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有人包了个祖宗》 第69章 圈禁还是远离 破旧的出租屋内，客厅里的灯光昏暗而陈旧，餐桌上丢了几包香烟，有两包已经开封并且空了大半。 唐景轩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天擦黑时突然惊醒后就一直呆坐在床上发呆。 他现在不缺钱，没必要在蜗居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 但在这里，他觉得安稳踏实。 许久之后，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几步走到餐桌旁坐下，那里除了麻痹他的香烟，还有一袋蜜桔，是昨天从市区里买回来的。 剥开蜜桔，狭小的空间里迅速弥漫着蜜桔皮的清香，他习惯性地将上面的白丝细心撕掉，当塞进嘴里的时候才恍然想起这是章钊霖的习惯，不是他的。 唐景轩遏制住喉咙里翻上来的苦涩，没什么表情地一口咽了下去。 这些天，他有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即便他其实根本没什么胃口。 但他总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点开对话框，他跟章钊霖的对话停留在一个星期前。 不应该叫对话，因为章钊霖根本就没有回复他，只是他单方面地告诉章钊霖他已经搬出去了。 吃完最后一瓣橘子，唐景轩拿了干净的睡衣去洗漱，并没有看见对话框上反复出现的“正在输入”提示。 等他再出来时，看见闪烁的屏幕，是一个鲜少来电的号码。 夜已经很深了，唐景轩无奈披了一件外套下楼。 低矮拥挤的楼道口默默伫立着一个身影。 “景轩，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找你。”游凌环顾着周围的环境，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他听杨晏清说过，唐景轩之前过得并不好，否则也不会搭上章钊霖。 但知道过得不好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 他虽然家庭条件不算特别优越，但也是自小吃喝不愁的，从来没想过有些人还能活得这样艰难。 “你怎么来了？” 游凌上前一步，想要唐景轩紧一下外套，却被避开了。 “我听小晏说你搬出来了，猜想你是不是跟……跟他已经结束了。” 唐景轩皱了一下眉，他跟章钊霖之间的事，不管是那份合约还是什么，他从不会跟任何人说，包括杨晏清。 只有前几天杨晏清说他不在京市，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个人证件需要唐景轩帮他代收，唐景轩才给了他这个地址。 结果倒被他猜出来了一点。 唐景轩知道游凌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可能有所回应。 两人并排沿着杂乱的小巷往外面的马路走去，期间游凌不小心一脚踢到一个空的易拉罐，在寂静的夜里擦出很大的声响。 游凌有些窘迫地收了脚，连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在地面，避免再踢到什么东西。 唐景轩看着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却想到了章钊霖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 矜贵的章先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昂贵的金光，走进这条黑黢黢的小巷，连周围的楼栋都好像被他给照亮了。 唐景轩走在前面带路的时候，连头也不好意思回，就算他那张脸皮早已千锤百炼，在有些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一点难堪。 可不论章钊霖眉头皱得有多紧，看向那套出租屋的表情是多么嫌弃，却还是毫不介意地喝下了他拿烧水壶接自来水烧的凉白开。 也就是在那一刻，唐景轩深刻地意识到，章钊霖跟别人是不同的。 遇上章钊霖对唐景轩来说是幸运的，却也是不幸的。 可如果问“不幸”和“幸运”各自的权重是多少，那么毫无疑问，“幸运”永远占着上风。 “在想什么？” 唐景轩明显涣散的目光让人一看就是在走神。 “景轩，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和他已经结束了？” 唐景轩不难从游凌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是。” 游凌停下脚步，两人在一盏老旧的路灯下站定，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了起来。 “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自由？ 唐景轩并不需要自由，他一个人自由了太多年，并不缺这个东西。 “你不该恭喜我的。” 游凌愣了一下，终于发现唐景轩身上并没有一点重获新生的愉悦。 “你……” “或许，你应该替我惋惜。” 游凌很震惊地看着他，确认唐景轩的神情无比认真。 “你不想离开他？你对他…..” “不想，因为我很喜欢他。” 喜欢到不得不离开。 继续留在章钊霖身边，他会疯掉。 一边糊里糊涂地沉溺于章钊霖的温柔，一边无比清醒地又知道他只是章钊霖顺手养来解闷的玩意儿。 他在最不该讲感情的时候投入了感情，这是大忌。 唐景轩一直都以为自己比别人活得更清醒，可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最大的糊涂蛋。 但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唐景轩活了二十几年，章钊霖只占了其中一年，把他从生活中完全剥离出去并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因为没有人爱唐景轩，所以他格外爱自己，绝不允许在自己陷入到一个更悲观更覆水难收的局面。 他会远离任何一切可能给他带来痛苦的隐患，现目前来看，章钊霖就是那个呼之欲出的隐患。 应该已经不能算是隐患了，因为就在不久前，章钊霖已经切实地让他感受过一次痛苦了。 “唐景轩，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你做这种无聊的事？你配么？”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别总惹我不开心，想要跟我的人多得很，我不差你一个。” 这些话总会在他耳边萦绕，即便章钊霖已经为此道过歉，可唐景轩却知道这些都是事实，都是章钊霖脱口而出的事实。 而且他已经在章钊霖身边看见过别的男生了，以后还会有更多。 他因此滋生了恶劣的占有欲，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即便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还是会把章钊霖圈成自己的所有物，去疯狂地质问他。 唐景轩一个人过了很多年，他温和周到、热情待人，可又平等地对每个人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没有任何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但有这么一个人，轻而易举就闯了进来。 唐景轩对此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远离，要么圈禁。 他没有能力将章钊霖完全圈禁为自己的所有物，所以就只能彻底远离。 “游凌，你别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了，就算我忘掉他，也不会接受你的，爱情是我现阶段最不希望拥有的东西，希望你能理解我。” 游凌苦笑了一下，道：“我很难对谁动心的，如果感情可以控制的话，那说明它其实也没什么分量。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至少在我遇到下一个让我心动的人之前，继续让我喜欢你好不好？” 感情不可控吗？ 唐景轩突然有些自豪地想，他就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 在某种层面上讲，他还挺优秀的呢。 第70章 喜欢的都留不住 唐景轩是在上午九点接到章钊霖的电话。 “过来，帮我招待一下朋友，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五天，这五天里，请你履行你该尽的义务。” 接通就只有一句话，根本不等他反应，章钊霖就已经挂断电话，紧接着唐景轩就收到了一个地址。 在床上愣了会儿神，唐景轩从简易衣柜里掏了一件衣服换上之后按着章钊霖给的地址，直接开车到了酒店。 明明两人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星期不见，可再见面时，彼此都觉得有些恍惚和陌生。 唐景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下面搭配了一条浅色的牛仔裤，让他看起来年轻又温柔，是有精心打扮过的。 章钊霖不客气地用视线将唐景轩上上下下扫了个遍，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出一点颓靡沮丧的样子，他不知道该欣慰唐景轩终于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了，还是该憎恨他就是个没有心肝的白眼狼。 但让章钊霖更为痛恨的是，即便他已经看透唐景轩的虚伪无情，却依旧会为他的到来而有所期待。 “钊霖哥，天气有点凉，你该多穿点。” 昨天晚上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让今天的温度直接降到二十来度，但章钊霖依旧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 章钊霖或许不怕冷，但唐景轩怕冷，所以推己及人，觉得别人也会冷。 唐景轩下了车，从后排拿出一条薄毯想要递到章钊霖手上，却被他抬手挥开。 “不用，他们在等你，走吧。” 章钊霖发誓，他再也不会为这种廉价的关心而触动。 望着章钊霖冷漠的背影，唐景轩捏着毯子，没有将它放回去，锁了车跟上他的步伐。 章钊霖身高腿长，即便没有想要要丢下唐景轩，但只要他不停下来等，唐景轩也需要走得很快才能跟上。 唐景轩边走边想，原来很多时候，章钊霖都有为他放慢过脚步。 在章钊霖组局的时候，唐景轩总是会替他处理好一切，周到细心地顾及到每个人的喜好和习惯。 但唐景轩和章钊霖都忘了，在很多时候，这种事情除了交给专门的人打理，出于尊重和重视，更多的是交给家里的女主人去做。 唐景轩到得比较晚，几乎是午饭时间才到，而秦沅京他们一早去爬了山，吃过饭后都说要睡午觉，唐景轩安排好了下午他们睡醒后要喝的甜汤就无事可做了。 “去找前台拿一张房卡，没事你自己休息。” 章钊霖拿了外套起身要走，唐景轩却叫住他：“我们不住一个房间？” 章钊霖低头看着他，眉心拢起，脸上写满不耐。 “唐景轩，我叫你过来，只是让你替我招待他们，仅此而已。” 见到唐景轩之前，他想他，见到唐景轩之后，他又因为他的云淡风轻而怒不可遏。 章钊霖觉得，他跟条狗似的被唐景轩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事实上唐景轩并没有要玩弄他的意图和行为，但所产生的结果却并没有什么不同，唐景轩只需要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就可以影响他的情绪。 章钊霖快步走开了，他再待下去，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一口咬死唐景轩。 走出没几步，却又被服务员叫住。 “章总，这是您的客人落下的毛毯，请问需要我送到哪个房间？” 章钊霖看了一眼远远坐着的唐景轩，沉声道：“给我吧。” 他认得这条毛毯，是唐景轩在海边玩的时候跟他一起在夜市上买的，质地不算柔软，但颜色很好看，是很浅淡的紫色，唐景轩盖着它睡觉的时候脸色会被衬得很好看。 他记得唐景轩很喜欢这条毯子。 唐景轩坐了一会儿，去前台拿了一张房卡，回到房间打算睡一觉，但翻来覆去总是没有睡意，干脆就拿了烟下楼。 院子里的造景很考究，唐景轩观赏了一会儿之后在一个露天的休息区坐下，熟练地点了烟咬上。 章钊霖对他的冷淡其实在意料之中，那样高傲一个人，被他先一步说了分开，肯定心里是带着气的。 但他本就不奢求能有跟章钊霖好聚好散，如果不能彻底断掉妄想，对他来说只会是日以继夜的折磨。 因为唐景轩的思绪飘地有些远，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秦沅京已经在他旁边站定了。 见他的目光有些诧异地落在自己两指之间的香烟上，唐景轩迅速将其摁灭。 唐景轩没忘记他之前在秦沅京面前说过自己不抽烟的。 但好在秦沅京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并没有非要问出来让人尴尬。 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他问：“我找章钊霖，但是没打通他电话，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乔恭瑜乔先生要过来，章先生去门口接他了，应该是在路上没听见电话铃声响，您见谅。” 章钊霖并没有跟他说过他的去向，但是吃饭的间隙他有听到章钊霖在接乔恭瑜的电话，大概能推测出来。 秦沅京点了点头之后却并没有立即离开，脸上闪过欲言又止的纠结，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唐景轩觉得秦沅京的表情怪怪的，不光是他，孙启豪也怪怪的，刚才午饭间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有露出了一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下午唐景轩没闲着，在别人忙着娱乐的时候，他根据个人偏好亲自选了不同的酒放进每个人的房间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双怨怼愤恨的视线在纠缠他，可回过头查看的时候，又只会对上章钊霖那冷若冰霜的眸子。 “钊霖哥，我的毯子好像不见了，你可以让人帮我找一下吗？” 唐景轩终于在晚饭前发现他少了东西，可惜已经太晚了。 章钊霖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豆芽然后嫌弃地又从碗里挑出来丢掉。 “下午是有服务员说捡到一条毯子，我让她扔掉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丢了，你要是在意，我赔你十条就是。” 唐景轩放下筷子，问：“丢哪里了？” “一条毯子而已，你何必做出一副留恋的样子，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都可以丢下吗？” 唐景轩抿唇不语，他喜欢的东西很少，但都留不住。 他知道章钊霖是大概故意扔掉的，是一个很幼稚的报复举动。 算了，他也不是非要有一条毯子。 第71章 他自找的 晚饭后，章钊霖要带着邓为恩他们去泡温泉，唐景轩不方便去也不大想去，借口说累了，转身回了房。 盯着唐景轩越走越远的从容身影，章钊霖的嘴唇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越来越僵直的身体仿佛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想他走的话，你可以直接叫住他。” 孙启豪单手拿了瓶红酒，从章钊霖身侧走过，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章钊霖摇了摇头，看见唐景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才木然地转身离去。 这几天他总在想，他们这段相处的日子于唐景轩而言，是否可以称作为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唐景轩不仅不喜欢他，甚至可能连男人也不喜欢。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迫于生存压力不得不做的忍耐和妥协。 合约到期，对唐景轩来说是解脱是新生，是终于可以与不光彩的过去彻底告别重要契机。 温泉水漫过肌肤，却没能将章钊霖愈发寒凉的躯体暖透。 他忍不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揣测唐景轩为什么非要离开他的理由，往最坏处、最令人痛心处想。 两人之前相处的每一刻都被章钊霖从记忆中翻找出来，唐景轩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都被他拿来分析，最后他发现唐景轩从未露出过破绽。 望向他的眼睛是亮的，对他扬起的笑意好像也是是真切的。 天呐，唐景轩是个天生的演员！ 哪怕是有疑心病的章钊霖都被他给骗了。 搁在背后平台上的工作手机响起，章钊霖懒得接，但铃声坚持不懈地一直响。 章钊霖有些心烦地一把拿起看了一眼，是酒店经理打过来的。 “怎么了？” “章总，您的客人跟人打起来了！” 章钊霖迅速在头脑里面把人过了一遍，除了做事全凭自己喜恶的高裕嘉，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做出自降身份跟人大庭广众直接动手的事，他们这些人走到今天，早就过了头脑发热的年纪。 但高裕嘉此刻瘫在温泉池里跟团泥似的，连手指都懒得抬一下，那么跟人动手的也不是他。 还有谁？ 章钊霖蓦然觉得有些心慌，抓起一边叠好的浴巾从水里站了起来。 经理话音刚落，紧接着又发出一声很急促的尖叫。 “你们快把人拽住啊，唐先生，您没事吧！” “不许让人伤着唐景轩！跟他动手的人必须给我拦住，等我过来！” 经理在混乱中挨了一拳，脸上挂了彩，忙不迭想去亲自拉开唐景轩，但他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动起手来竟然这样狠。 就好像……好像不要命一般。 章钊霖赶到时整个楼层闹哄哄的一片，保安一边拽唐景轩一边又怕伤到他而不敢用太大力气。 章钊霖见过唐景轩那张脸上出现过很多表情，高兴、紧张、忧虑、俏皮…… 但从未见过他现在这般狠厉的模样，像一头恶狼，猩红的双眼紧紧锁在身前那个面容平庸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身上，一拳一拳下去，那是把人往死里打的力度。 但那中年男人也不是站着任人挨打的份，就算是居于下风，也是拼命还击，唐景轩却仿佛感受不到痛一样，不躲也不挡，只一味发了狂的进攻。 “唐景轩！” 章钊霖冲了过去，从身后把人箍进怀里，用自身的重量压着唐景轩跪坐在地上。 唐景轩还在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的中年男人，怨毒又愤怒。 章钊霖手臂在发颤，感受到怀里那具紧绷的躯体逐渐放松下来，他才稍稍直起了一点腰，想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却听他梦呓一般喃喃道：“小轩，对不起……” 章钊霖愣住，小轩？ 唐景轩不就是小轩吗？他在跟谁说对不起？ “轩哥！” 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的杨晏清哭叫着扑过来，章钊霖捏紧了拳头，没有把人一脚踹开。 他讽刺地想，这可是唐景轩拿命都要保护的人呢，他怎么敢动？ 否则下次被唐景轩按在地上揍的，可能就是他了。 唐景轩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房间空无一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医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了。 对着天花板瞪了许久，他的记忆才一点一点回笼。 混乱之中的很多事情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漫无目的在酒店瞎逛时，遇见了脸颊高高肿起不断哭求被人拽着头发往房间拖的声称自己不在京市的杨晏清。 那一刻，他耳边响起梦魇一般的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愤怒让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拳头砸进肉里的感觉让他感觉解恨又痛快，一种未知的压抑的情绪取代了他的理智，让他感受不到恐惧和痛苦。 再之后他被人拉开了，他没看清楚是谁从背后把他拖走的，但触感和温度告诉唐景轩，章钊霖来过了。 章钊霖一定会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到吧？就算不会被吓到，也会嫌恶地发现，原来他温顺乖巧的表皮下藏着这么一个凶残恶毒本性。 唐景轩想，可他又有什么错？ 泥沼里怎么会生出向阳花？ 一个好看的小男生要独自长大并不容易，他比一般孩子更早见证人心的险恶与污浊，他如果真的是他表面上装出的那副温吞善良的模样，早就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唐景轩伸出手双捂住脸，在病床上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呜咽声。 许久之后，病房的门被推开。 章钊霖一言不发地靠近病床，跟猛然抬头的唐景轩彼此对视许久。 “人我帮你安抚了，替你赔了一笔钱，也算是你跟我这一年里我最后能给你处理的事了。” 唐景轩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想要张嘴说什么，可生疼的喉咙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晏清很好，一点皮外伤，比起你身上的伤不算什么。事情我也问清楚了，那人是杨晏清自己找的，临了了又反悔，这才挨了两巴掌。” 唐景轩留恋地描摹着章钊霖冷硬的眉眼，闭上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沙哑地滚出了“谢谢”两个字。 “所有的医药费我会替你承担，伤好了之后自己办理出院，今天之后我不会再来了，也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唐景轩垂下的睫毛狠狠缠了一下，藏在被子里的手越攥越紧，拇指上被修剪得圆润光滑指甲死命挤进了掌心。 看着病床上唐景轩毫无情绪地半坐着，章钊霖讽刺又凄凉地扯了一下嘴角。 “唐景轩，在我身上得到的这些东西，够你带着他好好过日子了，别去祸害别人了。” 章钊霖喘了口气，克制住愈发急促失控的呼吸，转身要走。 “钊霖哥。” 脚步顿住，章钊霖微微侧了头。 “对不起。” “没关系。” 他自找的。 有液体顺着脸颊滑过，唐景轩侧身躺下，让它无声地流进枕头里。 门又被推开，踌躇的脚步声不难让人猜出是谁。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轩哥，我……” “回去吧，我真的有点累了。” 第72章 他眼光很差 今年的冬天仿佛来得格外地早，才不过十月份天就已经开始变得很冷。 章钊霖从会议室里出来，何秘书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两人低语几句，何秘书匆匆离开，章钊霖抬步进了办公室。 成堆的文件就堆在宽大的桌面上，章钊霖有些疲惫地坐进办公椅里，光滑的桌面反射出出一张愈发漠然冷淡的脸。 他这段时间很忙，可为什么已经这样忙了，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不该被想起的人？ 唐景轩倒是讲信用，一个月过去了，不仅没再出现在他面前，好像人都已经不在京市了。 呼出一口气，章钊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短暂地休息了十分钟，神色麻木地拿过一边的文件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心绪波动只是一场幻觉。 夜晚来临，一套已经漆黑一个月的简陋出租屋再次亮起了灯光，不过点亮这盏灯的人并非主人家，而是一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章钊霖拧眉在屋里绕了一圈，一屁股坐在了唐景轩的床上。 早知道唐景轩这么抠门儿，他应该再加一笔分手费的，至少让他舍得在市区租一套公寓。 床板有些硬，章钊霖坐着并不觉得舒服，干脆脱了外套直接半躺在了床上。 天花板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发霉色块，看起来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 章钊霖瞪着它，它也瞪着章钊霖。 章钊霖思绪一点一点飘远又一点一点回拢。 最后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唐景轩很久没回来了，这个出租屋里没有他的味道，只剩这个枕头还有一点唐景轩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在之前，明明两个人用的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但唐景轩的味道就是带着不一样的好闻。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章钊霖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手边的外套要往外走，却在床角处发现一个反光的小玩意儿。 那是一条海豚项链，是唐景轩去海边的时候毫不犹豫买下的装饰项链，不值什么钱，但从唐景轩当时的表情来看，他喜欢得不得了。 看起来爱不释手的东西实际上随手就可以丢弃，对这条项链是这样，对他章钊霖也是这样。 明明总说想他，总表现得离不开他，可真到走的那一天，唐景轩却又走得那样干脆那样毫不留恋，好像谋划了很久期待了很久。 章钊霖勾着那条项链看了很久，面不改色地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什么都可以丢弃的唐景轩可能以后根本就不会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条项链。 只需要两步，章钊霖就从简陋的卧室走到了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的客厅里。 章钊霖拿起桌上的空烟盒冷笑了一声。 唐景轩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这一年里，瞒了他多少又骗了他多少？ 窗户上有一株水培薄荷，因为主人太久没回来，小花盆里的水早已干涸，病恹恹的样子看着离死也不管了。 章钊霖看了它一会儿，心生怜悯，抬手接了一点自来水灌进去。 用指尖点了点薄荷枯黄的叶片，章钊霖自言自语道：“看吧，他果然是个坏东西，把你养得这样不好。其实他应该不喜欢薄荷，不然的话为什么直接就把你丢在这里了？他就喜欢那种没用的……比如水葫芦？” “他眼光真的很差。” 章钊霖想顺手把它带走，但又发觉太显眼了。 “下次再来看你。” 章钊霖重重关上门，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杂乱的小巷。 唐景轩又要入组了，失去章钊霖的资源，他也凭自己的演技拿到一个不错的角色，这是一个部投入很大的剧，导演在各个方面都很要求严格，要求在正式入组前封闭式训练两个月。 不知道别的演员有没有什么怨言，这对唐景轩来说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他希望可以再忙一点，再累一点，这样他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忘记了。 唐景轩的努力和认真有目共睹，导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着他越来越利落的动作，心里却暗自赞赏。 唐景轩的一些事他其实也听说过，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身处这个社会，谁都比谁高尚？ 只要有天赋又认真肯上进，他也愿意给机会。 唐景轩谦逊有礼，在剧组人缘不错，刚结束训练，就有同剧组的演员过来跟他打招呼。 “景轩，晚上我们几个没事做，约了打游戏，你要一起吗？” 说话的人叫陈迳燃，跟唐景轩的资历和名气都差不多，平时两人也能聊得来。 “看情况吧，今天晚上朋友会跟我打电话，如果结束得早的话就一起。” “嘿嘿，是女朋友吧？普通朋友怎么会打很久的电话？” 唐景轩笑了笑，收好东西起身。 “不是女朋友，走吧，先去吃饭。” 吃完饭回来，唐景轩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有一个未接电话了。 唐景轩点了一根烟才打了回去。 “轩哥，之前的事我想跟你郑重地说一声对不起。” “我已经就说过了，你没有对不起我，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权利干涉你。” 而且最后为这件事善后的是章钊霖，杨晏清该说谢谢的应该是他才对。 杨晏清苦笑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出手帮我，还受了伤，我那个时候犯傻，觉得反正秦先生也瞧不上我，干脆就……幸好你来了。轩哥，娱乐圈不适合我，我干脆跟着游凌去创业了，他现在干得有声有色，我去凑个热闹，兴许以后还能混个杨总当一当。” 一支烟抽了一半，唐景轩毫不犹豫地掐断，他准备要戒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好，等我这边忙完了咱们再聚，这件事我真不怪你，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而且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一直去提它。” 杨晏清犹豫之后突然问：“轩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知道吗。我很珍惜这份好，可我又觉得惶恐，我就是……就是觉得好像不该属于我一样…..” 唐景轩停顿了很久，声音变得很轻很远：“晏清，你很像一个人。” “谁？” “下次告诉你，不说了，我要休息了。” “好……但是轩哥，我不想像别人。” 挂断电话，一些被刻意压制的记忆像潮水般漫了出来。 唐景轩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那半根熄掉的烟再次被点燃。 第73章 意料之中 唐景轩对着那盆他顺手买回来的薄荷愣神，他已经两个月没回来了，竟然还有水？ 难道是天气太冷，水分蒸发很慢的缘故？ 放下准备加水的马克杯，唐景轩透过窗户窥见遥远处的高楼大厦。 他还是准备在市区租一套房子，虽然在这里住惯了，但是路上要花的时间太多，实在很不方便。 不过这里，他概率也不会退租。 封闭式训练之后有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他准备多看几套房子定下来再走。 今晚上有个饭局，听说都是这部剧的投资方，除了主演，导演只另外叫了他，这算是一种重视的讯号。 唐景轩仔细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开车去了市区。 等暖气把车内烘暖了，唐景轩点开地址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他第一次，哦不，第二次遇见章钊霖的那家饭店。 无奈地叹了口气，唐景轩再一次觉得命运无常。 十一月份已经开始下雪了，但好在不大，小粒小粒的雪花飘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很好看。 唐景轩的车技已经十分娴熟了，他没花什么时间就把车安安稳稳地停在车库，然后很快找到包厢并坐下。 因为不喜欢迟到，唐景轩一惯到得很早，等时间一点一点接近下午六点，包厢内才陆陆续续坐进了不少人，但有三个位置一直空着。 唐景轩没怎么在意，认真听着耿菱藜也就是这部剧的女主角低着头跟他讲八卦。 其实唐景轩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耿菱藜是天生的话篓子，不管你理不理她，她都可以叽叽喳喳说一箩筐的话，唐景轩想着反正也躲不掉，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听她说两句。 因为耿菱藜的八卦范围相当广泛，甚至还有几位就坐在桌上，所以她离唐景轩很近，一双眼睛也不敢乱飘，找不到地方放，只有放在唐景轩的下巴上。 唐景轩并不适应这个距离，连人带椅子往后挪了一下，却正好撞到刚进来的人。 “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有人往这里过，你没事吧，有没有……” 唐景轩赶忙起身，却赫然发现章钊霖就在他身后。 不过他撞到的人不是章钊霖，而是章钊霖身边的男生。 “有没有事，我带你去医院？” 章钊霖只看了唐景轩一眼，就没再看他，关注力全都在他身边的男生身上。 “就轻轻挨了一下，没事，咱们先过去吧。” 那男生很友好地朝唐景轩笑了笑，跟着章钊霖走向了空着的位置，两人并排坐下。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进来，也是熟人。 孙启豪也看到了唐景轩，两人对视片刻，各自移开视线。 “诶？那不就是……” 遨游在各大八卦的耿凌藜虽嘴上不说，但对唐景轩的那点事也多少有所了解，到底在娱乐圈也混出了些名堂，耿菱藜认得章钊霖的那张脸，就算不认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会专门搜索来看。 她捂着嘴，见唐景轩脸上全然无异色，这才松了口气。 “等会儿吃完饭，姐带你去找模子，什么类型的都有！” 唐景轩好笑地转过头，看着她那张美貌的脸，十分理解为什么导演有时候恨不得给她喂哑药。 明明是冷艳女神，偏偏生了张碎嘴。 “今晚不行，吃完饭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哦～我懂我懂～” 唐景轩没有抬头，专注地摆弄自己身前的餐盘，顺手给耿菱藜倒了杯饮料，抱着微弱的希望可以堵住她的嘴。 “你不是说要租房吗，明天我陪你去呗，我在京市混了七八年了，哪哪儿都熟。” “不用，我助理已经在帮我大致筛了，我只需要在最合适的几套里面看一下就好。” 唐景轩说话的时候，视线忍不住往上瞟了一眼。 章钊霖正在给那个男生夹菜。 那是个与他完全不一样的男生，张扬自信，面对章钊霖时完全不似他那样畏手畏脚，甚至跟一旁的孙启豪交谈时，也是很自然很放松的姿态。 大概是在跟章钊霖闹小脾气，不吃章钊霖夹给他的菜，章钊霖也不恼，起身又给他盛了碗汤。 唐景轩迅速收回目光，清甜的果汁触碰到舌尖，口腔里便只剩下甜。 既然是饭局，就少不了要敬酒。 导演看了一眼唐景轩，把车钥匙给了他。 “小唐，我车里有几条烟，你去拿上来。” 唐景轩低头接过，知道导演是在给他解围，如果这杯酒敬到章钊霖面前，场面应该是会有一点尴尬。 从导演旁边走过的时候，他轻声说道：“这部剧章先生没参与，我不知道他会来，去吧，晚一点再回来。” 唐景轩乘了电梯走到车库，钻进自己的车里，调整了一下车座，半靠着闭上眼小憩，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二十分钟后，耿菱藜悄摸给他发消息让他上去，他才去导演车上拿了烟往回走。 刚到门口，耿菱藜就近乎是扑进了他怀里，唐景轩拿着烟想要往后退，却被她一把拉住。 “姐想过了，咱们输人不输阵，就算被踹了，咱们也要风风光光的！” 唐景轩感谢耿菱藜的好意，却觉得这种方式既幼稚，又没有任何意义。 “不用了，我……” “听姐的！有我这样的大美女对你嘘寒问暖，你绝对有面儿！” 唐景轩：“……” 唐景轩可以发誓，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饭局，可以算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之一。 耿菱藜不愧是美貌与实力并存的优秀演员，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生生给他看出了鸡皮疙瘩。 “景轩，鸡汤是刚上的，我给你吹好了，你快尝一口。” “不许挑食，芹菜也要吃，就吃一小口好不好嘛～” “你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拿矿泉水，别喝酒了，对嗓子不好。” 唐景轩救助地看了一眼导演，却被他完全无视。 一顿饭在鸡飞狗跳中吃完，唐景轩始终没再抬头往对面看一眼，多方面原因，他现在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如果说地上没有缝，他的脚趾也硬抠了一条出来了。 在一番虚伪而漫长的寒暄与告别里，这顿晚饭终于接近了尾声。 唐景轩头也没回，一行人进了电梯，随着电梯门的合拢，该看的不该看的，尽数都被甩在了身后。 有些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他不抱有期待自然也不会失望。 第74章 撬墙角工作小组 章钊霖从包厢出来后却没下楼，带着那男生转身去了隔壁包厢。 一进门，还算亲近的两人迅速弹开，各自嫌弃地退到一边。 “哥，哥！我求你了，我真的是个钢铁直男，你们别让我干这种事了！我不行的！真的不行！” 关昱朝拉着自家可怜的弟弟满含热泪，顺了顺他炸起来的毛。 “乖，我们陪章钊霖喝酒都要喝出酒精肝了，你帮帮忙，帮着他把人弄到手，我们就解脱了。” 章钊霖捏着鼻梁使劲儿往下压火，指着孙启豪问：“唐景轩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当红女星耿菱藜，你没在电视上见过？” 章钊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噌一下就冒了上来：“她干什么！她整个人都贴唐景轩身上去了！他们什么关系？他不知道唐景轩心心念念只有那个杨晏清吗！” “你这话说得……许你撬墙角不许别人撬？” “孙启豪！” 包厢沉默下来，七八个分分钟百万上下的总裁们忧愁地一起叹了口气。 在经过章钊霖很长一段时间的惨无人道到骚扰之后，孙启豪终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在两天之内组建了一个阵容强大的撬墙角工作小组，由孙启豪担任组长，邓为恩担任副组长。 高裕嘉因为存在重大过失（建议章钊霖签协议）被剥夺进组资格。 在经过昨天晚上两个小时的不严谨也不专业的部署，一个粗制滥造的初步计划有了雏形。 具体就是给章钊霖找一个好看的男生刺激一下唐景轩，看其会不会表现出一点落寞幽怨，如果伤心欲绝更好。 这样就可以证明其实他对章钊霖也是有感情的，那下一步……下一步还没来得及计划，结果没想到第一步就失败了。 唐景轩别说露出一点伤心的神色，就是看也没多看章钊霖两眼。 短时间要找一个不会惹麻烦好好看的男生不容易，所以无辜的关寅奜昨天晚上刚从学校回来，第二天就被半威逼半利诱架上了饭桌。 匆匆赶来的秦沅京捏着下巴充当马后炮。 “我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我说不上来。”秦沅京思忖了片刻后，和孙启豪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找到了答案。 “对对对，找蒋沐媛！” 四十分钟之后，秦沅京的恋爱军师蒋沐媛不情不愿地踩着高跟鞋进了包厢，坐下之后看了一眼小巧的腕表。 “我这一天天忙的，还要给你们处理感情问题！快说吧，争取半个小时搞定。” 孙启豪作为组长，语言精练地三下五除二迅速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蒋沐媛听完，丢下手里的限量款包包。 指着孙启豪的鼻子说：“蠢货！” 转手指着邓为恩说：“傻蛋！” 最后指着章钊霖，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睛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错了，全错了，章钊霖你完了，你连他们的话都敢信，你没救了。” 章钊霖：“……” 秦沅京端了杯鲜榨凤梨百香果塞进蒋沐媛的手里。 “展开说说？” “我们先假设一下，如果唐景轩其实是喜欢你的，那么他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他不喜欢我。” 章钊霖看着蒋沐媛，嗓音里裹着苦涩：“他有喜欢的人。” 蒋沐媛没什么耐心地拍了拍桌：“我是说假如！” “那你接着说。” “有没有可能，他本身就是有这方面的担忧，他一个小明星，还是你一手捧出来的，在他看来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想换人是在容易不过的了。所以干脆就不跟你好了，走得远远的。” 章钊霖眉心紧皱，有什么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这个愚蠢的计划只会让他确信，果然章钊霖本来就是这种朝三暮四的人。” “那如果唐景轩不喜欢章钊霖呢？ “不喜欢，那就应该想办法去让他喜欢，去追求他啊！你们见过身边带着新人去追旧人的吗？” “……” 搅屎棍们集体沉默了。 章钊霖一言不发拿着车钥匙出门，他要去找唐景轩。 至少……至少应该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 孙启豪还想叫他，被蒋沐媛蔑视的眼神一扫，悻悻地闭了嘴。 蒋沐媛再次抬了腕表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十分钟就开窍了，不像某些人花了我几个月。” 秦沅京：“……” 过了两分钟，包厢门再次被打开。 “来个人给我开车，我喝了酒。” 秦沅京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一边抬手示意他去。 电话那边应允之后，秦沅京又笑着说了句什么才挂断电话。 章钊霖嫌弃又羡慕地别开眼。 “你别这样看我，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这种时时刻刻相互惦记的滋味儿，那可是很美妙的。” 章钊霖按下电梯，只当没听见。 一个半小时之后，秦沅京目瞪口呆地站在唐景轩出租屋对面的马路上，和章钊霖发当时出了一样的惊叹。 京市竟然还藏着这样破败的地方？ “就在这里等我，如果……如果我今晚不回去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秦沅京觉得章钊霖大概是在做梦，唐景轩不撵他就不错了，还留他？ 不过这种时候他也不好说丧气话，坐回车里打算先补一觉。 章钊霖熟练地钻进小巷，吸了一口气之后站在出租屋门敲了敲门，许久之后也没有动静。 唐景轩睡眠很浅，这屋子隔音又差，他不可能没听见。 没在家？ 章钊霖小心掏出钥匙拧开，轻手轻脚在屋里扫了一圈确定唐景轩还没回来。 他退了出来，把门关上，给秦沅京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回去。 “他留你了？” “不，他还没回来。” “那你还让我回去？” “嗯，我在门口等他，他回来之后我没有车，他要么留我，要么送我回去，左右我都不亏。” 秦沅京啧啧赞叹：“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不错不错，有进步，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章钊霖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唐景轩也没回来。 这根本就不对，唐景轩比他还早一个多小时离开，就算路上有耽误也早就应该到了。 章钊霖心里闪过不安，犹豫了十来分钟，他给唐景轩打了个电话。 他关机了！ 章钊霖十分不道德的，在晚上十一点连打五个电话，终于得到了解释。 “唐老师说他后面两天不在京市，今晚十点半的飞机，具体去哪里我也没多问，问了他也不会多说。” 唐景轩的助理深更半夜接到电话，脑子还没清醒就一股脑都说了。 章钊霖拿出手机，熟练地输入唐景轩的身份证号码，迅速查到了航班。 淮市？ 一个去年才有机场的小城市，唐景轩去那里做什么？ 章钊霖突然想到什么，果然在唐景轩过年出去度假的那几天里，他偷摸也去了这里。 怪不得，连着几天发了同一个地方的照片来敷衍他。 小骗子。 今晚已经没有航班了，也来不及申请航线。 章钊霖冷哼一声，直接开门进去了，花了二十来分钟洗漱之后堂而皇之地躺在了唐景轩简陋的床上睡了过去。 并不舒服的环境，但章钊霖却很快睡了过去，并且难得的没有在半夜突然惊醒。 第75章 告白 上午十点，因为下雪天而杳无人烟的万福公墓出现了一个缓慢前行的身影。 那人撑了一把黑伞，小心遮挡着手里的那三束鲜花，宽大的围巾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睛。 熟练地走到墓碑前蹲下，他从羽绒服宽大的兜里掏出一包湿巾，仔仔细细把能擦的地方都擦干净了。 忙完这些，他郑重而沉默地把三束鲜花放在挨着的三座墓碑前。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你们会觉得冷吗？” 墓碑上三张黑白照片静静注视着他，却没办法给他回答。 接下来之后他没再说话，支着伞蹲坐在地上，无声无息地跟安静的墓园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个小时可能更久，身后响起一道坚定而沉缓的脚步声。 但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雪下大了，先回去吧。” 蹲在地上的人影僵硬又迅速地抬起了头。 “章先生？” 章钊霖撑伞的手骤然一紧，眼眶有时候瞬间的泛红。 “你不可以这样叫我！你……先跟我走！” 唐景轩脸上的血色和温度被冷风悉数带走，整个人都变得苍白而冰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章钊霖强硬地把人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目光扫过墓碑上那对年轻夫妻的照片还有那张稚嫩的脸，神情和心情变得更为沉重。 “下午或者明天我再陪你来好不好？” 唐景轩抬头看了一眼，出门时稀稀拉拉的雪粒此刻已经变成片状的雪絮一片一片砸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整个墓园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是该走了。 他再次看了一眼墓碑，而后疏离地拿开章钊霖扶住他胳膊的手，用那双僵硬冷的双腿一点一点往外走去。 章钊霖看着他明显蹒跚的步伐，想要直接把人扛走的想法在对上三张静默的黑白照时打消了。 抬步上去，章钊霖一言不发得跟在唐景轩身后，确保他不会滑倒。 出了墓园，章钊霖让人提前给他准备好的车就停在外面，不顾唐景轩的拒绝，他直接打开车门把人往里推了进去，把车开到远离墓园的地方才重新停下。 封闭的车厢阻隔了外面的风霜和寒冷，除了两人浅浅的呼吸和各自埋藏在衣衫下的心跳，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在昨晚之前，两人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见面了，章钊霖贪婪而细致地隔着唐景轩厚重的羽绒服把他从上到下都印在了瞳孔里。 暖风渐渐散去唐景轩里里外外被冰雪浸透的寒意，温柔而妥帖地包裹着他，唐景轩惑且不安地迎头撞上章钊霖的注视，稳了稳嗓音：“章先生……” “我说了，不许这样叫我。” 唐景轩不想在称呼这件事上多做争执，避而不谈，只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淮市是一个没什么经济实力的小城市，章钊霖大概率在这边是没什么业务往来的，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出现在公墓这样的地方。 答案只会有一个，章钊霖是来找他的。 但唐景轩有些讽刺地想，找他干什么？ “跟你解释。” 唐景轩抬起头，取下宽大的围巾拿在手里，身体得到温暖之后，他的脸颊终于攀上了一点血色。 “虽然不知道你要跟我解释什么，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并不需要跟我解释。” 察觉到唐景轩堪称冷淡的态度，章钊霖却只能强迫自己假装什么也没感受到。 “昨晚那个男生，是关昱朝的弟弟。我跟他没有那种关系。” 唐景轩连眼珠都没动一下，反问：“所以呢？那是你的私事，好像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章钊霖垂下眼，对上唐景轩那双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眼睛，扯着唇笑了一下：“是，跟你没关系，但我就是想告诉你。” 唐景轩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嗯，那你已经告诉了，接下来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还请章先生把我放下去，我还有事要回市区处理。” “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这样叫……” 章钊霖话没说完，唐景轩就抬头，近乎挑衅地问：“章先生，你会怎样？” 这才是真正的唐景轩，褪下那层温柔的皮，内里攻击力十足。 章钊霖笑了，是真心实意的。 他倾身靠过去，以十分迅速地解开了唐景轩的安全带，一把那人拉了过来。 温热的唇覆盖上去，唐景轩还来不及挣扎就已经被松开。 “我会亲你。” 唐景轩重重地喘了口气，脸上有一点怒意。 “请你不要再这样，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章钊霖一掌拍在方向盘上，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唐景轩，你要我怎么办？我他妈……放不下你。” 唐景轩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但片刻后归于平静。 “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你可能只是习惯了我，或许你可以多试试，总会找到更适合你的。” 唐景轩想了一下，觉得大概章钊霖这句“放不下”的意思不过是他还没彻底玩腻。 章钊霖闭上眼，不去看唐景轩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的脸。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说这种话来气我，我很清楚我的感情，我……我喜欢你。” “唐景轩，我喜欢你！” “你拍拍屁股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你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都会想你，白天也想，晚上也想。想你在干什么，想你跟谁在一起，想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唐景轩，你告诉我，你他妈是不是在我身上下蛊了？” 唐景轩睁大着眼睛，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变快，像鼓点似地砸在他耳膜上。 “我没有……” 章钊霖睁开眼，偏头去看明显还处于震惊中的唐景轩，幸好，幸好他没有一脸冷漠地端着手问他“我应该为你的喜欢而感到荣幸吗”。 “没有给我下蛊？可为什么我都要被折磨疯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地找了别人来试探你，想要知道，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点，也有跟我一样的感情。我知道着很蠢很幼稚，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哪怕明知道你其实真正喜欢的是杨晏清，可我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希望你眼里起码是有我这个人的。” 唐景轩睫毛颤了一下，从一种复杂的情绪中抽出身来，把手里的围巾放在后排，却瞥见叠得方方正正的一条淡紫色毛毯。 “我不喜欢杨晏清，如果你方便的话，把车开回墓园可以吗？” 第76章 很想你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伫立在墓碑前，雪依旧很大，但这次唐景轩并不是形单影只一个人。 “这是我的父母还有弟弟。” 章钊霖看见印着稚嫩面孔黑白照的墓碑上刻着“唐博轩”三个字。 他就是唐景轩口中的“小轩”。 一个家庭，在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取名时，大概率是不会两个名字里都出现同一个字的。 所以…… “我弟弟只比我小一岁，是我妈妈意外怀孕才有的他，因为两次生育间隔太短，我妈妈身体又不好，所以他身体也不好，生下来就小小一只，跟只小猫儿似的。” “你知道的，父母总是会对年纪小又病弱的孩子投去更多的注意力，小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是他夺走了父母的宠爱，也是他让妈妈的身体变得更糟糕。” 但是小小的一个唐博轩什么也不懂，每天都跟条尾巴似地坠在他身后，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唐博轩每年大病小病不断，吃的药可能都论斤算，人也瘦瘦小小的，唯独一双眼睛总是神采奕奕。 每次都被那双眼睛盯着，被唐博轩拖着长长的尾音撒着娇叫哥哥，唐景轩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没办法继续讨厌他，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唐景轩也不过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普通孩子。 “后来我不讨厌他了。但我九岁，他八岁的那年夏天，我们一起去买冰棍，我不想他晒太阳，让他站在旁边树荫下等我，就几分钟时间，我再回去他就不见了。” “爸爸妈妈急疯了，我被锁在家里等他，他们没日没夜连着找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晚上再也没回来。我以为他们怪我弄丢了弟弟，不要我了，可结果更坏更糟糕，他们在城边的一条公路上出了车祸，甚至都来不及抢救，一夜之间都不在了。” “短短一个星期，我没了弟弟，没了父母，我觉得我也不该活着。” 章钊霖丢下伞，抓住唐景轩的肩膀。 “这不怪你。” 唐景轩抬起头，眼中没有泪。 “后来警方找到了人贩子和……和我弟弟的尸体，据他们供述，他们已经跟了我和弟弟好几天了，那天本来就打算把我们两个一起绑走，我去买雪糕的时候那个阿姨察觉出什么，故意拉着我多说了两句话我才躲过一劫。他们拐走了弟弟之后发现他身体不好，而且当晚就因为害怕发起了高烧，不仅卖不上价钱还会拖累他们，干脆直接把他丢进了河里。” “那是我的弟弟啊，他们不要，为什么不肯还给我？” 终于，唐景轩再也克制不住，两滴泪重重砸了下来。 章钊霖紧紧抱着他，一下一下轻轻在背上拍着安抚，心疼得仿佛快要裂开。 “再后来，我给自己改了名字，想着，就当是把弟弟的那一份一起活了。” 唐景轩把自己从章钊霖怀里抽出来：“没关系的，你不用安慰我什么，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不去想就不会再难过。” 章钊霖侧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 “后面你一直一个人吗？” “怎么会，我那个时候未成年，没有监护人我就得被送去孤儿院。我还有一个舅舅，他同意做我的监护人。” 可章钊霖从来没听唐景轩提起过他还有一个舅舅，可想而知，两人的关系也不算亲近。 “他对你好吗？” “不坏，虽然总说我是个祸害，总对我没好脸色，但到底还是把我供完了高中，后面我上大学了，办理了助学贷款，生活费就去做兼职，虽然难了一点，但好在再也没伸手问他要过钱。” “现在还有联系吗？“ “有吧，前不久还打电话问我要钱呢，说是在电视上看见我了，知道我现在有钱，总不能白供我这么多年，让我给他一百万。” 章钊霖拧起眉，想说什么，唐景轩却打断他。 “我给他了，他有难处，舅妈病了，癌症，化疗要花不少钱。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好也好不彻底，坏也坏不彻底，这就是人性吧，复杂多样难以理解。” 雪势越来越大，再不回去的话，可能路就不好走了。 两人回到车里，章钊霖拿了瓶水拧开递给唐景轩。 很多想要安慰的话尽数被唐景轩堵了回去，唐景轩不是在逞强，他是真的已经释怀了。 “明天，可以带我再来一次吗？” 唐景轩喝了口水，问：“你来做什么？” “正式见面，打个招呼。” 章钊霖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冒出来的胡茬。 “我要好好收拾一下。” “刚才已经见过了……” “刚才不算，刚才是陪你去的。明天是你陪我去。” 路上积了雪，车速并不快，但章钊霖也不着急。 “所以，杨晏清……” “他跟我弟弟是同一年同一个月的生日，性格上也有些相似点，看着他我就在想，如果小轩平平安安长到现在，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章钊霖在被不同的情绪拉扯着，一边是对唐景轩经历的极度心疼一边又因为唐景轩对杨晏清并无其他的感情而窃喜。 他终于理解了唐景轩对杨晏清毫无由来与保留的好是怎么回事了，如果是他，有这么一个可以寄托哀思的人出现，大概也会跟唐景轩一样吧。 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达酒店停车场，唐景轩从后排拿了围巾顺便拿回属于他的毯子。 “这算是物归原主了，今天谢谢你，再见。” 车门被关上，章钊霖拿了自己的大衣下车缀在唐景轩身后。 “我刚才，跟你告白了。” “所以呢？” 手上的毯子和围巾一起被抽走，唐景轩下意识去抓，却被章钊霖牵住手带进了电梯。 “你至少给我一个回应，其实我也不着急，你可以考虑考虑，但要给我一个期限。” 电梯里也没别人，唐景轩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干脆也没强求。 “哦，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也需要跟你解释一下，那次在邓为恩的私人会所里，你是不是在我身边看见了一个男生？别否认，我看着你出的电梯。我不认识他，他自己在坐过来的。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没让他立即走开吗？” 唐景轩对上章钊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转开。 “并不想知道。” 章钊霖笑了一下继续说：“因为我知道你快过来了，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生气甚至直接冲过来指着我骂。说实话，我真挺想看你这个样子的。现在想起来，我也是蠢，这样都没发现自己原来早就动心了。” “哦。” “哦？” 唐景轩垂下眼，出了电梯，拿房卡刷开门的一瞬间就被推着进了屋。 章钊霖将门关上，发了狠地把唐景轩困在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下，就一会儿。” “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你。” 第77章 真实的他 说好只抱一下，但唐景轩饿着肚子，被章钊霖紧紧勒在怀里半个小时。 “章钊霖，我饿了。” 章钊霖把人松开，在唐景轩警惕的目光里用指腹按了按他的唇瓣。 “学聪明了。” 唐景轩把人一把推开，拿了手机要点外卖。 “我要吃个饭然后睡一觉，你没事的话先走吧。” “好，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没想到章钊霖这么轻易就松口要走，唐景轩有一点惊讶，又有一点…… “我不小心点了两份外卖，你……吃了饭再走吧。” 章钊霖眼中迸发出笑意，回过头温柔地注视着唐景轩。 “好。” 午饭过后，唐景轩躺在床上，看着对面沙发上的紫色毛毯，有些头疼地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章钊霖说喜欢他。 胸口涌出甜蜜的同时也顺道漫出了苦涩。 他有些茫然。 他跟章钊霖之间，本来就是天上地下不同的两个人，光凭爱情就可以磨平前路上的坎坷？ 而且章钊霖真的喜欢他吗？ 有没有可能，其实嘴上说有很多，实际上心里只有一丁点？ 他赌不起。 不管是赌他跟章钊霖的未来，还是赌章钊霖的感情，他都赌不起。 下午的时候章钊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唐景轩也没问，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算是他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在他觉得事情棘手没办法解决的时候，他会通过睡眠来暂时躲避烦恼。 但这也意味着他晚上会睡不着了。 接近晚饭时间，酒店的房门被敲响，唐景轩打开，章钊霖提了两个袋子站在门外。 “我可以进来吗？” 现下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微妙，之前大部分时候是唐景轩仔细观察着章钊霖的神情，生怕自己哪里惹得他不开心，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唐景轩不太好形容这种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进来吧。” 章钊霖进屋时，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意，唐景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外面冷，我知道你不想出去吃饭，特地去买了一点当地特色食物回来，你很久没回来，应该挺想念的吧。” 唐景轩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看着章钊霖从袋子里端出五个外卖盒并一一打开。 “为什么要想念？” 章钊霖顿了一下，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又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结果唐景轩紧接着道：“我又不是这里的人，我把墓地买在这里，是因为这里便宜。” 章钊霖：“……” “你下午就去买这些去了？” “没有，下午有别的事，这是刚才出去买的，睡了一下午饿了吧，先吃一点吧。” 唐景轩手都不用抬，就连筷子都是章钊霖拿出来放进他手里的。 “你怎么知道我睡了一下午？” “我就在你隔壁，这个酒店隔音一般，下午没听到你房间有任何动静。” 唐景轩没再多问什么，低头夹了两筷子菜，偶然抬头却发现章钊霖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就跟黏在他身上了一样。 “章钊霖？”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很真实的感觉。” 比那一声声“钊霖哥”真诚得多。 唐景轩不想理他，低头吃了几口就推开了。 “没有想要浪费的意思，只是过两天我要正式进组了，要注意体重管理，抱歉。” “没关系。”章钊霖十分自然地把唐景轩没动两口的米饭移到了自己面前。“我吃得了。” 房间的暖气温度本来是刚刚好的，但因为刚吃过饭，所以唐景轩有些发热，两腮上爬上了两团红晕，嘴唇也泛起一点油润的光泽，因为章钊霖的动作而有些诧异地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 这两个月里，跟随他感情一起被压抑的还有某些难以言喻的欲望。 章钊霖半眯了一下眼，做贼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在那句“我可以吻你吗”说出来之前，给自己塞了口米饭。 唐景轩离开椅子，半靠在一边的沙发上，顺手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了腿上。 “不是说丢掉了？” 章钊霖有些沉闷的声音传来：“没有丢掉，我藏起来了，专门带过来还给你的，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即便他那时满腔愤怒与不甘，可依旧舍不得拿唐景轩喜欢的东西撒气。 算下来，唯一受伤的只有他泄愤时顺手砸掉的那只手表，但没关系，唐景轩并不在意它。 “没什么好生气的，一条毛毯而已，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买它的时候是你付的钱，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回去。” 章钊霖垂头把所有的外卖盒收好装进袋子里后朝沙发靠近了一步，但唐景轩突然紧绷的身体让他又止住了脚步。 “我不喜欢，只因为你喜欢我才格外在意一点。” 唐景轩侧头去看外面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以躲避章钊霖愈发炙热直白的注视。 他有些后悔自己问了一嘴，现在倒弄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在章钊霖也没有非要等一个回答，他退回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才道：“如果晚上睡不着的话，随时给我电话，我陪你下楼走走。” 唐景轩从沙发上起身，穿着酒店的拖鞋在带来的行李箱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盒烟，回头问：“要去吸烟区抽支烟吗？” 章钊霖在感情上不算是一个特别敏锐的人，但他却迅速捕捉到了唐景轩的意图。 唐景轩是想要告诉他，他所喜欢的那个为了讨他欢心而伪装出来的温驯老实的唐景轩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唐景轩。 “好，走吧。” 搞笑，难道唐景轩认为他所认识的章钊霖难就真的只是他看到的那样么？ 唐景轩不知道的是，日益滋生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不断在蚕食着章钊霖的理智，那是从基因里带出来的恶劣因子。 章钊霖逐渐在自己身上看到了章洄嵘的影子。 讽刺的是，他跟自己的父亲之间爆发过无数次的争执，到头来发现原来他们是同一类人。 唐景轩更不知道的是，他厌倦冷淡地半靠在沙发上，唇间漫出烟雾的样子，在章钊霖眼里又是怎样的一种性感。 第78章 感情骗子 翌日，是寒冬里难得一见的暖阳天。 章钊霖精心挑选了三束花，驱车带着唐景轩来到了万福墓园。 细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唐景轩侧头去看神色凝重的章钊霖，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但也能猜到他大概是在可怜自己。 但怜悯与同情，从来都不是他想得到的。 “一个人，会很辛苦吗？” 唐景轩俯身再一个把墓碑上的三张黑白照仔细擦拭干净，闻言摇了摇头。 “不辛苦，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并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孤独的。” “如果可以的话，你要不要试试两个人一起过未来的日子？” “我不想在这里说这些。” “这里不好吗？我想在你家人的面前很郑重地表达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意愿，未来如果你不再是一个人，我想他们也会欣慰。” 唐景轩抵着舌尖重重咬了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才道：“章钊霖，我们并不合适，或许你现在是真的喜欢我，但这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当激情和新鲜感褪去之后，我们之间又能剩下什么？” “恕我直言，你的这点喜欢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分量。而且我认为，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该硬把我扯进你的生活里，你的这种喜欢，只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唐景轩毫不留情的话，刺得章钊霖心口生疼。 他不明白，明明昨天唐景轩还留他一起吃饭，为什么今天就可以这样决绝地把他推开，甚至一点希望和幻想也不留给他。 难道在唐景轩心里，他的那些感情真的是负担与累赘？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充分尊重唐景轩的意愿，但他没办法接受唐景轩不属于他，更没办法接受唐景轩从此以后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失去唐景轩这件事所带来的痛苦与不甘是大于章钊霖那点并不高尚的道德和准则的。 而且唐景轩根本就是个骗子。 如果真的习惯了一个人，如果真的不感觉孤独，那么唐景轩除夕夜偷偷掉下来眼泪又是因为什么？ 尽管唐景轩长篇大论说了一堆，并且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但章钊霖却未给予回应，他问：“你讨厌我吗？” 唐景轩叹了口气，诚实道：“不讨厌。” “这就够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上了车，章钊霖却只点了火打开了暖气，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概十分钟后，章钊霖嘴角噙了一抹并不真切的笑，突然道：“我觉得，你应该要有一点责任心。”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唐景轩大为不解，他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驳什么，就听章钊霖接着道：“对一个连初吻都给了你的男人，你不应该这么狠心。” “怎么会！” 虽然章钊霖因为动作过于生疏而让唐景轩有过类似的怀疑，但不管怎么样，以章钊霖的成长环境来看，他怎么也不应该….. “怎么？你觉得我拿这种事来骗你我会很光彩？” 唐景轩不语，这种情况的确在他意料之外。 因为他脸上有片刻的空白，所以瞬间让某人找到了可乘之机。 “我只有过你一个人，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总说你想我，总说我是个好人，或许你不过是随口说来哄我开心的，但我却当了真。” “我也没办法，我没有和谁交往过，也没有和谁像跟你这样亲近过，所以你才能三言两语就把我给骗了。随随便便就被你蛊惑地动了心是我的错，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总要为你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面造成的影响负起责任来。” 唐景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章钊霖说出来的。 但让他更震惊的话还在后面。 “你骗了我的感情，也骗了我的身体，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如果我因为悲痛欲绝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你能确保你未来不会愧疚？” “这可是在墓园外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唐景轩也不知道自己是羞的还是气的，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在发热，他拿围巾把自己整个脑袋都裹了进去，不想再到一句章钊霖讲的疯话。 但章钊霖却不打算放过他，头上的围巾被一圈一圈解开丢到了后排，唐景轩瞬间无处遁形，只能直面章钊霖的目光。 “那你当着你家人的面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章钊霖看似咄咄逼人，实际上紧攥的手掌暴露了他的紧张。 唐景轩似乎被人当头一棒砸懵了，隐秘心事被人窥破的慌乱让他呆立当场，甚至连呼吸都止住了。 他该怎么办？ 承认吗？ 不！一旦承认，章钊霖就不可能会放过他了！ “没有！章先生，如果我有哪里给你造成了这样的误会我跟你道歉，但你应该知道的，你付我钱，我给你提供情绪价值，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对此表示怀疑和不解，可以去问问你的那些朋友，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你答案的。” “是么？”章钊霖缓缓靠近，一把擒住了唐景轩的下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你发誓，说你没有一丁点喜欢我，如果你撒谎，那么我章钊霖孤独终老。” 章钊霖的目光仿佛最精密的扫描仪一样，细致地将唐景轩每一个回避和挣扎的表情记录下来然后做最精确的分析。 “说啊，你家人都听着呢。” 唐景轩想要别开头，却被章钊霖的另一只手扣在了后脑上，只能被迫和章钊霖的视线在空中交缠。 许久之后，章钊霖放开唐景轩的下巴，温柔地那用手掌摩挲着他的脸侧。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反应，已经暴露了。” 章钊霖突然松了手，唐景轩狼狈地跌回座椅上。 是啊，不幸福的是章钊霖，如果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唐景轩又何苦要挣扎犹豫。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喜欢你就要跟你在一起？” 章钊霖突然就笑了，把头伏在方向盘上，整个人笑得开怀，许久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来。 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愉悦。 既然这样，唐景轩这一辈子，就注定要跟他章钊霖绑在一起了。 “你刚才叫我章先生了。” 唐景轩迅速捂住嘴往旁边靠去。 章钊霖又笑了，愉快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不急，来日方长。” 第79章 不讲信用 一年内，章钊霖第二次进了医院。 肠胃炎。 因为两人昨天晚上从淮市回到京市，章钊霖为了证明他其实跟唐景轩没有什么不一样而毅然决然地跟着他去了一家生意萧瑟的街头烧烤摊。 之后不到两个小时便被唐景轩送进了医院。 秦沅京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说，你这……真的假的？” 秦沅京不大相信以章钊霖如此康健的体魄竟会败倒在区区几串卫生堪忧的烧烤上面。 折腾了一夜，章钊霖脸色也不大好，就连一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耷拉下来，低低地垂在额前。 他同寸步不离地跟在秦沅京身后的李崇戈简单打了招呼，才没什么力气地翻起眼皮看了一眼秦沅京。 “我倒宁愿是假的。” 毕竟昨天疼得满头冷汗，被唐景轩连拖带扶送进医院的样子简直让章钊霖不敢回想。 “噗～你可真够拼的，现在怎么样了？人家搭理你了吗？” 章钊霖微微挺了挺背脊，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突然弥漫起一种矜持又诡异的微笑。 “嗯，他是喜欢我的。” 秦沅京在一堆苹果里挑了个最圆润的，正准备使唤李崇戈替他削了给章钊霖，闻言立刻惊喜道：“是吗，那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 章钊霖的笑容微滞，有些颓丧地靠在了病床上。 “还没，他……好像并没有想要与我在一起的意思。不过只要他心里有我，我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慢慢守着吧，我就不信他当真是铁石心肠。” 秦沅京对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给予了鼓励，又对章钊霖脆弱的身体表示了慰问与嘲笑后，勾着李崇戈的袖口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章钊霖的手机再一次发出急促的震动，他烦躁地拿起来看了一眼，不大高兴地接了电话。 “干什么？” 即便章钊霖的语气十分恶劣，章潇湘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同情道：“爸说，你今天晚上务必回家一趟。我可跟你说，咱爸那脸黑得可比他养那条黑狗还黑呢，你可惨咯。” “他有没有给你说是因为什么事？” 章潇湘不甚在意道：“管他因为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估计是你哪里又没按他说的做，生气了呗。” 章钊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别这样说他，他也不容易。” 章潇湘：“？” 挂断电话后，章钊霖半靠在病床上拨通了唐景轩的电话，以一种并不符合当前身体状况的虚弱语调问他去了哪里。 “你不是说医院的粥难喝么？我去附近的粥店给你买一点白粥，在回来的路上了。” 章钊霖于是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 唐景轩嘴再硬，总归是关心他的，昨晚还陪床了呢。 秦沅京这边刚出电梯，正好就遇见提着清粥小菜回来的唐景轩。 感情这种事，旁人是插不上手的，但唐景轩平静神色下隐藏的担忧却莫名让秦沅京触动。 在这一刻，他所体谅和心疼的，并不是他那个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的兄弟，而是温柔却坚韧的唐景轩。 或许是自身也经历过一段漫长的挣扎与犹豫，他莫名觉得，他是理解杨景轩的。 “景轩，方便的话，可以聊聊吗？” 李崇戈感觉到指尖被捏了一下，主动道：“我去车库等你。” 秦沅京注视着李崇戈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才回身礼貌地朝唐景轩比了一个手势，两人移步到了楼梯的一个僻静处。 “景轩，章钊霖的家里的事你或许不是很清楚，他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就是个炮仗脾气，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也是个炮仗脾气，嘴里说不出几句好听的话，但也都不是有心的，你别跟他计较。” 唐景轩笑了笑，道：“我知道，章先生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章钊霖说你其实是喜欢他的？” 秦沅京切入话题的时机堪称突兀，但唐景轩却早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并没有觉得诧异。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离开。” 唐景轩是以一种完完全全坦诚的态度去面对秦沅京的，因为他确信秦沅京能够理解他。 并不算相熟的两人，竟然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可你为什么却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唐景轩不答反问：“秦先生，你跟李先生的感情应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吧？” “是，在我与他成为伴侣之前，我们是多年的挚友。” “我们的情况跟你不同，满打满算，我和章先生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才一年多，我们之间的感情看似深刻浓烈，实则短暂又脆弱。” 秦沅京并不认同，他道：“感悟的深厚与否，并不能以时间的长短来评判。” “但至少也是其中一个影响因素。” 唐景轩将手里的袋子提起来捧在了手心，以掌心微弱的热量守护着那份给章钊霖带回来的白粥。 “为了一段时间尚短的感情去对抗家里，划不来。他之前额头上的伤已经就是一个证明了，现在顺其自然地分开，比到时候闹到鸡飞狗跳收不了场要分开好得多。” 还是在这家医院，还是在那间病房，章钊霖只因为说错了几句话就被一个茶盏砸得头破血流，唐景轩不敢想象，章钊霖如果像家里坦白自己喜欢一个男人，他父亲将是怎样的震怒。 秦沅京注意到唐景轩的动作，也注意到他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感情。 “仅仅因为这个？” “不全是。”唐景轩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 “秦先生，您认为章先生所谓的喜欢有几分？” 秦沅京不解，章钊霖那样死鸭子嘴硬、大男子主义爆棚的男人，都已经口口声声把喜欢唐景轩这件事挂嘴上了，那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到了非唐景轩不可的地步了，为什么唐景轩还会有这样的质疑？ “您和章先生的那些朋友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喜欢的时候日日带在身边，腻了之后就查无此人。你们这个阶层的喜欢，我的确不是很懂。您和李先生是多年的感情，彼此守护珍重，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我跟章先生……我没办法孤注一掷地把自己的感情投入到一场豪赌之中。” 秦沅京没有立即接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秦先生，多谢您的一番好意，但不管怎样，我已经打定主意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我跟您坦白这些话，是希望您能理解我。” “我们的谈话，还请您不要跟章先生说，对他没有好处的，我跟他之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让彼此更受折磨。” 面对唐景轩的恳求，秦沅京在长达三分钟的犹豫之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唐景轩松了口气，表示感谢后提着袋子转身离去。 秦沅京确定人离开之后迅速给章钊霖打了个电话。 讲信用这件事，也得看时候…… 比如今天就不讲了。 第80章 以婚姻为囚笼 晚上八点，章钊霖独自靠坐在病床上，唐景轩下午走之前给他带的那份粥早已凉透，静静地摆在一个章钊霖触手可及的位置。 他知道，唐景轩今天走了就不会再来看他，但他却没挽留，静静地看着唐景轩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秦沅京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不断在章钊霖脑中盘旋。 唐景轩质疑他的感情。 比起唐景轩其他的担心和顾虑，这件事是最令章钊霖头疼的。 他自问就是为唐景轩挡刀挨枪都是可以的，但现在是和平年代，他就算想拿命来证明一次自己的爱也没人陪他玩这种黑社会戏码。 不，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章钊霖拿起手机，先点开一个页面极其简单的软件页面看了一眼，然后退出来点进了跟秦沅京的对话框。 “你们在国外领证需要些什么手续？” 那边刚准备要吃晚饭的秦沅京一惊，坐直了身子。 “你这是也有这个打算了？” 章钊霖：“嗯，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证明我是真的喜欢他。” 他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到这种时候，竟然只能寄希望于用婚姻来绑住自己的爱人。 秦沅京觉得还是有必要劝章钊霖慎重。 “你家里能同意？尤其是你爸。” “管他同不同意，大不了他不认我，以唐景轩现在的名气来说，养我一个不是问题。” 秦沅京笑他：“唐景轩知道你是抱着吃软饭的决心跟他结婚的吗？” “无所谓，反正我赖上他了。” 秦沅京摇了摇头，依旧劝他三思。 “你要跟唐景轩结婚我肯定是没意见的，但是我劝你不要冲动，至少你得确定人家是愿意的。” “我就是绑，也要给他绑过去。” 章钊霖挂断电话，端起手边已经凉透了的粥，三下五除二喝完后叫来了护士。 夜里十点，章洄嵘的书房门被敲响。 “我听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了，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没有一点章家长子的……” 从晚饭时间一直等到现在，早就怒火冲天的章洄嵘打开门，看到章钊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还有手臂上十分显眼的纱布，所有怒不可遏的指责戛然而止。 “怎么又进医院了？这次我可没碰你，你别想往我身上赖！” 上次的事，章洄嵘已经回过味儿了，以他的力度和角度根本就不大可能把章钊霖伤得那样重，这混账东西，故意吓他呢！ “爸，先让我坐下再说，我很累。” 章钊霖径直进了书房坐下，抬手指了指茶台，章洄嵘在心里觉得章钊霖没大没小，但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茶过来。 父子俩难得没有一见面就掐，互相安静坐着，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你到底是哪里病了？” “肠胃炎。” 章洄嵘看着章钊霖手上那块几乎把手背全部覆盖的纱布嗤笑道：“你干脆让人把你整条手臂都包起来，这样看起来更严重。” 章钊霖那点小心思被识破，他干脆就直接把纱布撕下来丢了，手背上只有一个细小的针眼儿，输液时留下的。 “我听说，你突然理解我了？” 章钊霖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才发现里面只是一杯白开水，半根茶叶也没有。 “怎么，是遇上一个人，让你做出了一些跟我类似的行为，所以才突然觉得其实我这个当爹的也没那么糟糕？” 在父子俩互相谩骂攻击的近三十年里，彼此竟成了最了解对方的人。 “不，我只是产生了要做类似行为的想法，并未付诸行动。并且，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认为过度的掌控是对的，也依旧认为你作为父亲在某些方面是糟糕的，只是现在变得糟糕的人多了一个我而已。” 章洄嵘并没有因为这个话而生气，反而还笑了一下：“或许等到你哪天也当父亲了，你才能真正理解我。” “传宗接代这件事，你还是指望章俊恒他们吧，我是不可能了。” 章洄嵘视线下移，有些诧异：“也没听说你有这方面的毛病啊？” 章钊霖：“……” “我的意思是，我要结婚的对象，不可能生孩子，因为他是个男人。当然，如果未来科技可以发展到让男人也能孕育后代的话，我会毫不犹豫跟他要几个。” 用孩子绑住爱人，好像比婚姻更牢固。 章洄嵘的表现比章钊霖想象中要平静得多，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要迎接一场摔杯砸盏的暴怒，但章洄嵘却只是喝了口茶，然后问道：“是那个小明星吗？我记得叫唐景轩？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老了又不是聋了瞎了，你在外面那些事，我难道还真一点儿也不知道？” 章钊霖被章洄嵘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难得地调换了一个十分规矩端正的坐姿。 “是，我已经决定要跟他结婚了，如果你这边没意见的话，我争取在过年前把这件事办了。” “就算我不同意，你会听吗？” 章钊霖真诚又斩钉截铁道：“不会。” “老子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你四叔，到现在也没结婚，是因为什么你知道吗？” 经章洄嵘提起，章钊霖才想起有这个人，倒不是他亲缘淡漠，主要是这个四叔几乎很少出现过，只有隔几年过年会回来一次，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在外面哪里飘着。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喜欢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要领进家里来，结果你奶奶就是不同意，后来用了些手段把两人拆散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四叔也是一个人，甚至连家门都不怎么回了。” “你奶奶临走前还在念叨这事，虽然嘴上还在骂，但我看出来，她是后悔了。有时候我也后悔，当时我可以帮他的，却冷眼旁观了这么些年。” “知子莫若父，你为了唐景轩死命对付辛齐明和清源那帮人时我就知道你是动了真感情，也做了有些日子的心里准备了。你小子，比你四叔当年运气好，也比你四叔胆子大。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不想到时候跟你奶奶一样，临了了眼睛都闭不上。” 章钊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担心了一路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 其实他说出口的时候是紧张的，既怕真把章洄嵘气出个好歹来，又怕章洄嵘迁怒到唐景轩身上。 喜悦迅速席卷全身，他站起来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 “爸，谢谢你。” 章洄嵘有些嫌弃：“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跟我说一声谢谢。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别谢我，谢你四叔吧。” “对了，我答应你了，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件事？” “爸，您说。” 章洄嵘：“……” 第81章 暴露所有的不好 凌晨十二点零三分，所有人都收到了章钊霖的一条“我要结婚了”的消息，但结婚对象唐景轩对此一无所知。 为了躲开章钊霖，他连夜买了机票提前进组。 只是临走前，他差点把屋掀过来也没找到他那条海豚项链，虽然那条项链不值钱，但他挺喜欢的，而且是跟章钊霖一起去买的，在唐景轩里它有着别的意义。 不管唐景轩表面上再怎么决绝冷漠，但在心里还是忍不住会珍惜所有与章钊霖有关的东西。 章钊霖知道唐景轩已经不在京市了，所以他拿着钥匙十分自然地走进了唐景轩的出租屋里。 不大的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是唐景轩走之前洗了个澡。 只放得下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的卧室有些凌乱，跟之前井井有条的样子不大一样，应该是房间的主人在走之前匆匆地在翻找什么东西。 章钊霖抬手从领子里把那条他顺走的海豚项链扯了出来，用指腹蹭了蹭。 是在找它吗？ 那还真是可惜了，找不到的。 章钊霖脱掉外套仰躺在木板床上，闻着床上满满的属于唐景轩的味道，身体里迅速窜出了一团火。 唐景轩已经有两个多月不属于他了。 这段时间里，两人唯一的触碰只有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和一次不到两分钟的牵手。 这对章钊霖来说，远远不够。 简单洗漱之后，章钊霖把唐景轩的被子一裹，尽量清空脑子里一些暧昧交缠的记忆，迫使自己入睡。 可这场睡眠仅仅只持续了一个小时他猛然惊醒，黑暗中，似乎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 那道目光的主人感受到了章钊霖的清醒，迅速打开了卧室那盏昏黄的灯。 尽管光线昏暗，章钊霖还是看清了站在床边气势汹汹瞪着他的人。 “章钊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出租屋里没有暖气，唐景轩穿了一件套厚实的珊瑚绒睡衣，外面套了他那件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睡衣背后那个带耳朵的帽子被 第82章 各有各的疯法 数小时前，在唐景轩把整个出租屋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他的海豚项链时就已经发现不对了。 他十分清楚地记得他上次是把项链放在枕头旁边的，就算是不小心掉下来也只会掉在床附近，绝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消失的项链，出门两个月还有水的花盆…… 唐景轩拧着眉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床边，捞起另一个不常用的枕头仔细嗅闻，果然，那上面有一丝极淡的发胶的味道。 是他？ 唐景轩恍然记得在淮市见到章钊霖的那天，他是没有刮胡子的。 章钊霖这个人，虽然不算是特别精致讲究，但一贯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就连头发也会打理得一丝不苟。 清晨刮胡须是他早上洗漱必备的一个流程，可以说是跟刷牙一样不可或缺的。 那么他在清源的第一天为什么胡子拉碴的呢？因为他手边没有剃须刀！ 不管他在办公室还是家里亦或是酒店都不会缺少这么一个必需品，唯独唐景轩的出租屋里没有这个东西。 因为唐景轩把它带走了！ 唐景轩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要验证这个猜想。 他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出门，却在瞥在手上的手机时又猛然停下脚步。 昨天晚上他陪床的时候，章钊霖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借用了他的手机大概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他有没有可能会对自己的手机动了什么手脚？ “杜汶，我今天先不过去了，你快到我住处附近了吗，我给你送个东西下来，你帮我先带过去。对了，过来的路上帮我带一个新手机，我先把钱转你。” 唐景轩把手机交给助理之后，在附近订了一家酒店并设了一个凌晨两点的闹钟。 果然，当唐景轩凌晨摸黑回家的时候，把正在睡梦中的章钊霖堵在了床上。 更在他惊愕地反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确信了章钊霖的确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 否则这人不会这么正大光明在他的床上安心地呼呼大睡。 寂静与沉默笼罩着这个狭小的空间，章钊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隔着一条薄毯唐景轩也能感受到他背脊弯曲的弧度。 “我知道你一时没办法接受，不急，慢慢来，先收拾东西跟我走吧，不要逼我动手绑你。” 这是章钊霖思考后得出的结果，如果今天不把唐景轩带走，他一定会因为害怕而躲在剧组不回来了。 章钊霖没那么多时间天南海北去抓他，直接带走好了，关起来，谁也抢不走！ “可是你刚才有跟我道歉，并且说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那不是真心的，男人的话不能信。” 唐景轩走到床边坐下，隔着毛毯在章钊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问：“我答应跟你在一起也还是要被关起来吗？” 章钊霖抬起头，眼中射出锐利而怀疑的光芒：“这是你为了放松我的警惕而使用的手段？你放弃吧，我不会相信你半个字，不会给你任何一个可乘之机！” 唐景轩哭笑不得，在章钊霖极度紧绷的视 第83章 求婚成功 “哪怕我都跟你求婚了，你也不肯给我一个名分？” “你下定决定要跟我在一起？你这点决心也是有期限的吧？三年还是五年？我没猜错的话，你打的是及时行乐的主意吧，你根本就没想过一辈子要跟我在一起！等个三五年，你还是二十几不到三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我呢？三十好几，被你耗老了，放相亲市场都遭嫌弃！唐景轩，你不要太自私了！” 唐景轩竟然被章钊霖义愤填膺的一番指责弄得产生了一点愧疚，尽管他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害怕你家里人不同意，暂时不告诉他们，我们慢慢来不好吗？” 章钊霖咬牙切齿地伸手去扒唐景轩身上的睡衣，有失风度地拔高了嗓音：“不好！我爸已经同意了，过几天，不，就明天，我们去加国把证领了！” 唐景轩紧紧护住自己的睡衣。 “怎么可能？你爸爸怎么就同意了呢？” “就几个小时前的事，我回家说了，我要跟一个叫唐景轩的男人结婚，他还祝福我了，让我空了把你领回家去。” 见唐景轩依旧不信，章钊霖直接拨通了电话。 可怜年纪一大把的章洄嵘大半夜还要接儿子的骚扰电话。 “爸，他不相信您同意我们结婚了，您亲自跟他说。” 章洄嵘一脑袋火，对着手机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和下来语气。 挂掉电话后，唐景轩依旧不敢相信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把章钊霖捂出来的那点热气全部漏了出去，两人躺在冷冰冰的木板床上大眼瞪小眼。 “可是我还没办护照诶。” “明天就去！上次不就让你办了吗！” 唐景轩扫了章钊霖一眼，很是薄情地说：“我还没有答应你的求婚，希望你说话的时候可以控制一下语气和音量。” 章钊霖于是从善如流地变了脸。 “跟我结婚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随便你想怎么圈禁我都可以。” “以后我和邓为恩他们玩儿的时候都带上你，绝对不会被他们带坏的。也再也不对你说混账话了，之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心的，是我吃醋乱说的。那次我说让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其实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没有学会好如何当一个合格的伴侣，你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变好的。” 唐景轩靠在章钊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猛烈的心跳，确信他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但他还是故意道：“我可看不出来，你每次都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对你来说，我好像可有可无一般。” “可有可无？我已经有四五天没去公司了，这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何秘书已经准备搞迷信找人给我驱魔了。如果不是你勾得我整天心神不宁，着了魔似地跟在你屁股后面跑，我怎么会丢下工作不管不顾。你觉得你这个出租屋是什么风水宝地让我做贼也要进来吗？还不是因为这里有你的味道你的痕迹……” “别说了，我同意！” 唐景轩觉得再放任章钊霖说下去，估计到天亮也不消停。 章钊霖满意地闭了嘴，从枕头底下掏出属于他的那枚戒指扔到唐 第84章 底气 景龙湾的那套大平层自唐景轩走后基本上处于一个封存的状态，就连卫生也没人来打扫。 在这两个月里，有很多次章钊霖都因为肌肉记忆将车停在了楼下，也有些时候应酬醉酒之后司机按照章钊霖的指令将他送了过来。 但他每次都不会进去，要么在车库坐着发呆，要么在门前站一会儿，然后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因为他知道，只要推开一条门缝，那些关于唐景轩的记忆就会从里面迅速涌出来将他淹没。 但今天不一样，那个狠心离开的人现在正在他副驾驶打着哈欠，跟他商量着晚上想吃番茄炖牛腩，让他等会儿去超市买食材，还要带一包黄油薯片回来。 车停好之后，章钊霖直接把人从副驾驶抱进了电梯，从出门到现在，唐景轩的脚就没落过地。 打开门，一股空气长时间没得到流通的沉闷感让唐景轩皱了皱眉。 两个月没打扫的屋子或多或少地落了些灰，仔细看还能看见洁白的地毯上去有几个浅浅的大脚印，一看就是章钊霖踩上去的！ “你对我挑选的地毯很有意见？” 面对唐景轩的责问，章钊霖自知理亏，赶忙换了鞋去开窗通风。 “中午我们出去吃，我这就让人来打扫卫生，放心，地毯用专门的清洁工具一下就干净了。” “我选了半个月才选到我喜欢的地毯！” 章钊霖的爱和手上的那枚戒指给了唐景轩足够多的底气，他再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得章钊霖不开心，可以很直接地表达自己所有的喜怒。 唐景轩绕着客厅走了一圈便明白了章钊霖为什么不许人来打扫，这里的每一处都保留着他走那天的状态，就连桌面上餐垫摆放的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 分开的日子里，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或许对章钊霖更甚。 所以唐景轩暂且原谅了章钊霖对他精心挑选的地毯所做出的暴力行径。 “我去换身衣服，等会儿我们一起出去逛超市吧。” 唐景轩回到这里，什么都不用带，他们一起度过了春夏秋冬，这个衣帽间塞满了章钊霖给他买的一年四季的衣服。 正忙着把冰箱里过期的鲜牛奶往外清的章钊霖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想要出声制止，唐景轩却已经拐进了衣帽间。 他丢掉手上的牛奶跟着进了衣帽间，果然见唐景轩从地上捧起那只砸坏的手表对他怒目而视。 “你有火冲我发就好了，干嘛要拿它出气？” 章钊霖把他从满是玻璃碎片的衣帽间扛了出来，放到沙发上坐好。 “是，我那时昏了头，我错了，还好这只表你不喜欢，我下午重新给你买一只你喜欢的好不好？” “我哪里不喜欢了？你送给我的东西，所有我都很喜欢！” 章钊霖一愣，心里涌出一阵难言的酸涩，唐景轩比他更早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他身边尚且有一群虽然不一定靠谱但至少可以陪他喝酒听他倾诉的好友，唐景轩却只能一个人挣扎彷徨，把所有情绪隐藏起来，自己默默消化。 “抱歉，我先把它送去修，应该是还能修好的。实在修不好了，我们买一只一模一样的，你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