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栀......”
许兰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距离许艾栀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仿佛触碰的是个易碎的幻影。
“真的是你......”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我的小栀......你没有死......”
许艾栀站在原地,冷漠得像一尊雕塑。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
她看着许兰英哭得扭曲的脸,淡淡地问:“失望吗?”
许兰英的表情僵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栀,你在胡说什么......你死了,姑姑多难过啊......现在看到你还活着,姑姑高兴都来不及......”
“是吗?”
许艾栀向前一步,逼近许兰英,漆黑的眸子像深渊般凝视着她,“当时刘世富放火烧死我的时候,不是你倒的汽油吗?”
许兰英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上了窗台。
“你......你怎么会......”她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艾栀笑了,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我的好姑姑,你以为你每次唯唯诺诺跟在刘世富后面,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就能掩盖你是他帮凶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许兰英突然崩溃地哭喊,“我不想害你的......”
“不想?“许艾栀冷笑,“当初我获得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可校庆那天,我却莫名其妙被迷晕,醒来时躺在骆景皓的床上。”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直到最近我才知道,那个出国名额,早就被你们安排给了自己的孩子。”
许兰英浑身一颤,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踉跄着后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
“姑姑......”许艾栀的声音突然拔高,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我父母走后,你来我家,口口声声说要好好照顾我——”
她的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我没有!不是我!”许兰英滑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摇头,“是刘世富......是他给少爷下药......我......我只是给你送水,我根本不知道那杯水里有迷药......”
“你知道。”许艾栀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比谁都清楚。”
她俯下身,直视许兰英躲闪的眼睛,“你只是装作不知道,好让自己少一点负罪感!”
许兰英的辩解戛然而止,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泪水冲刷着她厚重的妆容,露出底下蜡黄的皮肤和深刻的皱纹。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操场上传来学生们的欢笑声。
而办公室里,空气却凝固得像一潭死水。
许艾栀直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这是当年火灾现场的调查报告。”她的指尖点了点其中一行字,“汽油桶上,有你的指纹。”
许兰英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扑向那份文件,却在看清内容的瞬间瘫软在地。
“你以为刘世富疯了,你就能逃脱惩罚?”许艾栀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你错了,刘世富该死,而你也不无辜!”
许艾栀最后看了一眼低下头的许兰英,她咬了咬牙,转身走向门口,在推开门的一刻停下脚步:“对了,忘了告诉你——”
她回头,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你孩子那个出国名额,很快就会被取消了。”
“不要!”许兰英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在地板上蹭出两道血痕。
她死死抱住许艾栀的腿,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小栀,你从小就那么善良,你一定不会这样做的对不对?这会毁了他的学业啊!”
许艾栀低头看着这个曾经优雅的女人像条丧家之犬般跪在自己脚边,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她冷笑一声:“你的孩子无辜?那我呢?”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被下药的时候,我被大家唾骂的时候,我在火场里挣扎的时候,我就不无辜了吗?!”
许兰英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许艾栀的小腿:“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和刘世富的错...“
她的额头抵在许艾栀的鞋面上,衣服被冷汗浸透,“我们罪该万死...但是小栀,姑姑就这一个孩子啊...”
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姑姑求你了,你要怎么报复我都行,求你别动我的孩子...”
许艾栀看着眼前这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时,许兰英也是这样跪在床边,哭着求刘世富喊医生救她。
那时的眼泪是真的,现在的眼泪也是真的......她一直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呵...”许艾栀猛地抽回腿,许兰英失去支撑,重重摔在地上,精心搭配的珍珠项链应声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现在知道求我了?”许艾栀转身走向门口,声音冷得像冰,“当年我求你们对我手下留情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就在许艾栀即将踏出门口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许兰英撕心裂肺的尖叫:“小栀!我的错,我愿意受到惩罚,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许艾栀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将许兰英歇斯底里的叫声隔绝在身后。
走廊的阳光很暖,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栋楼都
在颤抖。
许艾栀的脚步猛地顿住。她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着,白色的纱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葬礼上招魂的白幡。
“跳楼了!许主任跳楼了!”
尖叫声从一楼炸开,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哭喊。
许艾栀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应该感到痛快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胸口会这么疼?
她缓缓走到窗边,低头看去。
楼下的空地上,许兰英像只折断翅膀的鸟,以诡异的姿势躺在血泊中。
那身她最爱的香奈儿套装已经被鲜血浸透,却依然能看清胸口别着的教师工牌。
一阵风吹来,许艾栀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许兰英也是这样站在窗边,温柔地对她笑:“小栀,姑姑教你梳头发好不好?”
许艾栀眼眶掉出一滴眼泪,她缓缓擦掉,往前方继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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