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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践言

作者:小厘吃栗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格,柔和地洒入室内,柳氏睫毛轻颤,终于悠悠转醒。喉间的灼痛已褪去大半,但额角仍隐隐抽痛。


    她睁开眼,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素白中衣,布料柔软,极其舒适。


    “醒了?”


    云裳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端着一个青瓷小碗走了进来。


    柳氏循声望去,看见来人下意识攥紧被角。


    “刘大夫刚煎好的药,”云裳并未靠近她,只是药碗搁在一旁的案几上,“趁热喝了吧。”


    柳氏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晚那一幕,可依稀只记得些零星片段,印象最深的便是那股子钻心的痛。


    她没有动案几上的药,张了张嘴道:“昨夜...我...”


    “蚀心散会引发头疼,意识恍惚,你昨晚那般,便是如此。”云裳猜出她心中疑虑,淡淡解释道。


    眼瞧着柳氏垂下眸子,神色稍显黯淡,她顿了顿,将案几上的药碗往前推了推,继续道,“令爱已在偏院候着,你若喝了药,待会儿...”


    “璇儿?!”柳氏猛地撑起身子,她思女心切,一时也顾不上男女有别,颤抖着抓住云裳衣袖,“你们竟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她怎样了?”


    “她好好的,只是大人特地请来陪你的。”云裳轻轻拂开她的手,顾及着她为人母亲关心则乱,道:“放心吧,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氏听罢念叨了几句,才松了手,端起一旁的药碗,也不疑有他,仰头毫不犹豫就灌了进去。


    擦净嘴边漆黑的药汁,她搓了搓手,急不可待问道:“她在哪……让我见见她。”


    云裳一抬眼,赤水即刻招呼门外的赤峰将人领了进来。


    六岁的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的,她穿着杏色袄裙,白绒绒的围脖团在颈间,发髻上系着的红头绳还挂着几串铃铛,可爱得像个糯米团子,看得出这几日并未受苦,反而被养得极好。


    “娘亲!你醒了!”


    璇儿见到娘亲,兴奋地像只小雀儿一样飞扑过来,头顶的铃铛叮当作响。


    她想碰碰母亲,却在触及柳氏苍白的脸色时刹住脚步,站在床前怯生生道:“娘亲还好嘛?他们说您病了...”


    柳氏听见女儿如此懂事的话,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抬起袖子悄悄抹了把眼下,这才把女儿搂进了怀里,“娘没事……璇儿怎么过来的?”


    璇儿的小手满足地搂着娘亲的腰,依言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赤峰,乖乖答道:“是这个赤峰叔叔把我从姨母家接过来了。”


    “然后……”她说着又从娘亲怀里探出头,不好意思瞄了眼云裳,抿嘴笑了笑,“这个长得好看的哥哥……带我来见娘亲的。”


    赤峰在一旁听得几乎吐血,这小丫头,也忒会以貌取人了。


    自己不过比云仵作大了两三岁,怎么他是哥哥,自己就是叔叔了?


    他弯下身子,故意使劲凹了凹胳膊上的肌肉,存心想逗逗她,“璇儿叫我什么呢?叔叔?忘记刚刚是谁把你抱上马车的?”


    璇儿往娘亲的怀里缩了缩,看了看这个大个子、又浑身硬邦邦的叔叔,鼓鼓腮帮子,有些不情愿道:“是……哥哥!”


    赤峰这才满意地直起腰,笑了笑,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桂花糕塞给她,“这才乖嘛!”


    “谢谢……叔叔!”璇儿调皮地笑了笑,接过桂花糕转头扑到了娘亲怀里,徒留赤峰一人怔在原地,一脸怀疑地思考着自己是否长得真的着急了些。


    见此场面,饶是一向不显山水的云裳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柳氏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问道:“这几日……你住在何处?娘亲不在身边,过得还好嘛?”


    “璇儿在姨母家。”小姑娘的白嫩的手在娘亲身上拍拍,眨着眼神亮晶晶的,仰着脸给柳氏看。


    “姨母对璇儿很好,今天的辫子就是姨母扎的!”


    “好……那便好……”柳氏连声说着。


    这些日子,她最惦念不下的,便是这个女儿,她才六岁,并不知事,没了娘亲,谁知以后的路要如何走。


    如今知道女儿过得好,她便放心了。


    璇儿几日不见娘亲,如今正是想念得紧,她窝在柳氏怀里,闻着那股子令人安心的味道,嗅着嗅着,却突然皱起了鼻子。


    “娘亲身上苦苦的,是不是刚刚喝过药?”


    小姑娘摸着柳氏的手,放软了语气,“娘亲你哪里痛?璇儿给你吹吹?”


    稚嫩的话语让柳氏鼻尖一酸,她强忍着才没让眼泪当着女儿的面落下来,“娘亲没事,吃过药,已经不疼了……”


    小孩子的思想向来是东跑跑,西跑跑,看着娘亲苍白的脸,突然就想起了在衙门的那一日,呜呜哭了起来。


    “娘亲……璇儿是不是做错了?璇儿那日是不是不该说那样的话……那你和大伯是不是就不会被捉进去了?”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地,却固执地抬着头想要一个答案。


    “可是……爹爹说,小孩子要诚实,不能撒谎,我没有撒谎……”


    “可是我说了实话,爹爹变成星星了,娘亲也被关了进去,只剩我一个人了……只剩我一个人……”


    柳氏心疼地搂过女儿,泪如雨下,在床榻上洇开一片湿痕,“璇儿没错,是娘亲的错……是娘亲做错了……”


    “娘亲……我好怕啊……”小姑娘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刚才努力维持的坚强一下子破了功,在柳氏怀中嚎啕大哭。


    “昨天我跟姨母一起睡觉的时候,外面还有黑衣服的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姨母让我别怕,说乖小孩不会被捉走……”


    这些话宛若一盆冷水浇下,柳氏浑身一僵,情绪几乎崩溃。


    她早该想到,王家倒台后,那些豺狼怎会放过孤儿寡母?即便那人真的可信,总有人会惦记着她们王家。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1]


    这些人若是敢伤害璇儿,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柳氏托起女儿的脸,拿衣袖擦干了她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璇儿别怕啊……不用怕那些人,你要记住,只要有娘亲在,无论如何,娘亲都会护着你的……”


    璇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闻言点了点头,在娘亲的安慰下破涕为笑。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将那块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桂花糕递到柳氏嘴边,眼神天真而澄澈,“娘亲的药一定很苦吧,桂花糕是甜的,吃了就不苦了……”


    那块桂花糕在她手中攥了许久,边缘已经碎了,落了满床的碎屑,看起来早已不似刚拿到手那般美味了,甚至模样有些难以入口。


    柳氏却丝毫没有嫌弃,顺着她的手,一点点吃下了那块糕点。


    桂花糕对小孩子来说刚刚好,她吃却有些甜腻,柳氏喉咙发紧,嘴里却一个劲地念着好吃。


    “谢谢璇儿,娘亲不觉得苦了……”她摸着女儿柔软的脸颊,心里却全是满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璇儿仰着脸,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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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漂亮哥哥说娘亲犯了错,可是璇儿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娘亲乖乖把坏人的名字说出来,大家一定都会原谅娘亲的。”


    她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一字一顿道:“就像爹爹教我认的字,黑是黑,白是白,要做诚实善良的好孩子,不能骗人的。”


    “璇儿听话,娘亲也不要撒谎,好不好?”


    柳氏浑身剧烈颤抖,女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手心,比任何酷刑都更能瓦解心防。


    天真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剜开她自欺欺人的伪装——原来从始至终,她才是将家人推向深渊的帮凶。


    谢皖南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立在房内。柳氏看着他胸有成竹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他为何会让璇儿来陪自己。


    孩子永远是父母最大的软肋。


    她终于败下阵来,垂下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谢大人名不虚传,我说……”


    赤峰见此蹲下身子,朝着璇儿招了招手,“璇儿过来!你娘亲有话要说,你先跟哥哥过来玩一会儿!”


    璇儿的目光在赤峰和柳氏之间转了转,看见娘亲点头后,这才乖乖地拉住了赤峰的手。


    “真乖!”赤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去院外荡秋千去了。


    谢皖南亲眼目睹了这出母女情深的戏码,眼中泛起涟漪,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这场扑朔迷离的棋局,总算是见到了破晓的光。


    待璇儿出了房门,他这才将目光投向床榻上的柳氏,“璇儿走了,你可以说了。”


    柳氏酝酿了一下,张了张嘴,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忽地没了勇气开口。


    “柳夫人,你也知晓,”云裳见她如此,放轻声音道,“王泊川之死和你中毒,绝非巧合。你若继续沉默,只会让凶手逍遥法外,而你……随时可能再遭毒手。”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张阴鸷的面孔,她当然知道是谁要杀她,可她真的能说吗?


    亲人尚且靠不住,谢皖南真的值得她信任吗?她生怕一念之差,会将璇儿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谢大人,”柳氏眼里一片惶恐,声音发颤,“我若说了,你们……当真能保证璇儿的周全吗?”


    “这是自然。”谢皖南负手而立,声线清冷,语气却极其坚定。


    微风卷起他衣摆,银线绣着的獬豸栩栩如生,那神兽怒目圆睁,前爪扬起,似乎能扫除邪佞,荡平世间一切不公!


    “明察秋毫,铁面无私,宁鸣而死,不默而生[2]——此乃大理寺立世之根本,更是本官职责所在,当用一生践行!”


    他的声音字字千钧,此刻眼底更是闪着灼灼火光,分外明亮,俊朗的五官比平时更添魅力,几乎晃的人移不开眼。


    “若有人妄图用阴谋掩盖罪行,用权势压人?本官会让他们知道是手眼遮天厉害,还是这青天白日下的律法更重!”


    这一袭话掷地有声,不仅是柳氏愣住了,就连云裳原本低垂的睫羽都猛然扬起,目光一岔不岔地投向了那道清瘦笔直的背影。


    云家一事后,她见惯了如赵德令之流的狗官,阳奉阴违、谄媚逢迎的嘴脸令人作呕,早已对这世道心灰意冷。


    可此刻,却在这双映着灯火的眼睛里,第一次看清了“明镜高悬”这四个字真正的模样。


    在这浊世里,真有人能将大理寺的誓词说得这般慷慨激昂,字字泣血!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以身为炬,甘愿为真相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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