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府后,审视江南局势图,焦虑不已。
尽管已知李武兵败未必属实,但即便局势能扭转,他若连南京都保不住,任叛军掌控江南,如何面对未来?即便圣上宽恕,他也难以释怀。监国期间已是如此局面,若日后登基,又如何对抗朝中老臣?
“唉,这局面该如何收拾才好……”
数日后。
朱高炽接连下达了几项指令。其一是命锦衣卫严密监视南京城中的几位关键人物,以免李景隆重演开金川门的旧事;其二则是将江南留守的兵力悉数调往南京城内加强防御。
然而,命令刚下达不久便传来噩耗:驻守南京的一支部队在夜间遭朱允炆部偷袭,竟全体投降!
这支变节的部队正是先前南京守军投诚后的部分力量,在通济门一带驻扎。所谓夜袭,恐不过是幌子。他们早与朱允炆有所勾结,伺机行事。
此事发生后,江南局势愈发紧张。朱高炽为此忧心忡忡之际,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急匆匆闯入书房。
“公子,出大事了!”纪纲声音急促。
听到这话,朱高炽眉头紧皱,“又怎么了?莫非南京失守了?”
纪纲摇头,“非江南之事,近两日北方各地文人又闹腾起来……”
这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文人素来对李武怀恨在心,如今他遇险,这些人跳出来落井下石不足为奇。
朱高炽稍作沉思,“具体何事?”
纪纲答道:“近日北方文人纷纷上书,称建文帝朱允炆本欲归隐,因见圣上贤明才自愿退位。未曾想圣上纵容国师祸乱朝政,朱允炆迫不得已才举兵反抗。”
“如今各地文人联合上奏,要求公子废止国师新政,派使者与朱允炆议和,劝其停战。”
听完纪纲所述,朱高炽怒不可遏,“若我不从呢?”
纪纲略显迟疑,随即神情复杂,“他们并未提及后果,但属下推测,他们可能趁江南混乱、北方战局不利之机,如往常一般兴风作浪,向公子施压。”“这些文人就不怕将来被清算吗?”
朱高炽内心充满无奈,那些文官实在狡猾,选在这个时机发难,理由也找得恰到好处。
一方面,李武在北方遇挫,对他们的控制力减弱;另一方面,朝廷主力被迫集中在江南平叛。这种情况下,再强硬打压已不可能。
"公子,此事该如何应对?要不要派人对付那些文官?"纪纲问道。
朱高炽沉默片刻,怒意稍退,转为深深叹息:"他们敢此刻发难,背后必有靠山。即便抓了,也只是小鱼小虾。我不像李先生,地方官未必买我的账,欺上瞒下的事少不了。眼下只能以江南为重,守住南京,等父皇回朝,一切自会解决。"
"是。"纪纲虽不甘心,但朱高炽所言确是实情,最终只好遵从吩咐。
不久后,北方部分城镇的世家、学阀首领聚集,商议来自京城的新消息。
"朱高炽对我们的行动置之不理,据说他不打算插手。"
"哼,那妖道不在,他一个年轻人,有何能力管束我们?"
"但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这不是白费力气?"
"若他执意维持现状,我们该如何废除那妖道的新政?"
"若真如此,只有两条路:要么妥协,要么支持叛军。"
"但若那妖道从草原返回,叛军难敌朝廷。"
"阁下糊涂,我们无需公开支持叛军,只需暗中相助,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幸运的话,或许能迫使朝廷废除新政的一部分,甚至李武与朱棣真的倒在北方,朱允炆重登皇位,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好事,毕竟建文帝一向重视文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保持现状。
“嗯,有道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吃亏。若建文帝能夺回南京,我们可以派人与他联络,送去些银两,顺便提供些北方的情报。”
那些“老鼠”小心翼翼地藏匿在暗处。
他们卑劣地策划着阴谋。
与此同时。
北方草原上。
狼居胥山脚下。
李武与朱棣从容地在军帐中饮茶。
他们对大明的情况毫不担忧。
李武早已备好后招,十万人马悄然驻扎在山海关附近。
这支军队随时可回援。
虽不担忧,但总有在意之事。
朱棣喝茶时略显不满地说:
“好几天了,仍未有消息传来。”
毕竟路途遥远,探子往返需时。
他此刻对大明的情况一无所知。
李武在北平留有分身,他对那边情况应有所知。
朱棣含意深长地问:“不知李先生可知晓些什么?”
李武自然明白朱棣所想,无需故弄玄虚,直接说道:
“这几日有两件大事发生。”
朱棣立刻专注起来。
“莫非又是那些文人惹事?”
“文人确是再度出面生事,不过李某觉得,陛下更在意的应是另一件事。”李武微笑道,
“朱允炆在江南起兵了。”
“朱允炆?”朱棣听后愣住,反应过来后脸色微怒,“朕多方筹谋,却没想到那小子竟敢作乱,他有何资格?”
李武道:“他起兵,我也感到意外,但此事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朱棣点头认可,又问:“李先生,朱允炆起兵,文人又活跃起来,是否该动手了?”
“时机未到。”李武平静道,“朱允炆并非关键,那些藏匿在暗处的老鼠还未现身,不将它们一网打尽,我们的计划便毫无意义。”
朱棣迟疑地问:“不知何时才是时机?”
李武毫不犹豫地说:“必须等到更多人公开支持朱允炆时才行,但从现状来看,大多数人仍在观望,暗中活动,因此我认为当前朝局尚不够紧迫,还需施加更强力的**。”
听到这话,朱棣顿时来了兴趣。
“李先生有何建议?”
李武眼神微动,略作沉思后,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妨再散布一个虚假情报,就说我们的军队遭到草原联军围攻,连连失利,而我终究只是凡人,中箭后伤口感染,持续高烧,生命垂危。这或许能……”朱棣听后立刻领会了李武的意图:欲擒故纵,清除隐藏的隐患。即便需要付出一定代价,也是值得的。
然而,他虽不担忧整体局势,却对儿子的安全有所顾虑。
于是犹豫地问:“李先生,这么做会不会让高炽承受太大压力?即便想磨炼他的能力,但这样是否操之过急?”
李武反问道:“陛下,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不经历苦难又怎能更进一步?”
朱棣愣了一下,叹息道:“道理朕懂,只是……朕实在挂念。”
“陛下,您这是太过焦虑。”李武淡然一笑,“京城内公子并非孤立无援,皇后在侧,她智慧过人,已知我们在演戏,若公子无法掌控局面,她自会出手相助。”
此言令朱棣茅塞顿开。
不禁自嘲道:“是啊,朕怎忘了妙云?真是糊涂。”
……
与此同时,在北京城中突然传来北方战事的十万火急情报。
内容直白简洁,因朱棣指挥失误,明军再度失利,形势危急。同时,国师李武身为凡人,箭伤加重,高烧不退,陷入昏迷,急需增援。
对此,朱高炽本欲隐瞒,却不知何处疏漏,导致消息意外泄露。
这一泄露后果严重,一夜之间便传遍全城!
消息传出后,别有用心者欣喜若狂,尤其是一些曾受新政影响的文人更是欢欣鼓舞。
某处高宅大院内……
书生抚掌大笑:“苍天有眼!李武终遭报应!”
身旁一人满脸喜色:“确是如此,他所作所为,连天意都难容,必遭天罚。”
“哈哈!此乃大快之事!妖道一死,吾等必复旧制!”另一人同样欣喜若狂。
喧嚣间,宅院主人缓步而出,众人声渐息。
“诸位且静,依现况推断,李武恐将病亡于北疆草原。若事成真,朱棣势必惊惧失措,再败于草原诸部。届时,朱棣朝中威势尽失,权力削弱,我辈岂可不早做筹谋?”
众皆敛声,有人问道:“兄台有何高见?”
宅院主人按捺内心激荡,言简意赅:“朱允炆若能攻占南京,掌控江南,我等即刻赴京施压,逼迫朱高炽废除新政,求和退让。此为首要之举。朱高炽若屈服求和,则锋芒顿挫,议和必破。若彼时北境朱棣仍未振作,我等散播其已亡消息,再度施压,迫使朱高炽顾全大局,禅位于建文帝。”
此言既出,众人互视,齐声道:“善!”
与此同时,江南战场。
朱允炆率十万大军急行军至南京城外。原本五万兵力,因招降旧部,如今已扩至十万,旌旗蔽日,气势恢弘。
“陛下,南京近在咫尺!”侍从低声禀告。
朱允炆颔首凝视远方,目光所及,湛蓝长空映衬着雄踞长江之畔的南京城,宛如巨兽横卧。
“不曾想,朕竟有今日归途。”朱允炆感慨万千。
侍从奉承道:“陛下英武盖世,定能一举攻陷北京,重掌乾坤!”
朱允炆听罢苦笑一声:“何其艰难!朱棣若取回北平,即便败军亦不可轻视。”
忽闻一阵急促马蹄声,一名将军疾驰而来,高呼:“陛下,天大喜讯!”
朱允炆见对方情绪高涨,不禁面露喜色,好奇地问道:“究竟是何事,让将军如此欢喜?”
将军答道:“北平传来捷报,燕王朱棣因局势混乱再次失利,而且那位妖道李武伤势加重,现已陷入昏迷,恐命不久矣。”听到此处,朱允炆微微一愣,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你如何确保此消息属实?”
将军道:“绝无虚假。这是由北方几位朝臣托人送来的情报,且他们承诺,若能拿下南京,便与我们内外夹击,共复江山。”
朱允炆连连称善,仰天大笑。良久,才渐渐平复心情,随后追问:“除了这些,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助力?莫要只是一句空话。”
将军立刻呈上一封密封的信件:“陛下请看,他们已表明诚意。”
朱允炆接过信件,小心翼翼拆开,仔细阅读其中内容。信中详述了京城内高门大户及其党羽的言行,不仅提到协助逼宫之事,还承诺若朱高炽拒不受命,他们将继续施压,并提供物资支援。
“确实诚意十足。”
“哈哈哈哈!”朱允炆开怀大笑。自靖难之役以来,他从未如此喜悦过。没想到北方局势竟发展至此。
然而,笑意未消,他忽又沉思起来,眉头微皱。“这般顺利,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朱棣岂会轻易失败?国师李武武艺超群,即便身受重伤,也不至于濒死边缘。”
将军听后稍作停顿,说道:“陛下,世间之事难有定论。虽此事匪夷所思,但北方士人反应真实,可见并非虚妄。那些人素来狡猾,既敢送来此信,必是确认了李武和朱棣确在北方遭遇重创。”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始终放不下心。李武与朱棣二人怎会在北方草原轻易折戟?”朱允炆皱眉说道。
将军沉思良久,却发现这个问题难以解答。李武与朱棣之事确实透着几分怪异,也许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但无论**如何,对他们来说已无退路。
见朱允炆犹豫不定,老将军心急如焚,心想若再纠缠于此,只会拖延战事。于是鼓起勇气道:“陛下若担忧此事存疑,待朱棣与李武归来,不如即刻遣散三军,乘船远走海外。此时逃离尚不算晚。”
这不过是普通的激将之计,却对朱允炆产生了显著效果。
“胡言乱语!到了此刻,怎能临阵脱逃?”
朱允炆顿时大怒。
将军毫不退让,拱手再次激道:“此非临阵脱逃,而是审时度势之举。朱棣与李武势大,即便攻克南京,若他们安然返回,我方依旧危机重重。倒不如避往海外,另谋出路。”
听完此言,朱允炆面红耳赤,斥道:“荒谬!朕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将军心中虽不满,但并未直言,仅以委婉语气道:“末将绝无此意,只是为陛下安危着想。此次起兵逆天行事,凶险异常。”
朱允炆听罢略有不悦,却很快明白将军之意,怒气渐消,拱手致歉:“朕刚摆脱迷茫,又陷入困局,多谢老将军提醒。”
“陛下过谦。”将军未再多言,见朱允炆下定决心后,指向南京城道:
“北方之事暂且搁置,眼下应集中全力攻打南京。拿下南京,我军士气必增,陛下威名亦会更盛。”
"若将来掌控江南,与北方文人内外呼应,复国便不再是虚幻泡影。"将军的话语令朱允炆振奋。
"不错,眼下要务便是攻下南京城。然南京城固若金汤,老将军有何妙策?"
老将军毫不犹豫:"围而攻之!"
"现南京守军仅万余,而我军十万,无论兵力还是形势,均占压倒性优势。况且如今南京与北境几乎断绝联络,孤立无援,更无妖道插手。强攻之下,半月足矣拿下此城。"
朱允炆忧虑道:"半月时长稍显冗长,恐错失良机。"
老将军道:"半月虽久,然末将以为只需三五日即可攻克。须知,南京城如今群龙无首,各处守将各自为政。若我方条件优渥,定不乏李景隆这般临阵倒戈之人。"
朱允炆颔首:"此计朕早有所闻,然围城后能否如愿顺畅,尚难预料。"
老将军续道:"城内多为陛下行伍旧部,五日已是极限。若天遂人愿,或许明日便可入城。"南京城内,通济门方向。
一名身披铠甲的男子伫立城头,遥望远方敌军阵营,言语间难掩激动。
"陛下归来,天佑我等!谁料局势竟至此!"
此人正是当年朱棣围攻南京时,助朱允炆脱险的守将。南京城陷落后,本该调往别处,却因迁都紧迫,暂留此地,依旧镇守通济门。
他对自身前程已不抱希望。身为建文旧臣,未来本就渺茫。岂料朱棣竟于北方战败,朱允炆亦放弃逃亡,重振旗鼓。通济门守将伫立高处,凝视远处敌军布阵。越想心绪越乱,难以平静。他由建文帝亲自提拔,从无投靠朱棣之意。此刻朱允炆初起兵,南京城对他而言至关重要。若此时相助,可谓雪中送炭。
朱允炆若能平定天下,即便不能封侯拜相,一生荣华也享用不尽。因此,通济门守将几乎没有迟疑,立即屏退左右,写好信件交给亲信,命其火速送至朱允炆手中。
此时,北京城中,朱高炽在书房徘徊,满面愁容。这几日,他似老了十岁,甚至添了几缕白发。他此刻的状态只能用“焦头烂额”形容。一方面江南叛乱未平,另一方面朱棣在北方局势不明;更糟的是,那些文人依旧不肯罢休,如今闹得愈发嚣张。
起初,不过是上书进言,如今已演变成**民变。更令人愤慨的是,这些人手段愈发阴险,已有东林党雏形。他们蛊惑普通百姓,谎称李武与朱棣嗜杀成性,北伐后会东征西讨,大明永无宁日,届时百姓都将被迫参战。这一招奏效迅速,除少数见过李武神勇的百姓外,不少人被成功**,随他们行动。
此计堪称毒辣,以无辜百姓为挡箭牌,欲擒先制。所谓“法不责众”,正是如此。
朱高炽想到这些便怒火中烧,却又深知徒增烦恼无济于事。“算了,生气无用,他们见我着急,只会更得意。”叹息一声,他无力地坐下,双手揉着太阳穴,“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正在思索之际,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求见。朱高炽料到可能是江南传来消息,神情凝重地召他入内。
“卑职叩见公子!”
纪纲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说正事。”朱高炽一脸倦意,“按理说,你该是报朱允炆兵临南京之事吧?”
纪纲点点头,神情复杂:“确实有一事,但并非最要紧的。还有个坏消息,不知该不该此时告知公子。”
坏消息?
朱高炽皱眉问道:“还有什么样的坏消息?难道又有将领投降了吗?”
纪纲郑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将领投降,而且投降的是通济门的守将。”
这句话如晴空霹雳般击中朱高炽,让他瞬间清醒,从座位上站起,目光锐利地盯着纪纲。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纪纲严肃回应:“属下怎敢戏言?”
朱高炽重重坐下,神情恍惚片刻后,咬牙追问:“南京城如今如何?”
纪纲答道:“情报三天前紧急送来,恐怕已经失守。那天夜里,通济门被打开,朱允炆的大军涌入城内。”
朱高炽听罢,顿时头晕目眩,思绪一片混乱。
而在另一处,有人欢喜有人忧。
朝廷中因李武新政受害的建文旧臣们个个欣喜若狂。
高墙深院内,主人激动地分享了从宫中探得的消息:南京沦陷!
“短短几天,建文帝收复江南的速度,不逊于当年的朱棣啊!”
“这是天大的喜事!”
“谁能想到建文帝竟如此迅速攻下南京?”
“听说有将领归降,看来建文帝在大明根基深厚。”
“正是如此。”
这时,主人示意众人安静。
他环视四周说道:“南京已失,很快江南都将归于建文帝,而永乐帝仍在北方生死未卜。我认为,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众人纷纷附和。
“没错,无论永乐帝生死如何,回来也是威望大减。妖道李武更是去向不明。即便他还活着,我们也无需惧他,他虽有奇技,但此次之事表明他并非无懈可击,暗箭难防。”
“说得好!听君一席话,令我豁然开朗,这李武也不过如此。”
“正是,我觉得无需再迟疑,眼下站队建文帝才是明智之举。”
“同意!”
“同意!”
“此举虽有风险,却值得一试,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