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寒冬里难得一见的暖阳天。
章钊霖精心挑选了三束花，驱车带着唐景轩来到了万福墓园。
细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唐景轩侧头去看神色凝重的章钊霖，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但也能猜到他大概是在可怜自己。
但怜悯与同情，从来都不是他想得到的。
“一个人，会很辛苦吗？”
唐景轩俯身再一个把墓碑上的三张黑白照仔细擦拭干净，闻言摇了摇头。
“不辛苦，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并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孤独的。”
“如果可以的话，你要不要试试两个人一起过未来的日子？”
“我不想在这里说这些。”
“这里不好吗？我想在你家人的面前很郑重地表达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意愿，未来如果你不再是一个人，我想他们也会欣慰。”
唐景轩抵着舌尖重重咬了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才道：“章钊霖，我们并不合适，或许你现在是真的喜欢我，但这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当激情和新鲜感褪去之后，我们之间又能剩下什么？”
“恕我直言，你的这点喜欢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分量。而且我认为，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该硬把我扯进你的生活里，你的这种喜欢，只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唐景轩毫不留情的话，刺得章钊霖心口生疼。
他不明白，明明昨天唐景轩还留他一起吃饭，为什么今天就可以这样决绝地把他推开，甚至一点希望和幻想也不留给他。
难道在唐景轩心里，他的那些感情真的是负担与累赘？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充分尊重唐景轩的意愿，但他没办法接受唐景轩不属于他，更没办法接受唐景轩从此以后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失去唐景轩这件事所带来的痛苦与不甘是大于章钊霖那点并不高尚的道德和准则的。
而且唐景轩根本就是个骗子。
如果真的习惯了一个人，如果真的不感觉孤独，那么唐景轩除夕夜偷偷掉下来眼泪又是因为什么？
尽管唐景轩长篇大论说了一堆，并且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但章钊霖却未给予回应，他问：“你讨厌我吗？”
唐景轩叹了口气，诚实道：“不讨厌。”
“这就够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上了车，章钊霖却只点了火打开了暖气，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概十分钟后，章钊霖嘴角噙了一抹并不真切的笑，突然道：“我觉得，你应该要有一点责任心。”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唐景轩大为不解，他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驳什么，就听章钊霖接着道：“对一个连初吻都给了你的男人，你不应该这么狠心。”
“怎么会！”
虽然章钊霖因为动作过于生疏而让唐景轩有过类似的怀疑，但不管怎么样，以章钊霖的成长环境来看，他怎么也不应该…..
“怎么？你觉得我拿这种事来骗你我会很光彩？”
唐景轩不语，这种情况的确在他意料之外。
因为他脸上有片刻的空白，所以瞬间让某人找到了可乘之机。
“我只有过你一个人，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总说你想我，总说我是个好人，或许你不过是随口说来哄我开心的，但我却当了真。”
“我也没办法，我没有和谁交往过，也没有和谁像跟你这样亲近过，所以你才能三言两语就把我给骗了。随随便便就被你蛊惑地动了心是我的错，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总要为你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面造成的影响负起责任来。”
唐景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章钊霖说出来的。
但让他更震惊的话还在后面。
“你骗了我的感情，也骗了我的身体，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如果我因为悲痛欲绝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你能确保你未来不会愧疚？”
“这可是在墓园外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唐景轩也不知道自己是羞的还是气的，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在发热，他拿围巾把自己整个脑袋都裹了进去，不想再到一句章钊霖讲的疯话。
但章钊霖却不打算放过他，头上的围巾被一圈一圈解开丢到了后排，唐景轩瞬间无处遁形，只能直面章钊霖的目光。
“那你当着你家人的面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章钊霖看似咄咄逼人，实际上紧攥的手掌暴露了他的紧张。
唐景轩似乎被人当头一棒砸懵了，隐秘心事被人窥破的慌乱让他呆立当场，甚至连呼吸都止住了。
他该怎么办？
承认吗？
不！一旦承认，章钊霖就不可能会放过他了！
“没有！章先生，如果我有哪里给你造成了这样的误会我跟你道歉，但你应该知道的，你付我钱，我给你提供情绪价值，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对此表示怀疑和不解，可以去问问你的那些朋友，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你答案的。”
“是么？”章钊霖缓缓靠近，一把擒住了唐景轩的下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你发誓，说你没有一丁点喜欢我，如果你撒谎，那么我章钊霖孤独终老。”
章钊霖的目光仿佛最精密的扫描仪一样，细致地将唐景轩每一个回避和挣扎的表情记录下来然后做最精确的分析。
“说啊，你家人都听着呢。”
唐景轩想要别开头，却被章钊霖的另一只手扣在了后脑上，只能被迫和章钊霖的视线在空中交缠。
许久之后，章钊霖放开唐景轩的下巴，温柔地那用手掌摩挲着他的脸侧。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反应，已经暴露了。”
章钊霖突然松了手，唐景轩狼狈地跌回座椅上。
是啊，不幸福的是章钊霖，如果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唐景轩又何苦要挣扎犹豫。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喜欢你就要跟你在一起？”
章钊霖突然就笑了，把头伏在方向盘上，整个人笑得开怀，许久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来。
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愉悦。
既然这样，唐景轩这一辈子，就注定要跟他章钊霖绑在一起了。
“你刚才叫我章先生了。”
唐景轩迅速捂住嘴往旁边靠去。
章钊霖又笑了，愉快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不急，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