……不是……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整个人惊住。
不不不,绝无可能,这个孩子分明长得和珩哥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王初芸现如今为了与他撇清关系,居然撒这种谎了么?
“她……她叫什么名字?”他听见自己问。
王初芸说:“大名还未取,小名叫甜甜。”
恰逢此时,孩子在睡梦中笑了笑。
确实甜。
“卿世子可还有事?若是无事,我就不送了,如今孩子小,我出门多有不便。”
她这是明晃晃赶人。
卿无尘像个机甲一般,转身,可双腿依旧像灌了铅,迟迟不往外走去。
王初芸在背后望着他,见他不动,便对温青白道:“青白哥哥,我们进屋吧。”
将他一人晾在院中,不再问津。
卿无尘转头,再度看向那一扇窗。
正好王初芸将窗户关过去,在窗将要关上的瞬间,她抬起眼,望了窗外人一眼,那眼神,莫名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
不禁叫卿无尘心头一阵酸楚。
他还有什么可留下的理由?
如今,她又有了孩子,还有了一个关心他的男子在身边,他……算什么?
他什么也不是!
他不再犹豫,抬步离开。
当他终于出了院子,那扇窗,再度打开一条缝,王初芸瞧向院中,见再无他的身影,她才放下心了。
她真是生怕那人又发起疯。
不过好在,这一次,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温青白走到她身旁:“他已经走了。”
王初芸回头,冲他勉力笑笑,接过他手中的孩子:“多谢。”
温青白不禁叹气,她……自从那封婚书之后,她比以往还客气。
心中发闷,他开始怀疑,他到底还能不能走进她的心。
难道年少时的错过,便是一辈子么?
不过他所求不多,只要能时常陪在她身边便好。保持现状亦是不错的。
将来,甜甜还要唤他一声义父,没准,为了户籍,还会喊他爹爹。
“你不打算告诉他,这个孩子,是谁的么?”
王初芸一笑:“我为何要告诉他这些?这个孩子我已决定自己抚养。”
温青白试探地问道:“你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么?”
王初芸垂着眸子,看向怀中女儿:“那是自然的。”
温青白想起方才,卿无尘的面色,沉默一会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他身体好像出了些问题。”
王初芸听着,未作任何反应。
温青白看着她,似要从她细微的神情中,看出点端倪。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观察什么,如今他二人业已和离,他为何还在想,她心里是否还有他。
“不过没关系,卫国公府门庭显赫,自然会请极好的医者,为他医治。”
王初芸说:“是啊,他能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