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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严举人

作者:木子金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端午之后,县里还残留节后余韵,晏家小院却气氛凝肃。


    沈氏再一次清点束脩,末了,合上盖子,在屋内来回踱步。


    “叩叩——”


    沈氏敲响东厢房的屋门,屋内传来轻声:“进。”


    沈氏推开屋门,见儿子在灯下温书,她到嘴边的劝学咽了回去,改口道:“迟哥儿,我们明儿一早去严家,你莫看书太晚,仔细明早起不来。”


    晏迟颔首。


    沈氏神情迟疑,手把着门框未去,晏迟知晓她是太紧张。他原也是紧张的,想着他若未通过严举人的考校怎么办,岂不辜负了他娘的期望。


    但他到底多了一段成人记忆。人的一生漫长,只着眼前,事事放大,未免太过折磨。


    晏迟起身,唤他娘在门处的四方桌边坐下,他给他娘倒了一杯水,与他娘分说。


    “娘,严举人才学过人,心中自有标准,我若达不到,说明我所学浅薄。纵使他看着过往情分收下我,但他所讲,我必不能明,岂不揠苗助长。”


    沈氏握紧茶杯,欲言又止。晏迟见他娘神情松动,转而吹捧他娘。


    “娘也认些字,念了书,通晓情理,您每每教导我,我都有所悟。这样浅显的道理,娘肯定也明白,只是事关于我,娘爱子心切,才当局者迷了,是不是。”


    沈氏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少顷瞪了晏迟一眼,“你给娘戴高帽呢。”


    晏迟笑笑,摇曳的烛火映着他清秀的眉眼,皎洁若溪。


    沈氏侧首叹息,“娘只是希望你念书顺利,有位好老师,你能少走许多弯路。”


    晏迟认真道:“娘的苦心我都明白。儿自问念书刻苦,竭尽全力。既已尽人事,最后事成与否,全在天意了。”


    沈氏知晓是这个理儿,她松开茶盏,起身道:“天晚了,歇罢。”


    晏迟送他娘出门,见他娘入了正屋,他才合上厢房门。随后他剪了烛芯,屋内一片昏暗。


    晏迟躺在床上,不多时陷入梦乡。


    次日,红日初升,日辉透过窗棂洒进地面,晏迟缓缓睁开眼。


    他从床尾的衣柜里取出一套棉质青衫,这是他娘特意为他新做的,配千层底的黑面布鞋。


    晏迟走出厢房,沈氏见状笑道:“娘正要唤你呢,你最喜欢巷外西街第二家的馄饨,娘刚买回来,快洗漱了来花厅吃。”


    她今日也换了一身八成新的靛蓝色衫裙,发梳包髻。神态自然,眉眼含笑,不复昨夜焦虑之态。


    晏迟也跟着笑应,他进小厨房取了牙刷子蘸牙粉漱口,又以清水覆面,看见水中倒映出他头上双髻,与棉质青衫有些违和。


    晏迟收回目光,扯了棉巾擦拭脸上水迹。


    他步入花厅,坐下先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大骨混着鲫鱼熬煮的汤水,乳色细滑,粉红的毛虾在汤中浮沉,为这汤汁增添海产品特有的馥郁鲜味。


    一口汤顺着喉咙下肚,身心都被抚慰了。


    母子俩未说其他。饭后,沈氏手挎竹篮,里面装着束脩六礼,却用竹盖子盖的严实。晏迟也并未背上书箱。


    按理,晏迟去拜师,该提前相约晏氏族内一名男性长者,拜师当日,晏迟戴纶巾衣青衫,身背书箱,同长者登严家门。因着他娘是女眷,不宜与严举人直接接触。


    但事有例外。


    严举人是看在他爹生前的一点薄面,给他一个机会。倘若严举人未决定前传出此事,严举人是收他不收。


    严举人愿意收他,自是皆大欢喜。


    严举人不收他,难免有人指责严举人无情,不顾旧友情分。亦或揣测晏迟太过愚钝,有其父生前同严举人之谊,也没能拜师。后续晏迟想另外拜师,就事倍功半了。


    于双方不利。


    是以章大娘子提出见见晏迟,乃是长辈瞧一瞧晚辈。


    沈氏垂首锁院门,同晏迟道:“娘同孙娘子家说好了,咱们坐她家的骡车过去。”


    说罢,她抬脚去隔壁,叩了叩孙娘子家的院门,院门从里打开,露出一张憨厚的脸。


    “沈娘子稍等片刻。”何大撤了门槛,赶着骡车出院,两匹骡子,壮硕骡子在前,体型略小的骡子在后。


    晏迟母子上车,何大一甩鞭子,车轮滚滚驶出小巷,没入长街中。


    晏家住西城,严家居东城,骡车穿过大半个县。


    人声渐渐淡去,晏迟撩开车帘往外瞧,沿街不复商铺,被住所取代,大门外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连接的青石板街道宽阔而平整,比他们巷外的街道宽了一倍不止。


    一盏茶后,骡车在严家后门处停下,沈氏提前结了银钱,母子俩下车后,何大驾着骡车走了。


    沈氏上前叩门,院门从里打开,露出一名十四五的圆脸少女,翠喜见着沈氏,露出三分笑,迎他们进院。


    正逢夏日,院里的花开正盛,蝴蝶翩翩起舞,仿若好事将临。


    他们穿过月洞门,进入厅内,上首坐着一位庄严的妇人,脸似满月,眼若杏仁,一头乌发盘髻,插金簪玉钗,耳坠宝珠,身着朱红底绣缠枝莲花纹的绸子衫裙,莹白丰润的手腕套着一对白玉镯,正是章大娘子。


    沈氏携子欲行礼,章大娘子连忙止了,将晏迟叫到跟前,盯着他瞧了会儿,对沈氏道:“这孩子真像晏秀才。”


    沈氏双目微润,轻轻点了点头。


    章大娘子又问了些家常问题,晏迟恭敬回了,既不怯生,也不张狂。


    章大娘子当下满意几分,秉性是个沉稳的,不知天资如何。


    适时一名小厮在门外传话,道老爷听闻晏家哥儿来了,要见一见。


    章大娘子握着晏迟的手,宽他的心:“你爹生前与我们老爷很合得来,你与你爹生的像,老爷见了你,也会喜欢你的。”


    这话晏迟不好接,索性垂首作腼腆状。


    章大娘子拍拍晏迟的手,“莫怕,去罢。”


    晏迟向章大娘子和母亲行礼告退,跟随小厮前往前厅。


    沈氏攥紧了手帕。


    严家院子颇大,从后往前穿过两道垂花门,才至前厅。


    厅内简陋,摆着三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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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木桌椅,正中悬一块红花梨牌匾,上书:格物致知,工整而凌厉的四个大字。


    晏迟看着牌匾,脑海中下意识浮现一位正直清高的文人形象。


    倏地,厅外传来脚步声,晏迟转身向外,入目一位年逾四十的长者,头戴儒巾,身着圆领绸袍,体型清瘦。


    眉宇间有数道纹痕,应是长期皱眉所致。


    晏迟拱手见礼,严举人应了一声,越过晏迟在上首落座。


    “听说你守孝期间,翻阅你父留下的书籍。”


    晏迟斟酌道:“只翻阅一些浅显的,太深奥的书籍,小子也看不懂。”


    严举人问明晏迟看了哪些书,道:“可有不明处?”


    晏迟默了默,再次拱手礼道:“小子愚钝,饶是阿父留有注解,小子仍有诸多不明处。”


    严举人不语,晏迟大着胆子提了一个问题,严举人略作思索,与他讲解。晏迟若有所思。


    半刻钟后,严举人的声音止了。晏迟又问一个问题。如晏迟猜测,严举人并未不悦,反而娓娓道来,深入浅出。


    晏迟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犹如雾散日出,瞬间明了。


    半个时辰过去,严举人呷了一口茶,带晏迟去书房。


    严举人信手拈一句句子,令晏迟默写下去,他没叫停,晏迟便不能停。


    屋外日头逐渐攀高,前厅一直没消息,沈氏一张手帕攥的皱巴巴。


    章大娘子宽慰她,“这会子没消息,或是个好消息。”


    沈氏勉强露出一个笑,章大娘子说的有理,只是事关迟哥儿,沈氏很难平常心。


    而前院书房内,严举人挑着《中庸》中的一句,叫晏迟倒着写。


    晏迟顿了顿,速度明显慢了,还有几个错字。严举人微微皱眉,但转而想起晏贤弟英年早逝,彼时晏迟才七岁,这孩子仅靠幼时所学,一遍遍温习,能有现下这样的结果,不仅是刻苦自律,更是天资过人。


    当日头悬空,严举人终于叫停。他看向墙上挂着的圣人像,令晏迟叩拜。


    晏迟心跳快了半拍,他知道,这意味着他通过严举人的考校了。


    晏迟叩拜过圣人像,而后转向严举人,行叩拜大礼。如此,这拜师才算成了。


    消息传至后院,沈氏顾不得欢喜,忙托翠喜将竹篮给前院送去,这是迟哥儿的拜师礼。


    严举人示意管家收下,对晏迟道:“光阴难觅,切莫荒废。午后你在前院跟其他人一道念书。”


    晏迟眸光一颤。


    严举人:“怎么?”


    晏迟咬咬牙,道:“学生并无把握拜师,来时不敢大张旗鼓,恐惹口舌。是以并未背上书箱,还请先生允学生回家一趟。”


    严举人蹙眉,随即眉头松展:“无妨,严家不缺笔墨,你去就是了。”


    晏迟顿了顿,应是:“学生多谢先生。”


    他行礼告退,翠喜正在厅外等他,领晏迟去后院,母子俩同章大娘子一道用午饭,午后严家派车送沈氏回家。


    晏迟跟随小厮前往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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