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谢府内万籁俱寂。云裳合衣躺在床上,指尖捏着数日前搜出的那包瓷泥,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洪彪这条线索断不得。那日他专程跑去销毁证物,必定同伪造云家瓷泥的凶手是一伙人。
如今瓷泥线索七零八散,他便是唯一的突破口。
今日她接着探望柳氏之名,旁敲侧击问过她,言辞间,可见她只知王家与赵德令勾结,以次充好,却全然不知此事。
这么一来,眼下唯一的指望,便是谢皖南能擒住洪彪,撬开他的嘴。
谢皖南此行前去擒拿,她本也想跟着,却因一句危险被拦了下来。她武功自然比不过几人,强跟着不仅帮不上忙,或许还会添乱。
为了不让旁人生疑,思来想去,只好听从谢皖南的安排,留在府中等待消息。
眼看已过亥时,谢皖南一行人却还未归来,云裳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这么久了,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洪彪那人轻功超绝,又狡猾狠辣,谢皖南虽武艺高强,为人却正派,保不齐被人阴了去。
万一……
云裳摇摇头,不敢细想下去,只得安慰自己赤峰赤水都跟着,量那洪彪身手不凡,双拳也难敌四手。
可不知为何,右眼皮总是突突跳个不停,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慌。
她索性披衣而起,走到窗边推开条缝,沉沉望着府门的方向。
夜风裹着冷意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清醒了许多。
就这么在窗边不知立了多久,院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她住的东厢房离府门近,阿福的声音带着惊喜,在安静的夜色里传得极远,“大人!您终于回来啦!”
云裳心头一跳,几乎立刻便冲了出去,刚走到回廊下,转过弯,就见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廊前。
谢皖南走在最前面,鬓发微乱,风尘仆仆,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她远远扫过几人身后,没见到被扣押的人影,心瞬间凉了半截。
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
“谢大人!”云裳快步上前,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你们总算回来了,没受什么伤吧?”
谢皖南抬眼看她,眼里有细微的疲惫,为了洪彪的事,他已连轴转了几日,眼下却还是落了个空。
“本官无碍。”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这次又让洪彪跑了。”
云裳心下沉了沉,方才看几人空着手,模样悻悻,便已猜到了几分,可亲耳听到时,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云家的案子,果然没那么容易。
她压下心里那股强烈的失落,表现得与常人无异,温声道:“大人平安便好,来日方长,抓捕洪彪的事不急。”
“至少我们查明了王泊川的死因,筹码在手,明日对上赵县令便有了底气,不至于处处受限。”
“底气?”提起此事,赤峰便气不打一处来,“要我说,八成就是赵德令这个老狐狸心虚,派人劫走了他!”
他捏紧拳头,额间青筋暴起,人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如今越想越觉得气极,当即一拳打向一旁的廊柱。
“本来都要擒住洪彪了,不知打哪弄了个烟雾弹,把客栈都给烧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追出去早被接应的带走了!”
“好了,少说两句。”赤水拉了拉他的胳膊,他心下虽有不甘,却还是劝解道,“事已至此,只能下次再寻机会了。”
云裳心里轻叹一声,转而朝谢皖南问道:“如今洪彪逃脱,接下来大人预备如何应对?”
谢皖南眉间虽有郁色,却神情镇定自若,并不见慌乱。
他深思片刻:“今日虽未擒获洪彪,但此行也非全无发现,明日去会会赵德令,总能揪出些什么。”
他说罢,抬脚要往后院走,经过云裳身边时,脚步突然顿了顿。
这仵作鼻尖冻得泛红,身上还穿着白日的衣裳,只微微带了些褶皱。想来自己走后,他忧心这案子,根本未曾睡下。
如此急切,这案子与他究竟有何干系?
谢皖南喉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句:“夜深露重,下次多穿些,今日便早些歇息吧。”
云裳一怔,抬头时正对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关切,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泛开细微的涟漪。
她心里那点因案子受挫的失落,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冲淡了些,轻声应道:“多谢大人。”
谢皖南点点头,转身往后院走。月光下,他身姿挺拔,背影宽阔。
即便今日出师不利,却依旧从容不迫,莫名让人觉得无比心安。
云裳忽然觉得,哪怕洪彪暂时逃脱,只要这人还在,这盘棋就不会输。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云裳才抬步往自己的东厢房走去。
夜风依旧凉,可心里那点闷堵,却悄然散了。
——
一进四月,天便渐渐暖和起来,辰时刚过,日头已爬了上来,暖洋洋洒在身上,连衣裳都浸了股暖意。
云裳对着铜镜理了理领口,遮住纤细的脖颈,忽然有些忧愁起来,往后天越来越热,再这般遮着,怕是要引人侧目了。
她对着镜中人影轻叹一声,将鬓边碎发仔细掖好,又拽了拽衣领,这才推门出府。
谢府门外,谢皖南长身玉立,侯在马前,罕见地换上了官服。
今日他一袭深绯色圆领官袍,飞雁暗绣其中,腰间革带束出一截窄劲腰身。乌黑幞头正中白玉深嵌,衬得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举一动都宛如画中人。
云裳看得一怔,往日他总爱穿一袭蓝衣,清冷出尘,教人不敢接近。
此刻换了绯红色,面色依旧如玉似琢,眉眼间的疏离倒是淡了几分,染上一抹说不出风流艳色。
她忽然懂了前几日赤峰的打趣——大人穿官服那才叫一个俊呢,街上姑娘的眼睛可都黏他身上了。
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愣着做什么?”谢皖南飞身上马,见她站在不动,回眸看过来,“该走了。”
云裳这才回神,快步上前摸了摸马鬃,低声道:“只是……没见过大人穿官服的样子。”
“有何稀奇。”谢皖南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这张脸有多招摇,语气淡淡道,“今日要到衙门议事,总归要正式些。”
到了清平县衙,刚进仪门,就见赵德令穿着崭新的官服,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下官见过谢少卿!”
直起身时,他的目光在谢皖南身上转了一圈,脸上笑意越发深了,“谢少卿可算到了!下官在此恭迎多时,就盼着您来呢。”
比起他的热络,谢皖南神色淡淡,声音平淡无波,“赵县令这是怪本官来得晚了?”
“不敢不敢。”赵德令堆手讪笑,“只是三日之期已至,下官想着早些把案子结了,也能让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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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不是?不知谢少卿这边……查得如何了?”
谢皖南没接他的话,抬手拂了拂袍角,径直越过他走向正堂,在主位上坐下。
“赤水,带人。”
赤水领命,很快带了两人入内。
头一个李衙役,他走至堂前,跪下磕了个响头,“属下见过谢大人,赵县令。”
柳氏紧随其后,跪下参拜。她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虚,可有了女儿的陪伴,如今面色红润,倒是与平日无异了。
“赵县令,这两人你可认得?”谢皖南看向侧位。
赵德令瞧见柳氏好端端跪在那儿,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故作惊讶道:“瞧着眼生,但另一位不就是王夫人吗?怎么,她也与本案有关?”
“眼生?”谢皖南勾了勾唇角,目光扫过堂下两人,“李衙役,你且说说吧。”
李衙役看了眼赵德令,喉头滚动,缓缓开口,“小的是衙县狱卒,负责给罪犯们送饭,县令大人不认得小的也正常。”
他咽了口唾沫,将洪彪如何找到自己,以三百两银子和家人性命相要挟,让他在王泊川的饭菜里下毒的经过招了出来,末了连连磕头认罪。
“求大人开恩啊!小人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
“一派胡言!”赵德令猛地拍了案几,厉声道,“王泊川乃是畏罪自尽,你竟敢污蔑他人!”
“大人稍安。”云裳适时出声,上前行了一礼,“经小人查验,王泊川并未死于自尽,而是种了蚀心散之毒,乃至神情恍惚,才看似自尽。”
“蚀心散?这毒物本官怎么没听过。”赵德令眼睛一眯,忽然冷笑,“云仵作跟着谢大人几日,本事倒是长了不少啊。”
“还真是清平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拖长声调,语气里带着敲打,“只是别忘了,你的调任文书本官还未批下呢。”
云裳拱手一礼:“大人说得这是哪里话?小的在大人处也受益良多,这几日不过是承蒙谢大人指点,略有所得。”
她只当没听到他话中深意,直视前方,声音清朗:“但无论身在何处,属下会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做好仵作应尽之事——为死者言,为生者权,对清平百姓尽责。”
赵德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见他如此不知趣,眼神逐渐阴鸷起来,却碍于谢皖南在场,没当场发作。
“请大人明察!”李衙役突然竖起手指,“小的以全家老小的性命起誓,刚才此言句句属实,如有欺瞒,全家老小不得好死!”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叠得整齐的银票,双手呈上。
“这便是洪彪给的银票,上面还有钱庄的印记,大人大可查验!小的一介狱卒,哪攒得出三百两?”
银票在堂上摊开,证据确凿,赵德令眼珠一转,脸上突然堆起怒色,“好一个洪彪!竟敢在清平县行凶作恶!谢少卿,此等凶徒定要速速缉拿!”
谢皖南没理会他的装腔作势,转而看向柳氏:“柳氏,你来说说那日为何要引开狱外侍卫?”
柳氏抬起头,正对上赵德令那双三角眼,里面有威胁也有警告。她深吸一口气,终是豁了出去。
“回大人,那日……赵县令的人找上民妇,说只要引开侍卫,借机让洪彪混进去,届时便能护我幼女平安……”
她声音带着恨意,紧咬着牙道:“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赵县令的谋算,为得便是想栽赃陷害,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