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皖南的话音落下,屋内霎时一静。
这一袭话算是彻底压下了柳氏最后的犹豫,她坐在床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开着窗户,怔怔地落在窗外远处那道小身影上。
小姑娘正被赤峰推着荡秋千,秋千荡得很高,她抓着绳子,小腿晃来晃去,玩得不亦乐乎,无比欢快,隔着些距离都能清楚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柳氏心软得一塌糊涂,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却在下一刻又迅速垮下,鼻尖酸涩得厉害。
她的璇儿啊,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又那么乖巧懂事,本就不该背负着早死的爹和下狱的娘,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作为母亲,她已经做错了一步,不能,也不该再拖累了她。
柳氏用袖口狠狠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抬头忽然瞥见了铜镜中的自己。
平日里她身为王家夫人,享尽了荣华富贵,在这张脸上更是下足了功夫。
可历经王家突变后,如今的镜中人憔悴如枯木,哪还有半分昔日王家当家主母的体面?
袖口下,柳氏的手蜷了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片刻后,眼底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然:“那个人叫……洪彪,是个终日蒙面的男人!”
“洪彪?”谢皖南眉峰微挑,这名字实在陌生,但这蒙面的特征却让他想起了什么,心下一动,抬眼看了过去,眼神带着探究。
云裳也在瞬间警觉起来,追问道:“那人是何来历?”
“他……”柳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应是赵县令的人。”
“赵德令?”这个名字一出,谢皖南眉峰骤然压紧,浑身气势陡然锐利起来。
又是他!
自他踏入清平以来,单是王家一案,短短数日内便接连牵扯出两条人命!
先是王家掌柜王崇山在家中离奇暴毙、而后其兄王泊川于狱中蹊跷身亡,背后还牵扯出错综复杂的王家瓷窑。
桩桩件件都在昭示着王家背后大有文章!
谢皖南垂下眼,如柳氏所言,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人,想必就是这个洪彪,先是夜闯王家窑毁了账册,又潜入大牢毒杀王泊川,所为分明也冲着王家而来!
这些蛛丝马迹看似凌乱,却在细究之下如同蛛丝般与王家紧密相连,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漫天大网。
而网的中央,赫然就正端坐着这位清平的父母官——赵德令。
可这个赵德令,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谢皖南在京城时,对这个边远小县的地方官知之甚少。在踏足清平县后,才从道听途说中,得知这位赵县令似乎颇有政声。
担任清平县令这些年,他施粥济贫,勤于政务。在其治下,清平县上下井井有条,百姓和乐,近年来更是越发富庶,得百姓们交口称赞。
然而在这短短几次照面中,赵德令给他的印象却与传闻大相径庭。
这些年在官场之上,清正廉洁的官少见,可像赵德令这样的他却太过熟悉了。
谢皖南眼神微转,此人不仅举手投足间圆滑世故,为人更是八面玲珑,看似和蔼,实则笑里藏刀,一双眼阴冷毒辣,尽是多年来沉浸官场的算计。
尤其是那日衙门外验尸时,尽管赵德令极力遮掩,面上力求公平,可谢皖南还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慌乱,他与王家,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王崇山之死如若非自己突然介入,恐怕早已被赵德令拍板结案。而王泊川一案,他也是一手遮掩,处处设限。
如今更不惜以三日为限与自己争抢王家案卷.....
这位赵县令到底是何居心,背后又在遮掩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谢皖南脑中千回百转,短短一瞬间,已权衡好利弊,他沉声道:“你且细细说,你如何断定他是赵德令的人?”
“两月前,王家接了一笔官窑的买卖。交货那日,来了个蒙着面巾的男人,说是要验货...”
柳氏收紧拳头,思绪渐渐飘回了那日。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夜晚,柳氏记得很清楚,那夜璇儿被雷声吓到,一直未能安睡,她特地哄睡了女儿后,才去了后院。
王家兄弟正在后院作陪,王崇山身为家主,见来者一身玄衣,面巾遮了半张脸,神神秘秘的,不免留了个心眼,多问了几句。
“兄台瞧着脸生,可是赵县令麾下的人?”
“怎么?王掌柜不信我?”男人露出的一双眼阴冷无比,横眉冷眼地掏出一枚令牌,在众人眼前一晃。
清平衙县的印记赫然可见!
他冷笑一声,将令牌收回腰间,语气不善:“掌柜的可看清了?在下可是特奉赵县令命令来查奉官瓷!”
王崇山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王泊川却脸色一变,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将人拽到身后,“你还想说什么!不要命了!”
“老爷,您就听大哥的吧!这人带着官印,不会出错的。”柳氏也顺势挽住王崇山的胳膊,急忙劝诫道,“官府的人我们可得罪不起!”
眼见大哥和妻子都这般相信此人,王崇山也只好作罢,不再多言。王泊川这才换了副笑脸,上前冲着男人寒暄道:“家弟鲁莽!还往大人勿怪!”
他躬身抱了抱拳,态度和善,言辞间多是讨好。
“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啊?”
“还算识相!”男人满意地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叫我洪彪就成!”
说罢,他四下打量一番,“行了,带我去看看货吧!”
他验货的方式有些古怪,寻常行家看瓷器,多是看花纹和成色,观其釉色是否匀净,胎骨是否坚致,再听其瓷音如何,可这人却并未过多关注这些。
官窑瓷器运往京城,素来用红木箱密封防震。只见他拿了一柄小刀沿着红木箱子敲了敲,直到听到红木内壁发出结实的“咚咚”响声后,又挨个敲击了瓷胎。
一旁的王崇山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哪门子的验法!
看着洪彪将红木箱子中的瓷器一一敲过,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满面狐疑,转眼看向自家大哥。
王泊川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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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继续气定神闲地立在一旁,似乎没未觉得不妥。
“不错!这批货没问题!”验罢,洪彪终于笑笑收回了手,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泊川一眼。
“就按这成色好好做!赵大人会记得王家的诚意。”
“后来呢?”云裳追问。
“后来……”柳氏苦笑,“我才知道,那批瓷器私底下被人做了手脚。”
谢皖南眼神一沉,与云裳同时想到了那日几人拼死拿回的账目。
那批官窑瓷器何止是被做了手脚,
还有人胆大包天私造封泥,以次充好!就连数量也与寻常出货对不上!
屋里气氛凝重,柳氏继续回忆着往事,“之后每过半月,洪彪就会来一趟取走货物,可他为人谨慎,我打过几次照面,却至今未见过他的真容。”
“他看着有武艺在身,想必不单单只是赵德令手下的小喽喽,背后主子恐怕另有其人!”
她眼里泛起讽刺,冷笑一声,“这些年赵德令做足了父母官的派头,日子久了怕是连自己都忘了本来面目了吧!”
“王家近来全权负责官窑生意,与他往来密切,王泊川在其中中饱私囊,他岂会毫不知情?”
“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无非是利益均沾,也想分我们王家一杯羹罢了。如今大人查出了王泊川,他不抢先灭口,恐怕下一刻,遭殃的就是他了!”
云裳眸光一凛,恍然道:“原来是想抢在真相前毁尸灭迹!那日牢中骚乱,守卫被调开不过半刻,王泊川便毒发身亡,时间掐得这般准,果然是有人早算好了时机。”
谢皖南指尖轻叩桌沿,淡淡道:“蚀心散毒性猛烈,却不会立时发作。下毒之人需得确保,毒发时王泊川身边……恰好无人见证。”
如此说来,最近发生的一切便说得通了。
蚀心散这毒物本就罕见,若非遇上苏清越这个变数,几乎无解。届时即便他们费劲心思查到真相,也早已死无对证,空口无凭根本无法耐他如何,只能乖乖如了他的意,被迫将案子交由他手上。
从此,真相将会被永远掩盖,再不见天日。
柳氏点点头,继续缓缓开口道:“那日事情败露被关入衙门后,我心知赵德令已弃了王家,此事再也转圜余地。我心灰意冷,正遗憾此生再难与璇儿相见,却没想过赵德令会托人传信给我。”
她微微一顿,喉间滚了滚,“被关那日的晌午,大人手底下的人还没到,送饭之时,衙役将字条混在馒头中送了进来。”
“里面说一切已安排妥当,只要我在施粥那日引开守着王泊川的守卫,便能让我见璇儿一面。”
提起璇儿,她的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方才狠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拳拳慈母之心。
“我自认我算不得什么善类,可为人子母,为了璇儿,我什么都做得出。”
怪不得赵德令会好心将人一东一西地隔开,原来不是为了防止串供,而是打的这个算盘。
云裳冷冷地勾了下唇,旋即笃定道:“所以那日牢中骚乱,是你故意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