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江湖儿女何处多,扬州十里烟波夜夜歌。
程以宁到达扬州正是傍晚。
此刻,太阳像一颗咸蛋黄,淌出油润润的汁浸透晚霞,也浸透这座充满青瓦白墙的城市。
她来的可巧,眼下五月正是琼花盛开之际,内城河岸上除了拂堤的杨柳,便是簌簌琼花了。
风来,带起枝条轻拂水面,搅碎一池鎏金,琼花落下,点缀河面。前头有画舫悠悠,细听里头传出琵琶声混着糯糯吴语,听得人骨头都酥了一半。
走在这座喧嚣又不失温柔的古城街道上,程以宁通身都静了不少,整个灵魂都被洗涤了。
“小姐,咱们先回万府放行李吧。”
玉壶这一句,点醒了程以宁,她不是来旅游的。何况,几天前还遭遇追杀呢,现在放松得也太不合时宜了。她收了玩心,往外祖家赶。
根据母亲给的地址,得知外祖家坐落于扬州罗城,这块靠近码头,商业繁荣,异域商贩云集。
越过桥梁,穿过街道,途径茶肆酒馆,青楼驿站,每条街都热闹非凡。
若不是桥梁众多,她都要以为回长安了。
七拐八拐走了好一会,才见到万府的牌匾,远远就瞧见,府门外站着一片人,一圈人簇拥着一位满头花白的老奶奶,周围有相互交头接耳,有四处张望。
“哎?老祖宗您看那是不是?”
天色太暗,程以宁走到跟前儿,万老夫人才确定,忙不迭的拄着拐杖,快步迎上,“哎哟,我的小外孙女儿,怎么腿着来的呀?”
程以宁赶忙伸手扶,道:“我想散散步来着……外祖母,您怎么在外头等呀,快进屋快进屋……”
这要是有个好歹,她该如何自处?
万老夫人道:“前段时间,你母亲来信,说你漏液启程回扬州,我算算日子,就是这两天了。昨儿个命人去城外等了一天都没见人,也没人跟我回禀,差点忘了这事。今日用晚膳才想起来,便在门口等着了。诶?乖乖外孙女可用过饭了?”
“吃过了吃过了。”
程以宁搀着程老夫人走在前头,一脚跨过门槛,娇嗔道:“舅妈姨妈们竟也由着外婆折腾自己……”
这话责备居多,但在场老老小小无一人挂脸。
有人道:“哈哈哈,外婆你性子还不了解啊,谁拗得过她呀。”
此人是个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女性,穿着打扮,是所有人里最华贵的,约莫就是掌家夫人。
万老夫人拉着程以宁进了前厅,老夫人与老爷落座于上座,程以宁搬了张凳子坐在老夫人身前,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万家信息及时呈现在脑子里,程以宁按照给出的信息,妥帖应付。
寒暄得正欢,仆人走进来,同主子们一一行过礼,道:“老爷,临洲苏氏那位当家的来了。”
临洲苏氏?好耳熟。
程以宁很明显能听到谁“啊”了一声,音量不大,但难掩激动。
“可是一位叫苏正清的公子哥儿?”姑娘家的声音,有着含羞带臊的语气。
“回大姑娘的的话,正是那位。”
“这有趟没趟地往万府跑是作甚呢?”一位姨娘用手绢掩着嘴角笑道:“该不是看上我家哪位姑娘了吧……”
大舅万国雄道:“最近跟他做了点生意,来往频繁了些。”
万夫人道:“家里适婚的姑娘还未议亲,你这说出去没得让人觉得咱家姑娘恨嫁不知羞。”
那位姨娘面露尴尬,小声认了错。
“临洲苏氏……可是祖上做过宰辅的那家?如今不是做茶叶买卖吗?”万老夫人好一会才对上号是哪家,“怎么会同咱们家有合作?”
“是儿子找上他的。”万国雄道:“眉单使臣失踪一案,闹得沸沸扬扬,眉单王采取限制大源出口种类、数量的策略反制,房家趁火打劫,水南口的税收又涨了一番,我们家的东西想要运出去使费吃紧。所以我想着跟苏家的茶叶共享漕运门路,分摊费用,降低风险。”
“这苏正清做生意头脑真是不简单的,他想出了很多能同时卖出茶与丝绸的点子。”万国雄低着腰道,“儿子粗算了一下,一年能多赚三千两白银。”
万老夫人点点头,嘱咐了几句谨慎小心。
又聊了好一会,顾着万老夫人身子,贴身侍女搀着老人家回屋歇息去了。
一时间,大人们都陆续离开,只剩下一群姑娘家在厅内,目送完最后一位长辈,不知是谁起了头,又聊起了苏正清。
“我听说这苏公子尚未娶妻,江浙一代的姑娘小姐大多都有意于他,说媒的都要塌破门槛了。”
“可不是么,他家就他一人了,既不用侍奉公婆,又不用处理妯娌关系,最重要的是模样好会赚钱,谁要是主了他家中馈,做梦都能笑醒。我们怕是几辈子都修不来这福。”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他的眼……”
程以宁对其毫无兴趣,悄然离厅。
扬州的园林与京城的园林大不相同,前者地处江南水乡,气候温润,多以水景为核心,无论如何布局,都透着一派写意山水。
而后者则是堆珍稀花木,用名贵木料,突出一个气势恢宏。
正欣赏着,万夫人面露难色地急急往前走,程以宁上前行礼,问:“舅妈何事发愁?”
万夫人醒了神,“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大舅舅在议事厅会客,我这账本须得现在给他过目,可好死不死,布庄出了点状况,我得马上去看看……”
“舅妈若是信任,便给我吧,我正好顺路。”
万夫人面相和善,不像是会污蔑陷害她的人。
程以宁拿着账本,又去厨房端着了点心,推门议事厅的门,落耳便是苏正清的声音,“好巧啊,程大小姐。”
正喝茶的万国雄抬头,诧异道:“苏先生与我外甥女是旧相识?”
“有过几面之缘罢了。”程以宁将账本给大舅舅,又一盘一盘搁着点心,没得搁了,也没出去,退后两步,降低存在感,竖直耳朵明目张胆听墙角。
原来,万国雄口中那赚外快的方法就是合股分利。
苏正清那厮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大源不日将会开放第三个联通西域三十六国的关口,苏氏与万家联合组建一支适合走此路的商队,万家出大头且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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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有权,苏氏出小头以及人力,只有支配权。
听起来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交易,可放在万家这个入不敷出、需要嫁出去的女儿帮衬的境况,是十分不合理。
就在苏正清提出要万国雄借钱之时,程以宁忍不了了,“苏公子,万家布庄虽不如苏氏家底深厚,但也做了十几年扬州首富,为国交的税款不比你家少。何况,家主的连襟如今任命礼部尚书。在搞幺蛾子之前,考虑考虑你的家底有没有厚到跟皇亲国戚硬碰硬的程度。”
“他家高祖之父曾是权倾一时的宰辅……”万国雄小声提醒。
程以宁吓愣了几息,瞬间恢复士气,“那又怎样?总不能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吧?”
“我就不信,都迭了好几代,人脉还能强过我爹爹!”
程以宁是弯下腰凑近放的狠话,说完从鼻孔哼出声,转身就走,根本不听他狡辩的机会,房里安静几息,程以宁返回,将桌上的点心一一放回茶盘,“不给你吃。”
苏正清并不觉得冒犯,反而一副有意思的表情,无奈指指门口,对万国雄笑道:“好伶俐的一张嘴。”
万国雄面如菜色,道:“这是我那二妹的闺女,从小离开双亲,长在外祖膝下,隔辈疼人历来是没底线,惯出个没规矩的野丫头,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苏正清:“我倒觉得程姑娘率性而为,着实可爱。”
看苏正清的表情不似作伪,万国雄想起二妹万娉在书信里提到的事,斟酌着开口道:“苏公子一表人才,身边可不缺姑娘吧?”
苏正清收回视线,看向他,笑而不语。
程以宁气冲冲走出议事厅,又气冲冲走进水云轩,一屁股坐在桌前的同时噔了一下茶盘,可怜的桃花酥掉了一地。
玉壶正在准备热水,给小姐沐浴,听到动静放下水壶走近捡起点心,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程以宁盯着某一处,狠狠道:“玉壶,你去给我查查那个苏氏,以及苏正清本人。”
她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翌日
程以宁顶着太阳在街上逛着,在小摊上拿起一只玉簪子之时,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走近道:“打扰了,请问您是万家的小外孙女儿程表小姐吗?”
程以宁没回答,只问:“你是谁?”
“哦,在下是本是馨香堂的老板雷元亮,十天前,晋王殿下在我这儿定了些花卉,说是十日后你会签收。”
程以宁将信将疑:“可有凭证?”
“那是自然。”雷元亮从袖口翻出一个信封,递过来,“殿下都考虑周全了。”
玉壶神色警惕接过,凑近鼻子闻了闻,确认无误才交给大小姐。
程以宁展信,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虽只在晋王府见过他亲笔书写,可那势如游龙,行云流水间自生风骨的笔墨,任何人都模仿不来。
才看了第一句,程以宁就抿嘴笑着,看到结尾处,又从头看了一遍,这还不够,捧着信贴在胸口,傻乐好一阵,碰上雷元亮的目光才想起还有这号人。
程以宁不自然清清嗓子,微微颔首,“前边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