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惨白的灯光将墙壁照得发青。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某种刺鼻的清洁剂,让许艾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她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倒计时的钟摆。
“303号病房。”护士头也不抬地递给她一张门禁卡,“病人今天情绪不太稳定,探视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许艾栀接过卡片,指尖触到上面尚未干涸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哪个病人留下的。
她沿着指示牌向前走,两侧的病房里不时传来尖叫和哭嚎,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噩梦。
303的门牌歪斜地挂着,门上的小窗被从里面糊上了报纸。
许艾栀刷卡推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病房里,刘世富背对着门坐在床边,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嶙峋的肩胛骨。
他正对着一面破碎的镜子喃喃自语,镜子里映出他憔悴的脸。
他那曾经精心打理的鬓角如今斑白杂乱,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
“姑父。”许艾栀轻声唤道。
刘世富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珠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剧烈收缩。
他像受惊的野兽般弹起来,撞翻了床边的水杯,玻璃碎片在地上炸开,像散落的钻石。
“你...你是...”他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手指痉挛地抓着床单,“许...许...”
“是我。”许艾栀缓步走近,黑色的风衣下摆扫过地上的水渍,“许艾栀。”
刘世富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踉跄着后退直到背抵墙壁:“不可能!你死了!我亲眼看着你烧死的!”
他的指甲在墙面上抓出几道白痕,“兰英...兰英呢?让她来作证!你绝对不是许艾栀!!”
许艾栀从包里取出一份报纸,头条赫然是《许氏国际学校教导主任跳楼自杀》。
她将报纸慢慢展开,推到刘世富面前:“姑姑她死了。”
刘世富的表情凝固了。
他死死盯着报纸上模糊的现场照片,嘴唇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突然,他疯狂地撕扯起报纸,碎片像雪片般飘落:“假的!都是假的!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许艾栀静静地看着他发狂,从风衣口袋掏出一个老式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许兰英绝望的哭喊在病房里回荡:“...是刘世富......是他给少爷下药......我......我只是给你送水,我根本不知道那杯水里有迷药......”
录音戛然而止。
刘世富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想起来了吗?”许艾栀的声音很轻,“校庆那天,你们在我的水里放了什么?”
刘世富的瞳孔扩散又收缩,突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饶了我...饶了我......”
他的眼泪混着口水滴在地上,“我错了...我把学校还给你...把家也还给你,我都还给你...”
许艾栀蹲下身,与他平视。
她伸手拂过刘世富花白的鬓角,这个曾经得到学校后变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像条丧家之犬般瑟瑟发抖。
“姑父啊...”她凑近他耳边,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如果让骆家知道,你胆大包天的陷害他们的唯一继承人,您说你会有什么下场呢?”
刘世富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惊恐地环顾四周,企图找到一个逃跑的出口。
但却突然发现病房的布局竟跟个监狱一模一样,他根本无处可逃!
“不...不...”他疯狂摇头,干枯的手指抓挠着自己的脖子,留下一道道血痕,“放过我...不能让少爷知道,我求求你...别让他知道,我不想生不如死!......”
许艾栀看到刘世富这疯癫的样子,站起了身。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姑父,你好好休养,我会常来看你的。”
说罢,许艾栀转身走向门口,却在门口停下脚步:“我会带着我父母一起来。”
门关上的瞬间,病房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走廊上的护士头也不抬地记录:“303号,病情加重,增加镇静剂剂量。”
许艾栀走过长长的走廊,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办公室,许艾栀轻轻搅动着咖啡,目光落在摊开的报纸上。
头条赫然印着《许氏国际学校惊天丑闻:副校长挪用公款精神崩溃,教导主任陪酒跳楼》。
旁边配着刘世富被押上救护车的照片,他双眼空洞,嘴角还挂着疯癫的笑。
手机震动起来,孟湘雪的消息跳出来:【记者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许艾栀放下咖啡杯,指尖抚过报纸上许兰英的遗照。
那是许兰英入职许氏国际时的证件照,笑容端庄得体,谁能想到最后会以那样狼狈的方式结束生命?
会议室里镁光灯闪烁,十几家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了许艾栀。
“许小姐,您当年假死是怎么一回事?”
“许小姐,请问当年火灾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具被烧焦的尸体是谁的?”
“有传言说刘世富夫妇是蓄意谋杀...”
问题像子弹般射来。
许艾栀看着台下记者们兴奋的眼神,她想起许兰英的死亡。
“各位。”她抬起手,会场立刻安静下来,“那场火灾确实不是意外。”
她停顿了一下,看到记者们疯狂记录的样子,“但今天我要说的,是另一位英雄的故事。”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出现一个温和的中年女性照片。
林姐穿着保姆制服,站在许家门口微笑。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林姐。”许艾栀的声音有些哽咽,“火灾那天,是她把我推出工具房,自己却...”
她展示了当年的医院记录和林姐的DNA比对报告。
有记者惊呼出声:“所以那具尸体是...”
“是的。“许艾栀深吸一口气,“今天也是林姐的忌日。我已经在南山公墓为她立了碑,上面刻着'许氏国际学校永远的家人'。”
会后,孟湘雪不解地问:“许BOSS,你怎么没有按计划来啊?为什么不把刘世富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许艾栀望向窗外,学生们正在新修的操场上奔跑:“林姐用命救我,不是为了让我活在仇恨里。”
她吸了一口气,“而且...他们得到的惩罚,已经够了。”
黄昏的南山公墓静谧安详。
许艾栀将一束白玫瑰放在崭新的墓碑前,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照片。
“林姐,我来看你了。”她跪坐在草地上,“很抱歉这么久才为您建墓...”
晚风拂过墓碑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温柔的回应。
许艾栀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石碑上,终于让忍了许久的泪水肆意流淌。
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
骆景皓手里也拿着一束白玫瑰,却没有上前打扰。
他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轻轻将花放在转角处,转身走进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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