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无尘骑马回到清雅园。
珩哥儿此时正在与甜桃跳房子。
他走过去,将珩哥儿一把抱在怀中。
珩哥儿被吓一大跳,一看是爹爹,便开始咯吱咯吱笑着唤他,声音软软糯糯的。
他的小胖手热乎乎的,在他脸上捏来捏去。
捏得两颊肉向外鼓起,珩哥儿便淘气道:“胖爹爹,胖爹爹。”
两只小手把脸颊按瘪,他又调皮道:“瘦爹爹,瘦爹爹。”
卿无尘望着调皮捣蛋的珩哥儿的脸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甜甜很像珩哥儿。
王初芸说甜甜的已经出生两个月。
小孩子一个月与一个月的差异极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甜甜看起来更大些,不像只有两个月的样子。
若不是两个月,那便是三个月……
她撒谎其实漏洞极大。
三月前,他遭人暗算前夕,温青白向他辞行,说家中有事,那时广北已初步安定,温青白教了当地医署的大夫,如何处置那些病症,他才离开的。
方才在石榴园,温青白说,那时候他回来,是因为王初芸生产。
他怎么可能提早一个月回来?虽说他十分看不惯他,但他医德还是有的,那时候病情只是初步得到控制,并非全面平息,若非必要他绝不会告假。
也就是说,孩子真的是三个月。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激动,他猛烈咳嗽起来。
忙偏过头去,免得污了珩哥儿,甜桃会意,将珩哥儿接了过去。
星厌老远听到咳嗽声,赶忙过来,递了一粒药丸给他。
这药丸是暂时压制咳嗽的,大夫说过,他若咳得急了,很容易便咳出血来。
每吐一次血,这命,可就短一分。
“爷,我扶你回屋歇息。”
回到房间内,卿无尘坐在软榻上,斜靠下去,撑着额头,闭上了眼。
星厌道:“爷你好生歇着,星厌就在外面,随时叫我。”
卿无尘却道:“等一下,你将负责盯着石榴园的人给我叫来,我有话要问。”
星厌不明所以,但依旧下去将暗卫叫了来。
暗卫不走正门,自屋后的窗户跳进来,两个,滚了一圈,跪到地上,向卿无尘行礼。
“主公。”
卿无尘假寐着,晾了他二人良晌,才缓缓开口:“该当何罪?”
二人没想到,极少传唤他们的主公,甫一见面,便是问罪。
两人心里一慌,垂下头去:“还请主公明示。”
卿无尘依旧闭着眼睛,声调慢条斯理的,与在石榴园时简直判若两人。
“你们要记住,你们,是我的人。”
两人面面相觑,头越发低。
“那虽说是夫人,你们也不可全然听她的,别以为我不知,叫你们乔装改扮,在石榴园附近摆摊子,夫人常去照顾你们的生意,怎么,做生意做上瘾了?给老主顾格外开恩?”
两个暗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中一个解释道:“主公,我们被夫人认了出来,夫人实在狡猾……”
“嗯?”卿无尘轻哼了一声,却带着威压。
暗卫当即改口:“夫人实在机敏聪慧,她假意来我们的摊子上买东西,在我们的茶水里下了毒。若我们不按她说的做,她便不会给我们解药……”
“所以你们传到广北的消息,次次都说她平安?”
暗卫:“确实也算平安,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
“而已?”卿无尘总算睁开了眼。
双目寒潭一般,隐藏着汹涌怒意。
两个护卫的头都快磕到地面。
“主公,据我们观察,夫人的孩子,绝对是您的!”怕殒命,护卫们忙找补。
卿无尘隐忍着再度闭上眼:“怎么说?”
“回主公,据我们观察,进出石榴园的男子,自始至终都只有三位,一位是夫人的兄长,还有一个随云镖局的东家,以及太医院小温太医。”
“小温太医虽说嫌疑最大……”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咳嗽给打断。
暗卫又暗骂自己一通说错了话,忙找补道:“主公放心,随云与温青白,从未在石榴园过夜。”
过夜?这一个词说出来都是亵渎他的夫人!
卿无尘猛烈咳嗽起来,两个暗卫一阵心慌,浑身打起颤。
星厌闻得他的咳嗽,忙不迭跑进来,见那两个暗卫跪在那儿战战兢兢,蹙眉道:“你们先下去,待会主公再传唤。”
说着,忙不迭去给卿无尘倒了冷茶。
卿无尘喝了一口,平复下去胸腔澎湃的热意,咳嗽渐止。
“爷,方才那两个暗卫不得力,不如赏一顿酒,重新挑两个去石榴园那边。”
这赏酒,自然便是毒酒。养暗卫的达官显贵,一般都是这么处置自己的暗卫。
卿无尘缓缓抬手:“不必,将他们调走,罚俸三个月。”
他再度躺下,这一次是平躺,闭上眼说:“好了,你也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这一闭眼,脑海中忽然闪现那个梦境中,王初芸也是怀着身孕。
他猛然睁开眼。
这是怎样的关联?
他忽然有一个惊天的猜想。
是不是王初芸也曾做过那样的梦,所以,她才会那般恨顾嘉慧。
再加上梦中那封与自己字迹极为相似的休书,所以她也十分不待见自己。
难不成,那是预示梦?她比自己早梦见,所以她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这一切。
他想到当初她暗示自己请妇科圣手阿黛公主,布的便是大伯母难产施救的局。
若不是她早有预料,又怎会布那么长线的局?
她的预知梦,比他的内容应该更多,更丰富。他并没有梦见关于大伯母的事情。
如若那梦真的是预知,那么,也就是说,若不干预,现实便会往梦中的场景发展。
可是,究竟是怎样的原因,会导致王初芸下狱,顾嘉慧施害。
一想到他们之前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惨烈结局,他便遍体生寒,后怕不已。
那个结局实在太过血腥悲凄,他的芸儿,实在太惨。
梦中的他究竟是有多无能,才能让妻子沦落至此,任人那般磋磨致死。
不,他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想到了这些,卿无尘又忽然释然了一瞬。
原来,芸儿都是因为这些,才与他写下和离书,怎么都要离开自己。
也是,难不成等那封休书不成?虽说那梦中的休书,并非出自他手。
他忽然想到那白玉镯子。
他依稀记得,梦中,芸儿在弥留之际,那镯子一直是戴在她手上的。
镯子,梦?
他们之间,是否存在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