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攀升,日辉穿过窗棂照在少年青春稚气的脸上,肤若美玉,静若墨画。
直到短促的敲门声打破寂静,少年合书起身,他抬头看了一下日头,这个点儿他娘应该还在贺记绣庄才是。
院外传来唤声,“迟哥儿,是我。”
晏迟眸光动了动,快步开门,院外少年十二三岁,小麦色皮肤,眼大鼻挺,穿着蓝衣褐裤,身后还背着一个竹制背篓,看见晏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朝气蓬勃。
晏迟也弯了眼眸,随后目光落在少年身侧的老媪身上。
对方约摸五十上下,面阔颧突,一头蓝底碎花包髻,蓝衣灰裤,右手挎着一个竹篮子,扯了花棉布盖着,与少年差不多高,气势却甩少年一大截,颇有威势。
晏迟拱手礼道:“小子见过郑叔婆。”
老郑氏有些意外,她上次见晏迟,晏迟才三岁,居然记住她了。
老郑氏笑言:“好些年没见,迟哥儿长的愈发好了。”
晏迟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侧身邀请祖孙进院,晏宏临背着背篓向小厨房走,道:“迟哥儿,我和阿婆给你们带了些米,先放着。”
老郑氏将手中挎篮给晏迟,“家里养鸡下的蛋,不值什么钱。”
晏迟一番道谢,小心接过鸡蛋,笑道:“叔婆哄我呢,鸡蛋是补身子的好东西,叔婆大老远提一篮子给我,当真是疼爱我,我就厚着脸皮跟临哥争个宠,唤您一声阿婆了。”
“好好好,就唤阿婆。”老郑氏脸上笑容扩大了些,弱化了面部的凌厉,她道:“我也稀罕迟哥儿呢。”
晏迟顺势将一篮子鸡蛋给晏宏临,让他带进小厨房,他引着老郑氏入花厅上座,顺其自然的道出他娘今日不在家中的缘故,“也是赶巧了,前些日子我娘从贺记绣庄揽了活,今儿正巧把绣样送去,算算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回了。”
老郑氏在上首坐下:“不打紧,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好不好,今见着你气色不错,也就放心了。”
“有阿婆惦记,我和娘一定好好的。”晏迟笑道:“您稍坐片刻,小子去去就来。”
他退后三步,这才转身快步向小厨房去。晏宏临正将籼米倒入米缸,晏迟从袖中取出方帕递给他,“临哥辛苦,快擦擦汗,去花厅等我。”
晏宏临有些不好意思,迟哥儿忒客气。他进了花厅,在下首落座,下意识打量四下,被他阿婆瞪了一眼,立刻垂眉低眼,不敢乱看。
晏迟双手持托盘入厅,将托盘内的茶点放在老郑氏和晏宏临手边,他在一侧下首陪坐,“一点粗茶点心,委屈阿婆和临哥将就些个。”
老郑氏摆摆手,“哪里就委屈了。自家人不讲究这些。”
晏迟点头,“阿婆说的是。”
晏迟见晏宏临拘谨,不敢吃喝。他温声向晏宏临推荐道:“临哥尝尝打糕,看看同家里做的有甚区别。”
晏宏临心说他家才不做这么麻烦的点心呢,捻了一块绿色的糯团子,外形与青团类似,但打糕没有馅儿,经过频繁捶打糯米所制。
他尝了一口,口感软糯,艾蒿的青草香和糯米香杂糅,香浓细滑。两个打糕下肚,晏宏临有些噎,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发现是茉莉花茶,淡淡的花香,口感也不苦涩,他没忍住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茶水见底。
他脸色微热,发现迟哥儿正同他阿婆说话,没注意他。晏宏临松了口气。
老郑氏:………
郑阿婆祖孙来探望他们,晏迟也想了解一下晏氏族人近况。
晏氏族人住在长谷村,是昌栎县的直辖村,半个时辰的就到县里了。
过去是他爹与族人来往,后来他爹逝世,他娘一个寡妇带着他度日,晏氏族人顾忌他娘名声,并不怎么上门。多由晏宏临这个半大小子出面,每次在院门放下东西就走。
晏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以他爹为话题切入点,有熟悉的人事,双方话起家常,拉近关系。
花厅气氛正好,晏迟咦了一声,起身作竖耳侧听状,“这脚步声,应是我娘回来了。我去瞧瞧。”
说着话,他就朝外走,晏宏临下意识想跟出去,见状又退回,不太自在的摸了摸后脖子。
老郑氏嗔怪道:“杵在那作甚,坐下。待会儿咱们见过你沈伯娘就家去了。”
晏宏临应声。
一盏茶后,晏迟从院外回来,抱歉道:“让阿婆和临哥见笑,小子听错了。”
他顺势从小厨房提了茶壶,给老郑氏和晏宏临续上茶水,在下首坐下,“方才我们说到我爹中秀才呢,我娘也常念叨,我爹是个肚里有墨水的,年二十一就中了。”
老郑氏被晏迟的话带回往事,脸上也浮现感慨。晏迟这一脉往上三代都是读书人,晏迟的祖父二十九中秀才,后无寸进,年三十五病逝。
晏迟他爹年二十一考取秀才功名,此后六年耗在秋闱,最后耗尽心血而亡。
晏氏族人一面可惜,一面也记晏迟他爹和祖父的情。秀才名下免税田二十亩,免徭役二人。那些年族人的田,按比例挂在晏迟他爹和他祖父名下,日子松快些许。
当年老郑氏的丈夫染疾,家中小子又未长成,多亏晏迟他祖父免徭役的名额,他家才度过一劫。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发梳两髻,却是谦谦有礼,言行得体。村里小子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上山打兔,下河摸鱼。
老郑氏估摸着,晏迟也是要走科举一途。只不知母子俩是否还有银钱支撑晏迟念书的开销。
她心里担忧,同晏迟闲话时,语速慢了些,显得心不在焉。晏宏临有些尴尬,搜肠刮肚找话题同晏迟说,晏迟看破不说破。
眼见金乌凌空,茶水再次见底,沈氏匆匆赶回,开着半扇院门不关,“不知婶娘和临哥儿来,招待不周,还请谅解则个。”
老郑氏带着孙儿起身,同沈氏招呼。
双方互相问候,老郑氏提出告辞,一名伙计双手各提着红木食盒和盖篮,在院外唤:“此处可是沈绣娘家?”
晏迟应声,沈氏想起在巷口邻居小子的传话,道迟哥儿备了午饭,一时放了心。
晏迟接过食盒和盖篮,唤晏宏临将厅里的八仙桌抬至院中,摆上饭菜。
四菜一汤。
正中间一道烧鹅主菜,一盘白灼虾,一盘香干芹菜,并一罐炖豆腐,以及一道青翠的丝瓜汤,配蒸煮的籼米饭。
晏宏临看着丰盛的菜肴,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晏迟向老郑氏礼道:“阿婆请上座。”
四人各坐一方,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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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个话头,一行人边话家常边吃饭,偶有过路人瞥一眼院内情况。
午后,晏迟提着红枣点心,送祖孙二人出巷,巷中邻居询问,晏迟大大方方介绍。
出了巷口,老郑氏道:“迟哥儿,这会儿日头正烈,快别送了。”
晏宏临连连点头,“是啊迟哥儿,你回罢。”
晏迟握着晏宏临的手,情真意切道:“临哥,适逢端午前后,我晓得地里活计多,耽搁不得。弟弟今日也就不多留你,待农闲了,你再来县里,一定多留几日,弟弟好生招待你。”
这话把晏宏临感动坏了,紧紧回握晏迟的手,他同老郑氏走出一段路,回头发现晏迟还立在巷口,双方视线交接,晏迟笑盈盈冲他挥手。
晏宏临也立刻挥手回应,祖孙俩出了县,晏宏临还念叨“迟哥儿真好”。
老郑氏不语,默认了。
她想起家里的孙辈,再对比晏迟,内心叹道:不愧是秀才家的小子。
那厢沈氏正数了银钱和一包点心给邻居道谢,多亏对方帮忙。
“左邻右舍的,搭把手的事儿。”孙氏笑道。她是一位梳头娘子,丈夫是车把式,每日赶着骡车接送孙娘子去客人家中,其余时候在城中揽活,或是跑腿,帮人租赁等等,活杂又碎。
夫妇二人生育两子一女,长女已经出嫁,次子年十六,幼子与晏迟一般大,但两家孩子并不怎么一起玩耍。
两人又话了一会子,沈氏才离去,孙娘子回到屋内,两个小子都冒出来,盯着她手里的点心。
孙娘子嗔怪:“瞧你们这出息,到桌边来。”
家中四人围坐,孙娘子打开油纸包,不多不少,正正好四块鲜花饼,饼皮酥的掉渣。
晏小子托她连午饭一并买的,没想到这点心是给她的谢礼。那另外的两斤红枣,一包芡实糕,一包麻饼,应是送给晏家那位叔婆了。
没想到迟哥儿看着沉默少语,却是个机灵的。孙娘子咬了一口酥饼想道。
沈氏回到家中,看着窗下温书的儿子,心绪翻涌。平日里儿子寡言,她总忧心儿子以后与人来往。
今日看来,儿子待人接物,亦是得体。
她轻手轻脚回自己屋,晚饭后,她把儿子叫来花厅,拿出两角银子给儿子。
晏迟抿了抿唇,收下了。
沈氏想着老郑氏祖孙,有些感慨:“有族人惦记着,心里都妥帖些。”
晏迟看出他娘的感伤,温声宽慰。
他娘原是苏州人,苏州水域发达。是以,历朝历代花了大力气治水,至今三百年未生水患。
然而这份平和却因地方官疏忽职守,累的水患再临苏州,他娘和兄长侥幸逃出,流落昌栎县。
他大舅在逃难途中染了疾,他娘为救治兄长,没日没夜刺绣,正是去绣庄交绣样的路上,他娘因为太过疲惫昏迷。他爹正好遇上,当即将他娘送去医馆,两人就此结缘。
此后,二人结为夫妻,晏迟出生第二年,他大舅病逝。
期间,他爹娘也托人去苏州打探过沈氏一族的消息,可惜都只剩些远亲,他娘才歇了心思。
沈氏呼出一口浊气,对儿子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屋歇息。”
晏迟迟疑,沈氏挥退他:“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