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还要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似的。
阎埠贵一听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
完了!
她这是在装糊涂啊!
这是不想认账,还是真的生气了,故意不接自己的话茬儿?
他额头上的汗,这下子可不光是累出来的了,有一大半都是急出来的。
“就……就是……我……我那天晚上,不是……不是去你家……”
阎埠贵结结巴巴的,越急越说不清楚。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没事儿提这个干嘛!
本来气氛挺好的,这下可好,全让自己给搅和了!
“哦——”
秦淮茹拖长了声音,恍然大悟似的。
“三大爷是说,您那天晚上,说我家水壶漏了,来我家讨热水的的事儿啊?”
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那么平平常常的一句。
可阎埠贵却从这平平常常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丝的……嘲讽?
还是他自己心虚,想多了?
“对对对!就是那事儿!就是那事儿!”
阎埠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点头哈腰地应着。
也不管秦淮茹在后头根本看不见他点头的样子。
“淮茹啊,那天……那天真是我老阎不对!是我老糊涂了!”
他赶紧趁热打铁,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给掏了出来。
“我……我那天啊,确实是在外头多喝了几盅黄汤,你也知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几个老朋友聚会,一时没把持住……”
他开始给自己找补,编瞎话也是张口就来。
“那酒劲儿一上来啊,我这脑子啊,就有点儿不清醒了,晕晕乎乎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所以啊,才……才说了些不着三不着两,颠三倒四的混账话。”
“做了一些……一些不太合适的事儿……”
他越说,声音越低,越显得心虚。
“你……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可千万别……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阎埠贵,跟你三大妈过了一辈子了,我的人品,院里头的人也都是知道的。”
“我跟你保证,我平日里,绝绝对对不是那样的人!”
“我就是……就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那几杯莫须有的“黄汤”身上。
把自己说得跟个受害者似的,好像他也是身不由己。
秦淮茹依旧是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还在费力地挪动着那只“受伤”的脚。
听了阎埠贵这番漏洞百出,却又显得“情真意切”的解释和道歉。
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想笑,强行憋住了?
只有她自己心里头清楚。
等阎埠贵把那番话说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等着她的回应时。
秦淮茹才缓缓地抬起头,眼圈儿又红了。
那双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这会儿更是蓄满了泪水,跟两汪秋水似的,雾气昭昭。
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几分若有若无的幽怨,还有那么一丝丝劫后余生般的后怕。
“三大爷……”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知道您……您平日里在学校是教书育人的,为人师表,受人尊敬。”
“您……您肯定不是有心要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儿的。”
她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善解人意”,那叫一个“通情达理”。
先是给阎埠贵戴了顶高帽子,肯定了他平日里的“光辉形象”。
阎埠贵一听这话,心里头稍微松了口气。
有门儿!
秦淮茹这是要原谅自己的节奏啊!
“您那天……可能,可能真的是像您说的那样,是……是喝多了,一时没留神,没管住自己……”
秦淮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着,语气里充满了“理解”和“体谅”。
她顿了顿,仿佛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往下说。
声音也变得更低,更轻,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受惊的小鸟。
“可……可我……我毕竟是个寡妇人家啊,三大爷……”
“这院里头,人多嘴杂的,家家户户又离得那么近,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转眼就能传得满城风雨。”
“我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本来就够招人闲话的了。”
“这名声,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啊,三大爷!”
“万一,万一那天晚上的事儿,要是被院里哪个嘴碎的,心眼儿不好的,不小心听了去,或者看见了点什么……”
“再添油加醋地,往外头那么一传……”
“传出点什么不好听的,难听的闲话来……”
说到这里,秦淮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眼泪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吧嗒吧嗒地就滚了下来。
“那我……我跟棒梗他们几个孩子,以后……以后还怎么在这院里过活啊……”
“我们娘儿几个,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