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四周街巷都静悄悄的,唯有东街上的永福客栈里依旧亮如白昼。
大堂内酒肉飘香,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商客,挤在一团喝得满脸通红,吆五喝六,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闹得场子热烘烘的。
店小二楼上楼下来回穿梭,脚步未停过一刻,肩头的汗巾早已湿了大块。
终于将十号桌的几位客人安顿好,他捞起汗巾,正想擦擦满头的汗,却又听门口的铜铃突然一响。
店小二胡乱抹了把汗,把汗巾往肩头一搭,堆起笑脸,转身就迎了上去。
“这位客官里面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进来的男人一身玄衣劲装,拖地的黑色披风从头包到脚,风帽压得很低,半分面容都未露,整个人似乎融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他往那儿一站,周遭的喧闹仿佛都被那身寒气冻住了,邻桌正划拳的两个汉子不自觉停了手。
“少废话!”男人不耐烦地抬手挥了挥,抄起腰间的木牌往小二脸前一晃,声音低沉,硬邦邦地没有一丝温度。
“天字一号房!直接带路!”
客栈里人来人往,跑堂这些年,店小二见得人多了,早练就一双识人的毒眼。
这人披风下鼓鼓囊囊的,十有八九藏着家伙,连脸都不敢露,神神秘秘的,瞧着便不是善茬!
“得勒!”店小二心里揣着事,脚下却不敢怠慢,“房间在楼上,客官您这边请!”
他弯着腰上前引路,心里把这尊煞神从头到脚掂量了几遍。
能住天字一号房的,非富即贵。可富贵人家哪有这般打扮?怕不是来寻仇的?
与此同时,天地一号房内。
赤峰和赤水暗中埋伏在门外,房内门窗紧闭,谢皖南与一位壮汉相对而坐,早已等候多时。
那壮汉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胳膊比寻常人小腿还粗,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将衣衫撑得鼓鼓囊囊的。
正是衙役的结拜多年的兄弟——郑屠户。
知晓了内情后,郑屠户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您放心,老李可是我多年的好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先前他跟我说的不明不白的,我也没多问,如今全知道了,铁定不会让你们白跑这一趟!”
他说着往腰间摸了摸,掏出柄一尺长的剔骨刀,刀刃磨得锃亮,泛着冷光:“这浑蛋要是敢害我兄弟,今个我非得一刀劈死他!”
“郑屠户稍安勿燥。”谢皖南抬手止住他,交代道,“我们要的是活口,不是人命。”
郑屠户嘿嘿笑了一声,把刀又插回鞘里,黝黑的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是我鲁莽了。大人放心,我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后面那道声音极轻,踩在楼梯板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谢皖南眸色一沉,与郑屠户交换了个眼神,身形一晃,隐进了屏风后。
郑屠户眼见他藏好,急忙坐回桌前。
下一刻,“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玄衣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反手甩上了房门。
呦!挺嚣张啊!
郑屠户眉峰挑得老高,心中暗骂一声。
他起身,往前踏了半步,故意挡在男人身前,抱着粗壮的胳膊打量他,“你就是老李说的人?”
玄衣男人直接绕开他,并未理会,风帽下的目光飞快扫过室内的陈设。
桌椅摆得齐整,桌前只放了一盏茶,水“咕咕”冒着热气,地面干干净净,一切看起来与寻常客房无异。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目光突然定格在后室的屏风处,脚步一转,径直便朝屏风后绕了过去。
“嘿!你这人耳朵聋了不成?”郑屠户心里一紧,急忙跟上他,粗声粗气喊道,“问你话呢!怎生不理人!”
男人绕过屏风,却见后头空空如也。
他又推开后窗看了看,后院空荡荡的,了无人烟,只有呼呼冷风正从窗缝往里灌。
关了窗,他一掀披风,终于坐回了桌前。
郑屠户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谢皖南藏得快。
他走上前,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很重:“地方是你选的,怎么?还怀疑有诈?”
洪彪终于抬了抬眼,风帽下的视线像淬了冰,扫得郑屠户后颈一凉:“小心点总没错。”
“事办妥了?”他又问。
声音闷在面巾里,低低沉沉的,即便到了室内,他也没摘下披风,浑身笼在阴影里,像暗夜的鬼魅。
王泊川之死虽未贴出告示,但在这一片儿已闹得沸沸扬扬,稍加打听便能知晓。
他这般明知故问,分明是试探!
郑屠户心里门儿清,面上却装作不知,故意把脸一沉,“当然了!我兄弟为此都豁出命了!你赶紧把银子备足了,别磨磨蹭蹭的!”
“银子自然带了。”洪彪低低笑了一声,阴沉沉的,“可我怎么听说,他被官府抓了,该不会……说了什么吧?”
说着,手已悄然摸上了腰间的软剑,若对面之人一个说不对,怕是当即便成了他剑下亡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郑屠户提高嗓门,板起脸佯装气急,“我跟老李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不可能把人卖了的!”
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往前凑了凑,面露怀疑,“莫不是你没银子?想耍赖?”
洪彪扫了眼他急赤白脸的模样,这架势,倒不像作假。
这几天也确实没听到其他风声,想必是自己多心了,更何况那人的妻儿还在自己手里握着,量他也不敢多事!
洪彪放松了身子,冷嗤一声,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讽刺,“三百两我还不至于没有!”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三张银票拍在桌上。
郑屠户紧盯着那几张薄薄的银票,七尺大汉眼里也忽然有点发热。
这轻飘飘的几张纸,却是他兄弟的救命钱啊!
他一把抓过银票,正要往自己怀里放,洪彪却突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等等!”
“这银子,可不是这么好拿的啊!”
“你想怎么样?”郑屠户心里冷笑,料想他也不会如此爽快,不过此举倒是正合他意,刚好拖延些时间。
“怎样?”洪彪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腰中软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直冲郑屠户面门而上,“好兄弟是吧,那你就替他抵条命吧!”
好在郑屠户早有防备,反应极快地提着剔骨刀抵了上去,他杀猪宰羊多年,别的不说,可浑身力气绝不是盖的。
洪彪一时不察,竟被震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找死!”洪彪咬着牙暗骂一声,手中软剑如银蛇狂舞,眼看着就要卷上郑屠户的脖颈。
却听房梁之上突然哗啦一声响,一道蓝影飞身而下,一剑劈开了剑刃。
洪彪抬首时,正见谢皖南立在郑屠户身前,声音清冷:“洪彪!还不束手就擒!”
“好个谢皖南!原来在这等我呢!”洪彪阴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而上,软剑直朝着对方心口而去,“想要我擒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已交织在一起。
洪彪身手灵活,一手软剑使得出神入化,招招皆下死手,摆明了是冲着取谢皖南性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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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谢皖南为留活口却有所顾忌,守中带攻,招式间留着三分余地,两剑相交时,并未使出全部实力。
洪彪显然看出了他这层心理,绷紧手中的软剑,腕力陡增,竟顺着剑脊滑向谢皖南握剑的手,几乎下一刻便要挑向他的手筋。
谢皖南足尖点地后跃半步,长剑划出半道银弧,反借力旋身踢向对方心口,逼得洪彪不得不撤剑回防。
郑屠户看得眼热,反射性拔出了腰间的剔骨刀,动手时思及谢皖南的嘱托,还是收了回去,抡起一旁的木椅就往洪彪肩后砸去。
谁知洪彪像是背后长了眼,猛地矮身,木椅擦着他的风帽扫过,重重砸在门框上,木屑飞溅。
埋伏在门外赤峰与赤水听到里面动静,意识到时机已到,一闪进了屋内,加入混战,几人呈合围之势,将洪彪困于其中。
天字一号楼虽然宽敞,却也耐不住几人缠斗。打斗间,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油灯破裂,屋内狼藉一片。
“以多欺少,这便是大理寺的做派?”洪彪也知如今是中了圈套,眼中戾气燃烧,背靠墙壁喘着粗气,披风下的胸膛起伏不已。
赤峰只当听了个笑话,挥剑动作未停,“擒你,还讲究什么君子道理!”
几人轮番夹击,洪彪很快不敌,落了下风,挥剑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谢皖南瞅准时机,他收起长剑,手肘重重撞在洪彪肋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洪彪痛呼出声,单膝跪地。
胜负已分!
谢皖南眸色冷冽,正欲上前擒拿,洪彪捂着肋骨,却仍负隅顽抗,待他上前后,反手将一枚匕首刺了出去。
这等把戏自然不是谢皖南的对手,身形一错,抬腿踢飞了匕首。
洪彪就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时机,往墙角一滚,撞开半扇松动的后窗,从怀里摸出个黑乎乎的东西,狠狠砸向几人!
又来!
谢皖南眸色一变,吃了上次的教训,此刻不退反进,反而一脚将那物踢到了洪彪脚边。
东西在墙角砸开,这次不光是浓烟,还裹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落地的刹那便触上一旁油灯,火苗烧上帐幔,瞬间燃起一大片火光。
动静闹得太大,打斗声惊动了客栈里的其他人,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店小二心道果然出了事,拍着房门,焦急的声音响在门外,“客官!您在吗?里面出了何事啊?”
“卑鄙!”赤峰在身后暗骂了一句,挥出一掌将茶壶打了出去,试图驱散火焰,视线却被呛得一阵模糊。
洪彪邪笑一声,从窗口一跃而下,数十米的高楼,他却如履平地,几个闪身便翻过了后院墙头,隐入巷尾。
“赤峰留下善后!赤水跟我一起追!”谢皖南足尖在墙头上一点,身形如燕掠起,目光紧紧锁定远处那道踉跄的黑影。
方才肘击那下,已震碎了他两根肋骨,绝不可能跑得太远!
巷子里,洪彪捂着肋下狂奔,血迹顺着青石板滴了一路。身后,谢皖南紧追不舍,步步紧逼。
“该死的!”洪彪低声暗骂了一句。
这次该不会真折这了吧!
转角处,一道黑影突然从屋檐跃下,掷出根绳索缠住洪彪腰际,猛地将他拽上屋顶,很快消失在视线内!
谢皖南追到巷口时,只抓住了半片被风吹落的黑布,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大人,是否要派人继续找?”赤水喘着气问道。
“不必。”谢皖南立在巷口,夜风掀起他的袍角,墨玉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怒意,却不见半分慌乱。
“既然想回去报信,本官如他所愿!”
“正好,明天去会会赵赵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