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与朱棣战败之事,即便今日,朱高炽仍难以置信。然而,李武亲口所托,岂能有假?
“另有一事。”朱高炽满脸倦意,抬头环视百官,强压内心的不安,“圣上与国师战败之事,绝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如今局势动荡,此消息若传出,定会引发不必要的**。”
“谨遵圣命!”百官齐声应答,语气坚决。然而,他们心中所想是否如此坚定,却无人可知。朱高炽扫视众人,心中满是无奈。此事若公开,后果不堪设想,可他别无选择。
“退朝吧。”朱高炽遣散群臣,径直返回王府,找到徐妙云。
“母后。”朱高炽恭敬行礼。徐妙云神色凝重,似已知晓些许内情。
“高炽,近来为何溃兵不断?你父皇那边究竟出了何事?”她急切追问。
朱高炽沉痛道:“父皇与国师遇险……”随后详述李武所述。徐妙云听罢,几乎晕厥,喃喃道:“怎会至此?”
朱高炽低声安慰道:“此事我也难以接受,但李先生言之凿凿,只盼尽快调江南兵力增援山海关,救回父皇与李先生。”
徐妙云原本一脸混乱的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刚才那些事,都是李先生告诉你的?”
朱高炽点头,疑惑道:“有哪里不对吗?”
“嗯……没什么。”徐妙云轻轻摇头,但内心已察觉到一丝异样。
朱高炽提到,李武因伤无法施展法术。若如此,如何能让北京城中的分身持续存在并受控?这个疑问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可能的答案千头万绪,比如分身可能是提前施好的术法,操控不等于重新施法。
然而,当徐妙云意识到事情可能出错时,更多的疑点随之浮现。例如,朱棣一向谨慎,即使大胜李景隆,也未曾懈怠。如今面对更狡猾的敌人,怎能如此轻率?
徐妙云深知朱棣的性格,一旦察觉第一个疑点,便接**现更多不合理之处……
“母后,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朱高炽见徐妙云神情恍惚,担忧地问。
徐妙云回过神来,嘴角含笑安抚道:“炽儿,此事恐怕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朱高炽愣住了,“母后此言何意?”
徐妙云反问道:“你觉得你父皇会轻易犯错吗?”
朱高炽眼中闪过光芒,“母后是说,父皇并未战败?”说到此处,他又皱眉,“可若没败,李先生为何要骗我?”
“因为你年轻啊。”
徐妙云一针见血,直指关键。但朱高炽仍是一头雾水。
“这与我的年纪有何关联?”
徐妙云轻声一笑,“你不必多想,只需记住一件事——假装你父皇他们战败了,在朝堂上表现出忧虑,切勿露出破绽。”说完,她起身,“我去李先生府上一趟。”留下朱高炽满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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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在骗我……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并未战败?”
徐妙云离去后,朱高炽才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北京城内风云变幻……
朱高炽虽严令禁止消息外泄,但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刻意推动下,消息仍迅速传播,如风暴般席卷整个大明。
短短数日,本已趋于平稳的局面再度陷入混乱。
北京的酒楼里,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四处流传。聚谈的文人们无不紧张地议论时局。
“北方草原之事,诸君可知?”
“如此大事怎能不知?听说皇上与国师战败了,三十万大军加上国师,怎会落败?”
“据说是轻敌,首战告捷后设宴庆祝,被敌人趁机偷袭。”
“唉!真蠢,骄兵必败乃兵家大忌!”
“依我对皇上的了解,断不会出此失误。八成是那妖道小看了草原之人,夸口自己一人可杀尽敌军。”
“有理,我也这么认为。可见此人根本不通兵法。”
“他只会些法术,让他任国师,实为国家之祸!”
“太祖此举实在失策!”
此类言论常在茶馆酒楼中响起。消息本身并无实际意义,毕竟对李武的批评早已屡见不鲜。但最令人在意的是另一则传闻:建文帝朱允炆并未去世,现藏身江南。北京局势波诡云谲之际,数日前江南广州地区,沿海某城中,一位年轻僧人正焦急地用早餐。
“北京有无新消息传来?”
僧人转头急切问道。身旁侍卫略显尴尬地摇头回答:“回禀陛下,暂无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僧人追问。
侍卫兴奋地说:“属下已派人与昔日忠臣暗中联络,不少人都愿追随陛下。若陛下公开身份,必能号召天下,迅速集结数万大军。”
僧人听罢此言,面色稍霁。
“若非如此,我也算未失民心。”
侍卫忙附和道:“陛下施行仁政,天下谁人不归附?”
“再者,那妖道与朱棣妄图新政,不知体恤百姓,如今四方百姓皆盼陛下归来稳定局势。”
这位被称为皇帝的僧人正是建文帝朱允炆。自上次在茶楼听到书生议论后,他便暂搁出海计划,在此滨海之城潜伏,窥探朱棣动静。至此已逾半月。
近日,其手下悄然联络了不少旧臣。若他们愿意,顷刻便可掌控此城,集结数万精锐。对朱允炆而言,这无疑是绝佳契机。
然而侍卫一番言语并未让朱允炆展颜,他眉宇间依旧凝重。
“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纵有数十万大军,尚且难敌朱棣,如今区区数万又谈何为胜?”
侍卫劝道:“我方虽势单力薄,但天下文士皆支持陛下。陛下一旦举事,必能一呼百应。况且南京城内诸多官员亦效忠于您。只需公开身份,无需武力,便可收复南京,进而席卷江南。”
“唉,朱棣在江南驻扎二十万大军,哪有这般轻巧之事?”
朱允炆依旧愁绪满怀。
恰在此时,一人急匆匆闯入,面露喜色。
“陛下,有天大的喜讯!”
朱允炆一惊,急问:“何事?”
来人道:“刚接到从北京传来的情报,说朱棣北伐因轻敌致败,困于草原,那妖道也负伤不能施法。”
此言一出,朱允炆愕然。
“朱棣竟败了?这……这怎可能?他麾下三十万精兵,而李武重伤?他神通广大,怎会落败?”
送信人连忙解释:“据说初战告捷后,朱棣大摆庆功宴,醉卧沙场,终遭敌方偷袭。混战之际,李武中箭,最终溃不成军。”
朱棣兵败的消息,朱允炆实在难以置信。无论朱棣还是李武,败局之惨烈超乎想象。
“消息确实无误?”朱允炆目光微凝。
传信人郑重点头:“千真万确,是朱高炽亲口所言,近日更有败军陆续返回。”
听到此言,朱允炆心神动摇。局势竟成这般模样,出乎他意料之外。
然而事实看似荒诞,却似有凭据。
毕竟由朱高炽亲口宣布,岂能作伪?
经历诸多波折后,朱允炆愈发警惕。即便得知详情,仍忧心忡忡。
他沉吟道:“若此为圈套,该如何是好?”
传信人补充道:“另有隐情,近日驻守南京的军队突然调动,约十五万兵力北上,似为增援朱棣。”
“南京守军已行动,此事当属实无疑。”
朱允炆低声自语,眉宇间浮现笑意。
身旁侍卫振奋拱手:“陛下,良机已至!”
“此刻朱棣困于草原,难以回返,南京兵力又大部北调,若此时发兵,必能势如破竹,拿下江南。”
“掌控长江以南,便可与朱棣抗衡。”
朱允炆深思熟虑,权衡利弊。
虽存风险,但眼下朱棣、李武均被困,大明主力尽失,江南士族也全力支持。
若错失良机,待朱棣缓过劲来,再难觅此机遇。
思虑片刻,朱允炆毅然颔首:“朱棣逆贼祸乱朝纲,朕决意兴兵讨伐!望诸位鼎力相助!”
至此,“我”再次化为“朕”。
朱允炆决心坚定,誓要夺回失去的江山。“臣等愿效死命,万死不辞!”
两位侍卫神情肃穆,躬身拱手,单膝跪地。
“好!复国之后,必厚待诸位!”
朱允炆亦感激动容。
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起身。
接着在屋内来回踱步,神情严肃地问道:
“眼下,朕还能调动多少兵力?”
侍卫沉吟片刻答道:“大约五万之众,皆是之前对陛下忠心的旧部。”
朱允炆听后,忧虑地说:“虽然江南抽调了十五万军队,但各地仍有守军留存,合计起来应该远超五万。即便如此,这五万人想要攻城掠地,怕是也十分艰难,特别是面对大城,如何能攻得下?”
五万人起事。
除非百姓生活困苦至极,唯有拼死一搏,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否则根本难以支撑。
侍卫听到这里,声音低沉地说道:
“陛下,适才也曾提及,江南各地有不少您的旧臣,对您忠心不二,只要您亲自出面,他们必会归顺。”
朱允炆叹息一声:“这个道理朕怎会不知,但北方局势尚未明朗,朱棣虽处境艰难,若他侥幸生还,率军南下,朕又怎能抵挡?”
“朕既已决心起兵,自然不会因惧怕而退缩,但朕在意的是,那些旧臣是否真的愿意追随?恐怕未必尽如人意,我猜大多数人只会观望。”
侍卫额头渗出几滴冷汗,眉头紧锁,半晌后说道:“陛下的顾虑很有道理,要所有人立刻投诚确实不易,但箭已在弦上,岂能轻易回头?自古成大事者,何曾有过坦途?”
“风险必然存在,无法回避。这是唯一一次起兵的机会,一旦错过便再无可能。陛下,请慎重考虑!”
朱允炆微微点头,随即意识到此刻担忧已无济于事。
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抓住这次机会,冒险起兵;
要么遵从朱元璋的安排,远赴海外避难,了却余生。
追求安稳无疑是后者,但朱允炆显然不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因此,只犹豫了片刻,便果断下定决心。
“不错,若想成就大业,哪有**坦坦的道路?”
“朕决定,择日便起兵**!”
只是……朱允炆迟疑地问道,“我们该从哪里起兵呢?”
侍卫毫不犹豫地回答:
"此事我已经禀报过陛下,起兵于此城最为适宜。一则此处守备薄弱,二则濒临海边,即便战败,陛下也可改装为僧人,乘船离去。"
"好,就依你所言行事。"
朱允炆话音刚落,便带着侍卫离去,随即下达密令,于夜色中召集了五万愿意追随他的旧部。
随后,他们打着建文帝的旗号,对那座滨海之城发起突袭。城防本就不固,自然毫无悬念地迅速攻克。
次日,朱允炆于城外筑起高台,亲自登台检阅军队。面对五万多名将士,他情绪激昂,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皇后遇害后,他以替身**朱棣,使其以为自己已亡,而后隐姓埋名逃亡。途中得知李武新政之事,愤怒至极,决意不能再容忍朱棣祸乱国本。
他激动地向将士们宣告:"此次起兵,我已做好牺牲准备,只为大明未来!若我的死能让大明摆脱妖道误导,我甘愿赴死。但我知道这未必能实现,所以我必须趁朱棣困于北疆之际,夺回大明江山。仅靠我一人难成大事,恳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成败不论,我必与诸位同生共死!"
尽管朱允炆能力有限,但他多年读书并非无用。一番话语慷慨激昂,待众人平静下来,高台前顿时响起震天般的呼喊:"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整顿三军,静候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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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愁眉深锁,在军帐内问道:"诸位,江南地域广阔,我该从何处入手呢?"
侍卫低头查看地图,片刻后指向南京方向说:"陛下,当年朱棣起兵时,也是直奔南京,未作他顾。我们为何不效仿?集中兵力直取南京,岂不更佳?"
朱允炆摇头:"南京城防坚固,以我们现有的兵力恐难以攻克。"
侍卫听后,胸有成竹地说:“陛下,南京城中的**全都是您的旧部,因新政的缘故,他们对李武恨之入骨。”
“若陛下亲至,必定有人如李景隆一般开城迎降。”
“而且,南京城曾为国都,若能攻克,我军威名大振,或可不战而令许多人主动归顺。到时,陛下便能与朱棣平起平坐。”
朱允炆沉思侍卫的话,许久后坚定点头:“好,按你说的办!拿下南京城后,朕必有重赏!”朱允炆占领海滨城后,采纳侍从建议,率大军直逼南京。他公开宣布,大火仅烧死一名普通太监,而非建文帝。
此消息迅速传播,在大明境内蔓延开来,尤其在江南地区引起轰动。这些地方的官员大多未变,仍是建文帝旧臣。得知消息后,他们深感意外,陷入两难。
建文帝未亡且起兵,朝廷形势复杂。朱允炆由朱元璋指定为帝,其起兵无法被视为谋反。然而,朱允炆与朱棣皆称帝,官员们不知该助谁。
若朱棣与李武未北伐,他们或许不会纠结。但如今二人被困北方,局势紧迫。李武新政打压门阀,官员们对李武怨恨已深。
同时,若此时支持朱允炆,未来朱允炆若夺回皇位,他们有望获封侯爵,世袭罔替。但若选择错误,一旦朱允炆失败,他们也将面临满门抄斩的危险。
一时之间,无人能快速决断。江南各地守将大多保持中立,既不抵抗也不协助。
消息随风传播。
很快,消息传遍北平。
锦衣卫迅速将其汇报给朱高炽。
“公子,江南形势危急,请尽快决断!”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半跪于地,满脸焦虑。
朱高炽刚听完纪纲的汇报,心中震惊不已。
“朱允炆还活着?这怎么可能?消息确定吗?”
纪纲坚定点头:“不久前江南传来确切消息,亲眼见到朱允炆,他曾在南京城破时假装僧人逃脱。”
朱高炽在书房踱步,神情愈发焦虑。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问道:“会不会是有人编造谣言迷惑我们?”
纪纲叹息道:“虽然有此可能,但关键在于,已有叛军起事,且大多观望,无人阻止。”
“若我们再不行动,叛军逼近南京指日可待。即便南京城防坚固,但若朱允炆现身,难保不会有人背叛,重演李景隆开城一幕。”
“一旦南京失守,江南将脱离掌控,局面将难以收拾!”
“公子应知,新政让许多人对陛下和国师心生怨恨……”
这些话让朱高炽感到窒息,几乎无法呼吸。
但想起徐妙云曾说过的话,他的心情逐渐平复。
李先生与父皇并未轻率行事,他们的决策必有深意。
如果局势失控,他们自会有应对之策。
想到此处,朱高炽松了一口气。
他坐回椅中,冷静思索。
但我不能全然依赖李先生。
若我统帅十五万大军却无力解决当前危机,父皇与李先生定会失望。
“公子?”纪纲见朱高炽沉思,忍不住询问,“您在想什么?”
朱高炽未答,只下令:“速召百官上朝商议。”
纪纲不敢迟疑,立即执行。
不久,朱高炽召集群臣的消息便传开。
文武百官虽对南方事态略有风闻,却都沉默无语,顶着淅沥细雨入朝。朱高炽见众人到齐,即刻切入正题:
“江南局势诸位应已知晓,竟有人胆大包天,假借名号起兵**,气势甚嚣尘上。”
“当年圣上迁都时,在江南留下十万大军,本足以平定叛乱。然而为支持圣上与国师,这些军队已被调往别处。”
“如今留守江南的兵力不过两三万,形势危急!诸位有何良策?尽可直言。”
朱高炽虽知朱棣一行并非失败,而是另有深意,但眼看南京危在旦夕,内心焦虑难耐,故紧急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文武百官听罢,神色骤变。
先前他们还怀疑建文帝起兵之事为谣言,现下见朱高炽反应如此强烈,分明已有确切情报,此消息怕是真的……朱允炆不仅未亡,更于江南集结大军对抗朱棣。此消息一经核实,朝堂上下顿时议论纷纷。
建文旧臣尤为激动,他们本就反感朱棣篡位,新政以来又屡遭打压,如今得知朱允炆未死且起兵,自然满心振奋。这些老臣迅速暗自筹谋。
而朝廷中的武将们因新政影响较小,对朱棣并无太多怨恨,但私下里却对无能的朱允炆抱有期待。主弱臣强,情势复杂。
忽有一人出列奏道:
“陛下,臣有计策。”
朱高炽秉持集思广益的态度,欣然颔首道:“讲来听听。”
那人听罢拱手行礼,略一思索,低头说道:“臣以为,以江南现有兵力,恐难抵挡叛军。南京若有人误认那伪**为真**而开城纳降,后果不堪设想。”
“故臣建议,即刻令那十余万出关增援之军撤回,扼制叛军。”
此言一出,朱高炽眉间微蹙。
“如今圣上与国师深陷敌围,形势危急。若让这十五万大军折返,圣上该如何应对?”
进言者稍作停顿,回道:“陛下虽受挫,仍有三十万大军,固守亦足御敌一时。外患未除,当先平内乱,故应优先安定江南局势。”
“安定江南?”朱高炽目光如炬,“圣上若有闪失,岂非空谈?”
对方毫不犹豫道:“圣上吉人自有天相……”话未完,对上朱高炽凌厉的眼神,竟卡在喉间,最终低头退回文官列中。
此刻,朱高炽环视群臣,怒意渐盛。
这些臣子口口声声说以国为重,实则心怀鬼胎。圣上处境艰险,他们却推诿责任,甚至暗示听天由命。这分明是暗藏祸心!
“满朝上下,竟无一人可信。”
长久无人响应,朱高炽心中愤懑至极,终起身离座,拂袖而去,宣退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