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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雍城,本官就是王法!

作者:秦王绕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上中天,雍城郡守府中,载歌载舞。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雍城郡守,大秦王族公子立,怀抱腰鼓,一边敲击,一边动情演唱。


    其声宛转悠扬,绕梁不绝。


    一时间,客厅之中,宾主尽欢,叫好之声不断!


    或觥筹交错,或投壶为戏,一派欢快景象。


    赢立的模样,与其他嬴氏族人完全不同。


    若是不说,根本看不出来,甚至更像赵王室子弟。


    无论是嬴政,还是嬴扶苏、嬴秦玄,都面容刚毅,英武至极。


    即便秦玄光吃不动,出征半年胖十斤,但在正经的时候,也是威严无比。


    但赢立却完全不同,长得油头粉面,好似柔弱书生。


    而且平日里,酷爱穿着粉红绸缎,男扮女装,混入舞女队伍之中,翩翩起舞,腰段轻柔,竟是没有丝毫违和感。


    他这幅样子,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更没有资格掌管雍城。


    尤其是嬴政刚毅无比,完全看不上这样娘炮的人。


    但奈何,人家的背景深厚,后台更是坚硬无比。


    赢立的祖上,乃是公子虔。


    没错,就是商鞅变法之时,那个被挖掉鼻子,用来立威的倒霉蛋。


    嬴虔本是秦孝公的弟弟,战功赫赫,在大秦军队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而且他还是太子嬴驷的太傅,堪称权倾朝野。


    一开始的时候,秦孝公重用商鞅,受到老甘龙等一众大秦旧贵族的反对。


    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


    大秦即便不变法,也能够变得强大。


    当然,这就是纯扯淡。


    此时的大秦,已经让魏国打出蛋黄来了。


    五十万大军出征河西,被五万魏武卒捶的生活不能自理。


    这就不是要不要变法的问题。


    而是大秦什么时候被魏国灭亡的问题。


    万幸,此时秦孝公继位,力排众议,重用商鞅,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变法。


    嬴虔虽然没有阻止,但也没当回事。


    他认为一介书生,闹着玩得了。


    大秦还能真靠着变法,雄踞天下之首了?


    身为老师的嬴虔都如此想,太子嬴驷自然也不把商鞅放在眼里。


    于是,在白里氏族人缴纳税赋时,嬴驷发现,粮食中掺杂着大量的沙土。


    嬴驷顿时大怒,认为百里氏的人在耍他。


    当即不问缘由,一剑刺死了前来缴纳税赋的里正。


    而后又带着侍卫,前往郿县百里氏打谷场,连杀二十余人。


    但问题是,百里氏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而是真正的大秦名门望族!


    人家在秦穆公时期,就身居上卿之位,四处征战了。


    于是,消息传开,百里氏当即纠集大量人马,前往咸阳,要求朝廷给个说法。


    事关太子,没有人敢说话。


    只有商鞅站了出来,认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而秦孝公,竟是破天荒的表示了支持!


    于是,太子嬴驷被流放山野。


    公子虔作为太子太傅,教导不力,直接被削掉了鼻子,以示惩戒。


    另一位太子太子公孙贾,则是脸上赐字后,同样流放山野。


    刑法之重,直接震惊天下各国的贵族圈。


    毕竟在这之前,贵族就是人上人啊!


    尤其是王族,别说杀的只是百里氏手下的普通人,就是杀你们家的直系血脉,你们又能如何?


    但如今,居然连太子都被放逐了?


    嬴虔和公孙贾,更是生不如死!


    不愧是暴秦!太踏马暴了!


    从此以后,嬴虔虽然是秦孝公弟弟的缘故,没有被流放。


    但他也闭门不出,八年没有露过面,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直到后来,秦孝公去世,太子嬴驷返回咸阳,继承王位,史称秦惠文王。


    公子虔才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他率领着老秦贵族,展开了疯狂的反攻倒算。


    最终取得胜利,将商鞅五马分尸。


    就像秦玄创作的那首歌一样,《商鞅拼好给你》《商鞅知马力》。


    嬴虔就像秦惠文王的白手套一般,用完了就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显然,他的存在,并不简简单单是为了复仇。


    因为商鞅死后,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秦惠文王嬴驷并没有废除新法。


    掌握大权,成为老秦贵族领袖的嬴虔也没有废除新法。


    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在配合演一出戏!


    为了平息老秦贵族的怒火,为了让新法施行下去,商鞅必须死!


    但秦惠文王不可以担这个骂名。


    于是,嬴虔便出现了。


    而后来的封赏,也验证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嬴虔的子孙,世代镇守大秦祖庙所在地,雍城!


    赢立之所以如此废物,还能担任雍城郡守。


    就是因为他身上流着嬴虔的血脉。


    而且非要追究起来,也怪赢立他爹。


    谁让他没教好儿子,还死的早,肾还不好。


    若是能多生几个,跟刮彩票似的,总能生出优秀的儿子吧?


    那赢立也不用赶鸭子上架,专心搞艺术多好?


    但不得不说,赢立的废物,让雍城的达官贵人们很开心。


    因为大家可以为所欲为。


    这里远离咸阳,天高大王远,想干嘛就干嘛!


    说一句土王都不为过!


    爽的一批!


    此时,月上中天,宴会的氛围也达到了高潮。


    饮酒作乐,左拥右抱,好不畅快!


    可就在此时,两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入宴厅之中。


    众人先是一愣。


    可在看到来人的面庞时,所有人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放在心里去。


    甚至还有那心急的,开始大庭广众之下,对歌姬动起手脚,好像要来一个禽兽之宴!


    还是郡丞孟玉招呼一声,嗔怪道:


    “芷阳亭长董翳,频阳亭长司马欣。


    你们怎么才来?难不成还要郡守大人亲自去请你们吗?”


    一旁的监察御史白暖冷哼一声:


    “小小亭长,还摆起谱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央官吏呢!


    之前不是说,不来吗?


    怎么又来了?出尔反尔不怕丢人?”


    董翳与司马欣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迈过门槛。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两人的身形十分狼狈。


    甚至可以说,污浊至极。


    有洁癖的赢立,当即皱起了眉头,尖叫一声:


    “你们想作甚?!找死吗?!”


    白暖怒喝道:


    “大胆!你们是故意在侮辱郡守大人吗?”


    孟玉连忙当起了和事佬,解释道:


    “郡守大人息怒,他们一定是有苦衷的。


    绝对不会故意惹郡守大人生气。”


    赢立将蹲在身前的歌姬推开,怒道:


    “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不然亭长就不要做了!”


    董翳苦笑一声,拱手道:


    “还请郡守大人息怒,我们兄弟二人,绝对没有侮辱您的意思。


    而是这两日都在农田之中救灾,实在是来不及更衣洗漱。”


    “救灾?”


    赢立疑惑的看向董翳。


    不只是赢立,此话一出,宴会厅中的所有达官贵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起来。


    董翳深深作揖,痛心道:


    “难道郡守大人不知道吗?如今蝗虫遍地!


    整个雍城范围内的郡县,都糟了大灾啊!


    若是再不及时救助,恐怕今年就要饿殍遍地了!”


    一旁的司马欣,看着赢立茫然的模样,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显然,郡守大人是被蒙蔽了!


    是被这些只知道享乐的贵族,蒙蔽了!


    虽然郡守大人是出了名的废物,只知道搞艺术。


    但搞艺术的人,心才会软啊!


    从郡守大人的面相上来看,就很像好人啊!


    果然,就像司马欣想的那样。


    赢立皱着眉头,转头问答:


    “什么灾?本官怎么没听说过?


    郡守府里,未曾听闻啊?


    郡丞大人,监察御史大人,你们知道吗?”


    孟玉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确有其事,但是郡守府实在是太忙了,没有及时做出反应,也是很合理的。


    您又日理万机,下官便想着,自行处理便好。”


    白暖也是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支支吾吾道:


    “下官以为,这样的小事,让下面的吏员自行处置就好。


    毕竟郡守大人公务繁忙,哪里顾得上这些人?”


    司马欣顿时气急,完全顾不得维护上官的尊严,直接一一驳斥道:


    “郡丞大人,什么叫做没有及时做出反应?就根本没有反应!


    从蝗灾遮天蔽日而来,到如今已经第二天了!


    可郡守府什么举措都没有!


    我们亭里来人求援,甚至都进不去门!


    无奈之下,乡亲们只能组织自救!


    监察御史大人,什么叫小事?蝗灾是小事吗?


    若是蝗灾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今年粮食全都被蝗虫吃光,明年就是饿殍遍地啊!


    到时候,大秦国祚甚至有可能倾覆!


    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大胆!”白暖直接被骂的红温了,他拍着桌子,怒喝道:“目无尊上,狂妄至极!”


    即便一向好脾气的孟玉,此时也厉声呵斥道:


    “谁给你们的勇气?居然敢如此对上官说话?


    区区一个亭长,竟是无法无天!


    本官看你们是不想干了!”


    司马欣摘下官帽,直接放在地上,面容冷峻道:


    “当初我等被大王拔擢为秦吏,便想报效君恩,定要造福治下百姓。


    若是诸位上官,置百姓于不顾,这官不做也罢!”


    董翳闻言,也叹息一声,同样将官帽摘了下来,痛心疾呼道:


    “诸位上官,我们可以被削去官职,但是求求你们救救雍城的百姓吧!


    关中平原上,若是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史笔如刀,我们一定会被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啊!”


    “狂妄!狂妄至极!”白暖怒不可遏:“你们居然敢诅咒大秦国祚?谁给你们的胆子?!史笔如刀?你们这区区小吏,也敢说史笔如刀?”


    孟玉也彻底不装了,阴测测道;


    “我看你们是东方五国派来的间谍吧?竟是如此诅咒我大秦!难道就不怕被抓去黑冰台严刑拷问?”


    董翳、司马欣对视一眼,昂然道:


    “我等问心无愧!”


    他俩越是这样,孟玉和白暖越是愤怒。


    就像社会出现一个道德标杆时,就会有人想方设法泼脏水、造谣,将他搞臭。


    为什么呢?因为自卑!


    标杆越是高尚,就越能凸显出他们的阴险恶毒。


    就仿佛臭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一点光明。


    人吃了巧克力会很爽,但狗吃了会死。


    而董翳和司马欣,一心为公,身上就差爆发出圣光了。


    孟玉、白暖这样吸取民脂民膏,毫不作为的庸吏,自然是恨之入骨!


    可是还不等他们继续呵斥,听了半天的赢立,终于开口了。


    只见他慵懒的依靠在美人歌姬的怀抱之中,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


    “都是同僚,莫要互相攻击,更不能互相扣帽子,一定要精诚协作嘛!”


    此话一出,白暖和孟玉当即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同时心里打起了鼓。


    这个废物郡守,难道今天雄起了?


    学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准备清算我们这些架空、蒙蔽他的官员了?


    而司马欣和董翳,心中则是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郡守大人果然是个好人啊!


    百姓们有救了!


    赢立捏了捏美人的脸蛋,沉吟道:


    “这样吧,灾还是要救的,但不能急救。


    要缓救,有秩序的救,先救一部分,再救另一部分。”


    董翳顿时人傻了。


    这踏马是救灾吗?


    分明是在扯犊子呢!


    赢立温声道:


    “本官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总要先写一份灾情奏章上来吧?


    本官看了之后,才能知道灾情到哪一步了。


    然后写出方案,盘点物资,上报咸阳,得到大王的回复之后,才能救灾嘛!


    不然的话,被人抓到把柄,就是僭越了不是?”


    董翳急声道:


    “可是再拖下去,恐怕粮食就被蝗虫吃光了啊!


    百姓可怎么办?会死很多人的啊!”


    赢立叹息道:


    “你们啊,就是太年轻。


    死人而已,每年都会死人。


    关键看死的是什么人。


    区区一些农夫,死了就死了,对大秦造成不了恶劣的影响。


    只要我们这些官员在,大秦就亡不了的。”


    “无耻!无耻啊!”


    司马欣惨笑一声。


    他彻底看清楚了这些人的面目。


    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他不再言语,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


    赢立不满道:


    “本官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走了?”


    司马欣头也不回,嗤笑一声:


    “听你什么?听你在这胡言乱语吗?


    恕下官没时间拍大人马屁。


    下官还要省着力气,去救灾呢。


    你们不救,我自己来救!”


    “大胆!本官看你是想死了!”


    赢立顿时恼羞成怒。


    从来都是被人捧臭脚的他,哪里被当面嘲讽过?当即怒道:


    “来人啊!给本官将这两个狂徒拿下!狠狠抽他们二百鞭子!”


    “诺!”


    话音落下,宴厅外冲出十几个彪形大汉,将司马欣、董翳死死按在地上,扬起布满铁蒺藜的鞭子,就要狠狠抽下去!


    司马欣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怒目而视:


    “你这是滥用私刑!难道你们敢不遵王法吗?!”


    赢立冷笑一声:


    “在雍城,本官就是王法!”


    可就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好好,是谁裤子破了个洞,把你这瘠薄玩意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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