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现在都听见了,根源就是吕月明!如今连江湖郎中都这般说了,您还要纵容她么?!就当是为了琉羽,为了王府的安宁,我们也必须要处死她啊!”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最后几个字,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与恐惧,仿佛吕月明是什么必须彻底清除的瘟疫。
那游医低垂着头,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敛起,做出惶恐模样,连连拱手。
“王妃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小人也只是据实而言……既然已给了法子,小人便先行告退。”
翊王面色沉静,只微微颔首,示意管家送客给钱,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无声地扫向身侧的心腹侍卫。
侍卫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尾随那游医而去。
房门轻轻合上,室内一时只剩下一家三口和几个心腹仆从。
方才还气息奄奄躺在床上的尚琉羽一掀锦被,利落地坐了起来。
她脸上虽还带着妆点出的苍白,眼神却清亮有神,带着几分无奈看向翊王妃。
“母妃!您方才那话也太过了些!吕月明在你眼中怎么就是十恶不赦的?此次若非她将计就计,主动入狱,我们怎能这般快引得那幕后之人派来的探子露出马脚?您怎么还一口一个处死她?”
“你怎知那人就是探子?”翊王妃轻哼。
她随即又气恼地盯着尚琉羽:“况且你懂什么,你就是被她给害了,看不清眼前。瞧瞧,这几日,你身子骨硬朗些,却也无法出府,不就是因为她?”
“琉羽,京城里那么多教养好的世家女子,你偏生看上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母妃!”尚琉羽柳眉倒竖,“吕月明有勇有谋,身处逆境尚且能反击,比那些只会背后捅刀子的强多了!我跟她交朋友,我乐意!”
京城里的贵族小姐们,个个憋着坏,尚琉羽就没见谁像是吕月明那般敢做敢当。
她瞧不上那些人,自不愿和她们亲近。
“你……”翊王妃还要再说,却被翊王沉声打断。
“好了。”
翊王走到妻女中间,目光先落在翊王妃身上,语气缓和,宽慰着翊王妃的情绪。
“王妃,琉羽此话并非全无道理。吕月明确实非同一般,她出身微寒,却能在京城短短时日挣下产业,面对滔天污蔑和杀身之祸,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能冷静布局,主动想出法子以身入局让我们引出真凶。这份心性和胆识,莫说女子,便是许多男子也望尘莫及。”
他顿了顿,看向尚琉羽,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琉羽能与此等女子成为挚友,是她的眼光,亦是她的幸事。你我该为她高兴才是。”
“况且,当初你与琉羽闹了矛盾,也是吕月明从中周旋,她的好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翊王妃被丈夫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变了几变,终究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言语,只是紧抿的嘴唇显示她并未完全被说服。
室内一时静默下来。
尚琉羽还想和翊王妃说点什么,却瞧见翊王冲她微微摇头,她只好压下心中的憋屈。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方才悄然离去的那名侍卫闪身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王爷,那游医出了王府后,在城中绕了几圈,最终进了城西的一处隐秘宅院。属下查探清楚,那宅子的主人是中书令府的公子,赵明远。”
“竟是赵家人!”翊王眼中猛地迸射出骇人的寒光,负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周身气压骤然降低,连跳跃的烛火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好,好一个赵家!”翊王的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区区一个中书令之子,竟敢将手伸到我翊王府,算计到本王的女儿头上!真当我翊王府势弱,可以任人欺辱了吗?!”
震怒之下,属于皇族的威严展露无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
“父王息怒!”尚琉羽见状,急忙起身拉住翊王的衣袖,“赵明远阴险狡诈,此事他定然做得极为隐蔽,我们即便此刻找上门去,他也有的是法子推脱否认。眼下既然已知是他,我们更该稳住,后面的戏才更要演得逼真,才能让他彻底露出狐狸尾巴!”
翊王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看着女儿焦急而清醒的面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
他拍了拍尚琉羽的手背,目光恢复了几分沉静。
“是,女儿说得对。”他缓缓道,声音里却带着冰冷的杀意,“是父王一时气急了,赵家……这笔账,本王记下了。”
他转而看向依旧侧着身的翊王妃,语气放缓:“王妃,今日,你也劳累了,好生休息。”
翊王妃肩膀微微一动,依旧没回头,只极轻地“嗯”了一声。
没想到竟真被吕月明给引出背后之人了……
翊王不再多言,示意侍卫退下,又深深看了一眼床榻方向。
尚琉羽立刻重新躺下,拉高锦被,闭上眼睛,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病弱县主。
……
另一边,谢宴川端坐于书案后,面色沉静,目光落在面前那只用布帕仔细包裹的粗陶碗上。
周伯垂手立于一旁,屏息凝神。
“去找可靠的人验看。”谢宴川的声音不高,带着一抹凝重,“要快,要隐秘。”
“是,公子。”周伯躬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碗,如同捧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快步退了出去。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只听得见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谢宴川的手指轻叩着案牍,目光虽落在书卷上,心思却早已飘远。
牢狱中阴冷潮湿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吕月明苍白却坚毅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必须尽快。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阳光缓缓移动,将窗棂的影子拉长。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院外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周伯引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进来,老者提着药箱,面色凝重,正是城中一位极负盛名的老大夫。
“公子给的东西,极为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