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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劫持

作者:岁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彤提笔的手一顿,偏头问沈芷:“怎么说?”


    沈芷小声道:“一共来了两拨人,衣着虽然普通,走路的姿势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仆从。进来之后也不瞧病,就四处瞄,跟前堂小赵打听咱家铺子开了多少年,大夫是雇来的还是本家的,有一个还想趁我们不注意进后院打探,被小赵撵走了。”


    听起来跟以往别家药铺派来的探子没什么两样。姜彤问:“你怎么知道跟徐家有关?”


    沈芷冲着她得意一笑:“当然是我聪明呗!”


    沈芷张嘴就要往下讲,姜彤一看周围人多口杂,连忙拉住她,示意待会再说。


    她加快速度将药材归档完毕,拉着沈芷上到药铺二楼的休息间,让沈芷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芷关门坐到方桌前,一手搭着桌案,继续道:


    “第一波人我不知道,是小赵跟我说的。不过第二波人来的时候,我正巧背药典渴了下楼喝水,一下楼梯就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就过去看了看。”


    她边说边比划:“你不知道,那两个人看着二十来岁,却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哪怕他们尽力掩饰,但咱们药铺的人是干什么的,我是学什么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是说,他们是……”姜彤用嘴型无声吐出了“阉人”两个字。


    沈芷连连点头,“上月我去找你,不是跟你说,路上碰到两伙驾着马车的豪奴互相呛嘴嘛,其中一伙就是他们这样的。我当时在旁边听了几句,听他们说起什么姚大人、什么公主府,互相阴阳怪气的。后来那个什么姚大人家的马车离开了,我就跟着公主府的马车后头一路走,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徐家的门!”


    姜彤思索着沈芷听到的话,道:“我听我爹说,皇宫里管制严格,所有侍监无令不得外出,更不能到处闲逛。不过,京城除了皇宫,公主府里确实也有这样的人,行事也自由得多。”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证明沈芷两次见到的人是同一伙。


    沈芷看出了姜彤的迟疑,连忙道:“表姐,你不知道,早上那些人来之后,一不打听咱家药材,二不询问我爹本事,就卯着劲地查问铺子情况,问铺子是租来的还是买来的,问我爹是怎么到这里的,问小赵是学徒还是纯干活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我上前问他们想干什么,他们一看到我,更感兴趣,问我年龄多大,家中有谁,跟药铺主人是什么关系,跟审犯人一样,我不理他们,他们居然还拿起架子,说我无礼!最后是爹爹过来解围,让我进后院,这才罢休。”


    “表姐,你昨天才定下亲事,他们今日就寻到了铺子里,看我跟你年龄相近,就一个劲审我。你说,这不跟徐家的亲事相关,又能是什么原因?”


    说到这里,她气呼呼的:“他们一定是在打探你的消息,找办法逼你主动退亲!”


    姜彤温言安慰了沈芷几句。


    其实从昨日定下婚约开始,她就猜测自己会面临这种境况,只不过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正如她昨日跟爹爹所讲,自开春来,徐元卿会试榜上有名,就有不少世家显贵注意上了徐元卿。这两个月徐家多了好些热闹,长兴街的邻里街坊成日跟着一起看戏。


    而其中,有三家因为地位尊崇,行事高调,是被众人谈论最多的。


    一则是坊间传闻,说姚阁老看中了徐元卿的文采,对他极为欣赏,不仅在自家举办的诗会上对徐元卿大加赞扬,还当众暗示,只要他在殿试上名列一甲,便会将他纳为东床快婿,保他仕途坦荡。


    一个是康福长公主府,自会试后便开始频繁进出长兴街,打着各种名义给徐家送礼。有人说,康福长公主膝下的爱女正当妙龄,因缘际会看上了徐元卿的品貌,死活都要嫁给他。


    再者便是三月新科进士打马游街。彼时万人空巷,京城百姓都簇拥到主街欢呼庆祝。后来不知怎么传出小道消息,说武英侯的嫡女在茶楼上看到红衣乌袍的徐元卿,对他一见倾心,寻机找了个回程的空档,直接策马现身将徐元卿抢回了府里,想要效仿旧俗来个“榜下捉婿”。


    住在京城,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每隔三年的科举,全大熙朝最优秀的学子都会汇聚于此,种种奇闻佳话层出不穷,最后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姜彤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打算,她只想保护她的身边人。


    她愿意听爹爹的话接受亲事,但若有显贵逼上门来,她也可以直接示弱退亲。


    所以沈芷问她怎么办,姜彤也只是说先不要管,待她查明情况再论不迟。


    想了想,她嘱咐沈芷:“你近日就留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还有舅舅他们也是,有病患就让他们上门看,守好铺子,等我有消息,再告诉你们。”


    沈芷道了声好。


    -


    姜彤留在铺子里忙了一天。


    直到傍晚,斜阳西沉,铺子要关门了,她才往回走。


    临近夏日,天黑得晚。京城夜里没有宵禁,不少人推着贩车,挑着单子,往夜市汇聚而去。


    姜彤走了两条街,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她等的就是这些人,当下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直到走进一条僻静狭窄的街道,前方突然出现两名褐衣短打的壮汉,堵在街口。


    那两名壮汉粗眉乱发,一左一右抱着胳膊直直盯着她,明显来意不善。


    姜彤顿了顿脚步,转过身,后方也有两名同样粗服壮汉紧跟过来。


    她当下左右看了看,这条街道没有商铺,两边都是院墙,中间也没有岔路。


    很明显,这里是他们特意挑的地方,而且路被人清过。


    就在她察看地形的功夫,街道尽头又走出一名肤色酱黑的中年男人。


    这名中年男人一身明棕绸袍,头戴高顶瓦楞帽,一直走到两名壮汉中央才停下。


    他两手背在身后,神情倨傲地看着姜彤:“你就是姜柏杰之女?”


    姜彤快速看了眼这人,此时天只微微暗,她尚能清楚地看到他下巴上打理过的胡须。


    ——不是她料想中的阉人,且身着常服,分辨不出来历。


    姜彤犹豫片刻,矮身行礼:“是,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我如何称呼你不必知道。”中年男子充满审视地打量她,“我家小主人要寻你说些话,跟我们走!”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姜彤站在原地不动:“阁下不道明来历,请恕小女不便跟随!”


    “你!”中年男子没想到自己会被顶撞,怒气冲冲回头,随即看了她一眼,声音中带上嘲讽,“想知道我们是谁,你还没那个资格。”


    “阁下!”姜彤提声道,“我知道阁下来意为何,若诚心相谈,为何不能道明身份?我就算身份卑微,也是大熙朝的良民,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


    然而,中年男子丝毫不予理睬,他眼神中透出不耐烦,直接朝身边壮汉命令:“将她带走!”


    姜彤见状,立刻抽出藏在竹篮里的匕首,翻手一转,背靠墙边大声道:“这里是京城,我爹是为朝廷效力的武官,你们敢对我动手,就不怕受律法惩戒吗?!”


    此话道出,在场之人依然神色未动半分。四名壮汉呈前后合围之势,快速朝她逼近!


    他们一言不发,步调却整齐划一,一看就是平日训练有素,不是一般的打手!


    姜彤飞速扫过四人,捏紧了匕首,正待动手,忽然——


    “青天化日,是谁在这里当街行凶?”


    一道清朗有力的声音自窄街尽头响起,惊得所有人瞬时转过头。


    青袍乌帽的青年负手站在街口,长身玉立,修挺如竹。


    姜彤下意识唤出声:“元卿哥!”


    徐元卿问声朝她看过来,脸色微讶。


    而她左方,身着明棕绸袍的中年男子一看到徐元卿,脸色瞬间慌乱了一下,吩咐手下:“撤!”


    说完调头便跑。


    姜彤原想去追,又想到徐元卿在这里,迈出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半路,最后朝徐元卿走去。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


    徐元卿顿了一下,清俊的眉眼染上些许笑意。他看着姜彤走近,解释道:“我刚下值,路上哑奴听到声音,说这里有人作恶,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你。”


    说着,他侧过身,露出身后一名佝偻老奴。那老奴正站在街口的青帷马车旁,见姜彤望向他,无声躬身行礼。


    姜彤知道这名老奴。他是徐元卿当初远赴昌宁读书时,路上在洪涝中救下的灾民。徐元卿怜他身患口疾,年弱无依,于是留在自己身边跟随。


    姜彤朝哑奴点了点头,转过脸对徐元卿道:“我也正要回去,没成想半路会被人劫持,幸好你出现,他们没来得及动手。”


    徐元卿一直看着姜彤,听她这么说,双眉微皱:“他们劫持你做什么?”


    “不知道。”虽然她心中有猜测,但那伙人并未承认,她也就不想再多事。


    徐元卿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姜彤一遍,见她神色正常,行动自如,确实没有半分损伤,这才松了口气,对她道:


    “正好咱们顺路,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


    姜彤随徐元卿上了马车。


    徐元卿一贯儒雅沉静,姜彤也不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两人坐进车厢里,气氛立时变得沉默。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姜彤侧身坐着,尴尬的情绪渐渐溢上心头。


    ——原因无他,她和徐元卿一点都不熟。


    在她印象里,自徐家搬到她家隔壁,少时的徐元卿便一心读书,深居简出。


    后来年岁渐长,他又常年外出游学,一年都难见得到几面。


    一直以来,他就是个让她引以为傲的,住在邻家的天才兄长而已。


    如今两人却多了一层身份。


    姜彤一点都不适应。


    为了缓解这种不适应,姜彤掀开帘子,去看马车外一路的风景。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越是这样,越觉得有道目光似有似无落在她背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马蹄嘚嘚作响,他们一路经过喧哗热闹的酒家食肆,经过整洁僻静的窄街民巷,直至快到达长兴街,徐元卿突然出声:“哑奴,先停一下。”


    姜彤手一颤,帷帘落下,遮住了外面仅存不多的光线。


    车厢顿时暗下来。


    而这时,马车外传来衣料摩挲,哑奴也跳下车架,随即脚步声走远。


    姜彤脊背渐渐发紧。她想了想,转过身看向徐元卿。


    幽暗狭小的车厢里,徐元卿也正注视着姜彤,见她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对她道:“关于咱们之间的婚约,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你方便吗?”


    “……方便。”她听见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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