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楚知昭和魏行正被分在一个院子里。
院子四周杂草散乱,中央却光秃秃,仅有一石桌。
魏行正眉心微皱,抱着本史书,对着月光专心致志地看。
楚知昭一手提着书,一手提着油灯,慢悠悠的走过来。
灯火悠悠晃晃,一路晃到桌边。
她把灯放在桌上,又拖了把椅子,坐下,笑。
“对着月光看书,眼睛不疼?”
四周骤然亮堂许多,魏行正被灯光晃了一下,眼前一清,书上的字迹也跟着清晰起来。
他不好意思:“多谢。”
楚知昭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音律书,道:“谢什么,我也要看书,正好一块儿照着,省油。”
她边说,边翻开书,叹气:“天可怜见的,我的音律怎么就能差成这样呢。”
翻到第三页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声音。
“楚知昭——魏行正——快,快来帮帮我!!!”
江济安手里乱七八糟东西,冲进门来。
他冲得太快,脚下一绊,身子往前倾,整个人直接栽了下去。
叮铃咣当——
一通清脆乱响,刀,剑,枪,矛,许多兵器,还有几卷兵书散落在地。
伴随着沉闷的咚的一声,整个院子都震了震。
魏行正忙跑过去把人扶起:“你,你还好吧?”
“没死,没死。”江济安气喘吁吁:“多谢。”
魏行正点头,就要弯腰帮他捡起地上的东西,却被一旁的楚知昭制止。
她道:“膝盖不是有伤?别勉强。”
对于早上的事,江济安也知道。
他反应过来,忙也道:“多谢魏兄好意,我自己捡就成。”
说完,他俯身去拾,楚知昭也弯腰帮忙捡。
捡到兵书时,楚知昭余光瞥见封面,挑眉,道:“兵法私注?你看这书?”
江济安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此书乃绝世之作!你别看这作者名不见经传!但其对战争的见解惊为天人!”
楚知昭:“我知道,这书是我写的。”
她写的?
江济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我家老头子说,此作者阅历不俗。听我一句劝,做梦还是要做点实际的才好。”
见他不信,楚知昭不再多说。
继续低头捡东西,随口道:“你是院长的孙子?”
江济安:!!
他突然笑出了声,十分自得。
终于!被认出来了!
必然因为是他不可言说的贵气了!
他洋洋自得:“如何?我的气质是不是特别高贵优雅,让人一看便觉得像老头的孙子。”
楚知昭上下扫了他一眼。
实在是——
和高贵不搭边。
江济安咬牙切齿:“你那什么眼神?”
楚知昭挑眉,懒洋洋道:“夸你有气质。”
江济安:!!!大胆!你什么语气!
好半晌,地上的东西才捡的差不多,江济安把兵器放到院角。
院子又重新安静下来,月光淡淡,落在石桌上,安安静静。
江济安在椅子上坐下,舒服的叹一声:“终于收拾完了。”
他百无聊赖,盯着月亮看了会儿,眼珠又四处转。
突然。
他目光在楚知昭的书上顿住。
惊呼一声:“音律入门大全?你看这个?”
他们这样的不是从小学音律?
现在看入门大全?
难道是返璞归真?
江济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已经脑补出了一个音律大师的形象。
没想到。
楚知昭亲手打破了他的幻想,她很是忧伤的叹气:“我音律差,谱的曲怎么听怎么怪。”
差到需要看入门大全?
江济安同情的看着她:“别自责,多练练会好的。”
但。
楚知昭一点也不自责,翻着书页,语气理所当然:“我不自责啊,人皆有不擅长的,我这么聪明,自然不能事事都好。”
江济安:......
“老头子还夸你固守本心,你不就是脸皮厚吗?我也可以啊!老头子怎么不夸我?”
楚知昭听得这话,挑眉,慢条斯理道:“讨长辈喜欢是天赋,学不来的。”
江济安:呵。
今日是第一日入学,三人忙了一天,也都有些疲累,看看书聊聊天,便各自休息。
———
翌日清晨,书院膳堂。
卖粥的摊点前腾起寥寥雾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米香气。
楚知昭坐在摊前,朝江济安招了招手。
“来一个?”江济安嘴里叼着个包子,手里还拎了两个油纸包,将其中一个递给楚知昭。
楚知昭也不客气,接过,正好开口。
身旁就传来楚娇娇的声音:“姐姐。”
她虽是笑着,却一改往日弱盈盈的模样,反露出几分锋芒。
可惜,没人理她。
楚知昭像没听见,眸光半分都不偏,反而起身,冲着摊贩笑了笑:“老板,粥好了没?”
摊贩正把最后一份粥装在盒里,闻言,忙应道:“好了。学子久等。”
他将木盒盖起,双手递过来,语气格外恭敬:“一共三份,您拿好,趁热吃。”
楚知昭道了谢就要把木盒接过来。
但是江济安却抢先一步把木盒接过来,他手一扬,就将木盒提到自己身后:“让女子提盒,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楚知昭挑眉,笑道:“那谢了。好好拿,别撒。”
从始至终,没人理会楚娇娇。
只摊贩见她站着,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赔笑,开口:“这位学士,来一份粥吗?您瞧,这锅还热着呢。”
楚娇娇神色难看,冲摊贩低骂一声:“滚!”
贵人语气不好。
摊贩脸讪讪的赔着笑,低头手脚不停地擦着案板,不敢再说。
可楚娇娇却没放过他,她看了眼四周。
此时,时辰尚早,学堂里学子寥寥。
她踹了一脚摊贩的粥摊,神色嫌恶,低声道:“你这种人,也只配卖这样的吃食了。”
摊子猛地一晃,四处摆具都移了位置,摊前的瓷蛊往后一滑,眼看就要砸地。
摊贩下意识就扑了过去,死死护住空瓷蛊。
空瓷蛊刚刚刚才煮过三份粥,此时烫得紧。
手上烫起一个个燎泡,红了一大片,摊贩却不敢撒手。
无他,瓷蛊是白瓷,贵的紧。
他家里有三个孩子要养,就指着这个吃饭,不能摔。
他不敢说一句话,小心着将瓷蛊轻轻放在地上。
楚娇娇看着,悠悠笑了声,心情舒展许多。
她轻飘飘丢了块银子:“拿着吧,赔礼。”
摊贩手还红,却立马躬身赔笑:“多谢贵人。”
楚娇娇轻嗤一声:“卑贱之人,果然是没气节的。”
那一瞬,摊贩的指尖僵了僵,但也只是一瞬,随后就像没事一样,扯了扯衣袖,包住手,将那块银子藏进衣襟。
楚娇娇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欲走,眸光却顿在门口。
五皇子怎的来了?
她慌了一瞬,脸色都变了变。
然后,她转头,恶狠狠道:“把嘴巴给我闭紧了!”
摊贩低头,弓腰,小心翼翼道:“明白,明白,贵人放心。”
楚娇娇神色嫌恶的扫了他一眼,这才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