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川听着,面色沉静如水,唯有揽着她肩膀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隔壁牢房墙角那只被遗忘的粗陶碗,眸色深了深。
“知道了。”他同样压低声音,唇瓣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像是呢喃,“明日我来处理。”
吕月明轻轻点头,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有他在,她总能安心几分。
夜色深沉,隔壁牢房的老道士似乎已经睡去,一动不动。
但吕月明知道,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黑暗中悄然发芽。
而那只碗,将是撬开这一切的关键。
她闭上眼,听着耳畔沉稳的心跳,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尚未完全驱散牢中的阴冷,吕月明在谢宴川怀中动了动,醒了过来。
她抬眼,正对上他清冽的眸子,他似乎早已醒来,正静静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色。
“你带走么?”她小声询问。
“嗯。”谢宴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是一个粗瓷碗,眸色微沉。
他极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安心,随即起身。
狱婆正好送来早饭,态度依旧恭敬。
谢宴川接过食盒,并未立刻分发,而是状似无意地踱到栅栏边,目光扫过那只碗。
就在狱婆转身去开隔壁牢门的瞬间,他袖袍微拂,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吕月明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墙角那只碗已不见了踪影。
谢宴川依旧站在原地,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隔壁的老道士似乎被开锁声惊动,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响,挣扎着看向这边,浑浊的眼中带着的探究。
谢宴川却已转身,将温热的粥碗递到吕月明手中:“趁热吃。”
他的指尖温热,轻轻擦过她的手指,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牢狱外,天光渐亮。
……
翊王府,朱门深院。
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滞,下人们步履匆匆,低着头,不敢多发一言。
正厅内,翊王妃坐在主位上,眼圈泛红,手中帕子拧得死紧。
若对方根本不入圈套,她可怜的女儿还要一直躲着人?
翊王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凋零的花木,眉头紧锁。
“王爷,王妃。”管家躬身进来,声音谨慎,“门外有一游医,揭了悬赏榜,说是有法子救治县主。”
翊王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与翊王妃担忧的目光一碰,微微颔首:“带进来。”
很快,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珠略显浑浊的老者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袍子,看起来颇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江湖气,眼神却时不时溜过厅内华丽的陈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小人参见王爷,王妃。”他躬身行礼,语气却不算太谦卑。
“你说你能治县主的病?”翊王妃急急开口,声音带着颤音。
“且让小人先为县主诊脉。”游医捋了捋胡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翊王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带他去县主院里。”
尚琉羽的闺房内药味浓郁。
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唇色暗淡,呼吸微弱,一副病入膏肓之态。
这自然是王府心腹配合着装出来的。
游医上前,装模作样地搭脉,眉头越皱越紧,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翊王妃瞥了一眼翊王,得到眼神示意后,她忍不住催促:“大夫,究竟如何?”
游医收回手,面色凝重地摇头:“县主这毒……甚是蹊跷啊。表面看似缓和,实则已侵入心脉,郁结不散。若非之前用了极霸道的法子强行吊命,恐怕早已……”
他话说一半,留足了想象空间。
翊王妃虽知晓尚琉羽的身子有所好转,但眼下听见还是感到头晕目眩,她的身子晃了晃,被身旁的嬷嬷扶住。
翊王面色不变,只沉声道:“可能解?”
游医盯着翊王妃看了又看,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他沉吟片刻。
“小人可勉力一试,以金针渡穴,辅以独门解毒散,或能逼出部分毒素,但……”他话锋一转,眼中露出为难之色,“此毒阴损,似与某些邪异之物纠缠不清,怕是根源未除,难以断根啊。即便暂时压下,也恐药石无医,回天乏术。”
“邪异之物?”翊王妃猛地抓住这个词,声音尖利起来,“什么邪异之物?是不是吕月明那个妖女!是不是她害了我女儿!”
游医眼神闪烁,低下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含糊回答:“小人不敢妄断。只是县主脉象显示,中毒前后,必是接触了极不寻常的东西或人,才引得毒性产生如此异变,难以拔除。”
这话如同油泼入火,瞬间点燃了翊王妃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愤怒。
此时,翊王妃倒是不用演戏了,真情实感的流露出对吕月明的厌恶。
“果然是她,我就知道是这个祸害,扫把星!”翊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外,仿佛吕月明就站在那里,“自从琉羽认识她就一直倒霉,这次更是险些送了命!王爷,您还在等什么,难道真要等那妖女把咱们王府也祸害干净吗?!”
她转向翊王,泪如雨下,声音凄厉。
“那样的妖孽,早就该一把火烧了干净!您还让她活着,是不是非要等到琉羽……”
翊王任她哭骂,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那垂首不语的游医。
游医感受到那目光,脊背微微发凉,却强自镇定道:“王爷,王妃,当务之急,是先让小人为县主施针用药,暂且稳住病情再说。”
翊王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且将施针的法子告诉本王的府医。”
“那是小人的传家秘法,不能外传。”游医面露苦色。
闻言,翊王只是扯了扯嘴角,眼眸渐冷。
“本王要你说,你便说。否则,本王让你再无法传这所谓的秘法。”
若真让这来路不明的游医给尚琉羽施针,翊王哪儿舍得,便想出这么个法子。
游医也确实被吓到,忙絮絮叨叨的说出来。
他又瞥了翊王妃一眼,见后者面色难看,又推了一句:“王妃,若根源不除,县主无法彻底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