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帝师:爆改扶苏黑道太子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卧槽? 此话一出,顿时饭桌上,陷入一片寂静。 扶苏与吕雉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吃。 秦玄校长,每次都会给考试前三名的学生,开高端政治课。 其中一条,就是分析各国朝堂政治人物关系。 如今,大秦的昌平君熊启和昌文君熊颠,堪称炙手可热! 也是秦王掌控朝堂的左膀右臂。 其中,昌平君熊启担任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昌文君熊颠担任御史大夫,总览谏议监察之权。 按照大秦朝堂的惯例,御史大夫相当于丞相预备,形同副丞相。 堪称一门双至尊! 权倾朝野! 秦王对他们兄弟二人,信任至极! 可如今,吕不韦这个废相,居然敢质疑二位的忠诚? 简直是其心可诛! “吃啊?怎么不吃了?” 嬴政抬了抬下巴。 扶苏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吃吗?” 嬴政夹起一根鸭腿,放在扶苏的碗中,淡淡道: “放心,孤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小心眼。 谏言还是听的进去的。” 吕不韦顿时松了口气。 说不怕,是假的。 其实在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属于是马尿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人家叫自己一声仲父,是给面子。 结果你还真给人上起课了? 如今,嬴政的话语,让吕不韦钦佩至极,他发自内心道: “大王圣明!” 嬴政沉吟道: “仲父但说无妨,孤还是那句话,今日是家宴。 昌平君昌文君总归是忠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对不起孤的事情。 所以,孤也不能对不起他们。” 吕不韦自然是知晓嬴政的性格。 他是个十分念旧的人,更是十分重感情的人。 昌平君昌文君作为他的表叔,对他忠心耿耿。 他怎么可能听信“谗言”?无端治罪? 吕不韦将手中的葡萄酿一饮而尽,郑重道: “大王,无论昌平君还是昌文君,他们都是楚国人! 身上流着楚国的血脉,难保他们不会思念故国! 如果只是一般的血脉也就算了,但他们是楚考烈王的亲子啊!” 嬴政轻轻呷了一口酒水,没有说话。 显然,血脉的事情,并不足以扳倒两人。 如果非要说的话,扶苏的身上,还流淌着楚人的血脉呢。 难道扶苏也要被怀疑叛国? 更何况,秦楚世代通婚,非要说起来,往上追几代,自己身上也有楚人的血脉! 难道秦王还会叛国吗? 吕不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大王,他们二人之所以全力帮助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扶苏的母亲,您的正妻是楚国公主!” 此话一出,嬴政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扶苏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神色一黯。 吕不韦深深作揖,如杜鹃啼血般,哀鸣道: “不管您信不信,当年扶苏母亲的死,老夫真的不知情! 不仅仅是老夫,还有您的母亲赵太后,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在嫪毐进宫蛊惑她之前,她是爱您的。 绝对做不出,伤害扶苏母亲的事情!” 嬴政虽然面上平静,可他手中握着的酒杯,却泛起阵阵涟漪。 他强忍住内心的不平,沉声道: “您的意思是,她是被楚人害死的?” 吕不韦长叹一声: “老夫不敢下这个定论,但是利益角度来看,最大的赢家是谁,谁就有最大的可能是凶手!” 嬴政吐出一口浊气。 曾经的痛苦回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扶苏的母亲,是自己唯一一个,应该也是最后一个动心的人。 从她死的那天开始,便不会再有大秦王后! “孤知道了,这件事情,孤会一查到底! 无论是谁,只要查出来,孤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嬴政眼眸锐利,冷漠的宛若独夫。 这一刻,他好像重新变成了,那个高居王座之上的冷血帝王。 本来轻松的家宴,此刻变得沉重起来。 所有人都好像有了心事,闷闷不乐,喝着闷酒。 没过多久,嬴政就起身告辞。 吕雉用膝盖轻轻碰了碰扶苏。 扶苏回过神来,也跟了上去。 眼见他们走远了,吕雉才有些无奈道: “吕先生,您为何要说这些话语呢? 本来好好的,就非要弄成这样子吗? 虽然说这些话都是为了秦王殿下好。 但您本就是戴罪之身呀! 更何况,昌平君昌文君是什么地位? 岂是您能撼动的?” 吕不韦苦笑一声。 他再次端起葡萄酿,一饮而尽。 眼睛因醉意,而有些泛红。 “老夫当然知道这些。 但老夫实在是忍不住啊。 昌平君昌文君如果作乱,危害要比嫪毐,甚至比老夫作乱都要严重十倍百倍!” 吕雉有些狐疑道: “真的吗?难道您不是在危言耸听?” 吕不韦用力摇摇头: “老夫一生虽然德行有亏,但看人从来没有看错过! 昌平君昌文君二人,看起来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但是万一! 万一在伐楚之时,他们从中作梗! 恐怕大秦有倾覆之危啊!” 吕雉顿时皱起了眉头: “竟是如此严重?难道您有什么风声?” 吕不韦指了指胸口: “直觉!直觉足矣!” 吕雉没有反驳。 因为吕不韦的直觉,真的很牛逼。 当初他就是靠着直觉,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嬴子楚——也就是嬴政父亲的身上,从而登上相位! 而且在接下来长达十二年的执政生涯中,从未有过走眼......嗯,除了赵姬。 这算是吕不韦为数不多的黑历史了。 当然,也不能怪他。 毕竟任谁都无法想到,一个十分爱护儿子的母亲,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儿子起杀心呢? 因此,吕雉选择相信吕不韦。 至少将这件事情,告知校长! 可就在吕雉准备下楼时。 突然,她发现哪里不对劲? 吕不韦猛地站起身来,看向窗外,声音颤抖道: “大事不好!快去通知秦玄县长!” “这里发生的事情,要告诉秦玄叔父吗?” 扶苏跟在嬴政身后,亦步亦趋,突然开口说道。 嬴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略带疑惑道: “告诉他做什么?这毕竟算是我们的家事。” 扶苏低着头,胡乱踢着路上的石子: “我觉得,他应该有办法查到凶手是谁。 他总是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无论是发生了什么,只要他在身边,就一定能解决。 还记得小的时候,他不放心把我交给别人照看,带着马贼团出门抢劫的时候,就把我背在身后。 县里穷的都要尿血了,可他依然能给我找到热腾腾的肉食糊糊。” 还不等他说完,突然两只温暖的大手,按在了他的双肩。 嬴政目光深邃,满是温柔: “放心,从今以后,父王也会做到。” “我我我!卧槽?!” 可是扶苏不仅没有展现出父慈子孝,反而瞳孔骤缩! 然后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向嬴政的身后,来了一句国骂? 嬴政也不傻,他瞬间意识到了不对,猛地转身看去: “卧槽?!” 第一百三十五章 蝗虫自关东来,遮天蔽日! 秦玄觉得自己快被墨家榨干了。 他们对于物理学的知识,如痴如醉。 很多时候,只要入了门,就会发现知识的海洋,令人迷醉。 进而羞愧,曾经沉迷的那些低级趣味,是多么的没有意义。 公输章就是如此。 他此时温顺的宛若一个听课的小学生。 躬身跟在秦玄的身边,点头哈腰。 刚从禁闭室放出来的公输车,人都看傻了。 这还是自己那个桀骜不驯的墨家巨子爷爷吗? 分明是刚拜了码头的小弟啊! 而且不只是公输章,怎么所有的墨家教授,全都恭敬的跟在后面啊? 公输车仅仅是懵逼了一会,便迅速脑补了起来。 果然! 不愧是堪比神明的校长大人啊! 仅仅是展现了自己的王霸之气,顷刻间便将这些老登收服了吗? 隐约之间,公输车好似看到,璀璨的阳光照耀在秦玄的身上,伴随着微风拂过他的衣衫,宛若圣人显灵! “不是?你这孩子咋了?咋成斗鸡眼儿了呢?” 秦玄伸手,在公输车面前挥了挥,痛心道: “我早就说了不要关禁闭,这简直就是虐待!会影响孩子的心智! 搁着我们老家那块,你要是敢关禁闭,那就要做好学生从这跳下去的准备!” 公输章微微皱眉: “您老家的学生,抗压能力如此差吗?” 秦玄砸吧砸吧嘴,回答道: “这跟抗压能力没关系好吗?你们这就是灞凌! 用手中的强权,来处置异见者! 不过嘛,以前被灞凌的学生容易跳。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流行教学楼跑刀。 直接开启大逃杀模式。” 公输章:“......” 公输车回过神来,满脸激动之情: “校长大人,您居然做到了!” 秦玄愣了一下: “做到了?我做到什么了?” “收这些故步自封的老登当马仔!” “......” 公输章默默解下腰带,恭敬道: “校长大人,有些家事要处理,老夫就不送您了。” 秦玄点点头: “抽屁股,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 公输车一脸懵逼。 这是几个意思? 怎么就懵逼不伤脑了? 可是眼见公输章步步紧逼,而秦玄校长朝着山下走去,公输车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惨叫一声,刚想跑,结果就被左右墨家教授按住: “校长大人!救命呀!” 秦玄仰天长叹: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呀! 你被抽皮带,是尽孝。 但就不能跟随我,尽忠了!” 公输车人都麻了。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听着身后传来惨叫声,秦玄心情大好。 毕竟解决了墨家最近好大喜功的问题。 而且还初步传授了一些物理学的知识。 虽然没有深入,但也算启蒙。 墨家这些教授,算是整个华夏、乃至现在整个世界,最顶尖的一批科研人才了。 他们缺的不是技术,而是理论! 只要将他们引上正轨,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创造出一个奇迹! “校长大人,您未免有些太下作了吧?!” 秦玄刚刚下山,李牧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 “哎呦喂!大将军,您这是什么话?”秦玄有些委屈道:“我这个人其实无耻多一点,下作少一点。” 李牧都气笑了。 你还挺真诚? 此时的他,总算是明白过来,当初为什么在赵国举步维艰。 总是感觉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所掌控。 那会还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整日疑神疑鬼。 如今看来,那双无形的大手,就是秦玄! 李牧咬牙道: “校长大人,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只求您能够放过我的儿子!” 秦玄嗔怪道: “瞧您这话说的,你儿子自己优秀,管我什么事啊? 要不你问问他,现在愿意离开学院,返回赵国吗? 而且您要是追究的话,不应该追究赵国君臣吗? 明明是他们要斩尽杀绝,你们全家才不得已来到大秦。” 李牧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这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啊! 要不是你陷害,我能跟赵国君臣决裂? “我儿已经被你们洗脑了! 他现在脑袋里,全是如何帮助暴秦覆灭五国,如何一统天下! 就连对自己的母国,都没有丝毫的留恋!” 李牧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开个条件吧!只要你能让我儿离开学院,让我做什么都行!” 秦玄眼睛珠子刚转了一圈,李牧就连忙补充道: “灭赵国不行!” 秦玄笑吟吟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这样吧,你帮我灭魏吧,最迟明年出征。” 李牧愣了一下: “魏国冢中枯骨,弹指可灭。 而且你们秦国那么多优秀的将领,不用我也可以 。” 秦玄沉吟道: “灭魏当然容易,但是我不想造成太大的伤亡。 很多人赞同掘开黄河,灌魏都大梁。 但里面住着三十万人,一旦走到这一步,里面的人可能十不存一。 都是华夏同胞,没必要再造杀孽。” 李牧轻哼一声: “没想到你心还挺善?” 可就在此时,秦玄突然呆住了。 他没有回答,反而愣愣的看向李牧身后的天空。 他双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恐之色。 李牧也是反应过来。 转身,顺着秦玄的目光看去,而后陡然色变! ...... 秦王政十年,蝗虫自关东来,遮天蔽日!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救,饿殍遍地;救,通货膨胀! “驾!” 大秦直道上,嬴政、秦风、扶苏三人,朝着咸阳纵马狂奔! 这一路行来,景象堪称触目惊心! 秦邑县已经是大秦接近西疆边陲,再往西,几乎达到西域。 可这漫天的蝗虫,却从东方袭来。 显然,整个关中平原,都已经糟了灾害! 要知道,整个大秦一半的粮食补给靠川蜀,另一半就是靠关中平原啊! 若是蝗灾彻底失去控制,恐怕大秦将会元气大伤! 介时,别说是一统华夏的计划,就是国祚都有可能倾覆! “吁~~” 嬴政停下了马: “不能再跑了,再跑马就死了!” 秦玄捂着屁股,呲牙咧嘴道: “扶苏,扶我一把,屁股麻了!” 自从秦邑县富起来后,县长大人啥时候受过这罪? 扶苏还好,整日里摸爬滚打,早就练出来了。 等他将秦玄搀扶下马,才发现他的屁股都磨出血来了! 秦玄顿时慌了,连忙问道: “嘶!要命了啊!我的O呢?帮我看看还在吗?麻了,完全感觉不到了! 我的快乐棒啊!不会没了吧?” 扶苏抬头看了看,面色凝重道: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要听哪一个?” 秦玄心中一凉: “好......好消息是?” 扶苏沉声道: “还在!” 秦玄顿时松了口气。 还在就好啊!还在就好! 只要快乐棒在,就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什么困难都能扛过去! 不过秦玄很快就反应过来,疑惑道: “那坏消息是啥?” 扶苏叹息道: “我怀疑您有炫耀的嫌疑。” 秦玄摆摆手,勒紧腰带,谦逊道: “低调低调,比起嫪毐,还是差了一些。” “你俩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嬴政面色疲倦。 自从得到蝗虫自关东来的消息后,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如今,已经是疲惫至极。 其实也有扶苏的责任。 谁让他带着他爹熬夜加班的? “这次恐怕粮食要大量减产了。 一统华夏的计划推迟是小,寡人等得起。 但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饿死。” 嬴政的脸上,满是担忧。 就在前不久,六国合纵攻秦,大军对峙之下,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库存。 如今,天灾到来,粮库的压力恐怕会极大。 秦玄往凉亭中铺了一张毛毯,而后趴了上去,让扶苏帮着用酒精给伤口消毒: “大王不必担忧,蝗灾既然是从关东而来,一路上已经有所消耗。 每到一处,它们便会停下啃食。 其实到了大秦,应该已经损耗颇大。 加上地方官府的积极治理,万众一心,必然能够抢回一些产量嗷嗷嗷!!!” 说话的功夫,扶苏已经将酒精涂在他的伤口上。 顿时秦玄惨叫一声,用力咬紧牙关。 扶苏一边上药一边说道: “叔父说的没错,当灾害发生的时候,整个秦邑县便动员起来。 所有的商业活动全都暂停,在官府的组织和带领下,开展全民防控工作。 将鸡鸭放入田地中吞食一部分蝗虫。 点燃浓烟熏走一部分蝗虫。 同时为了调动百姓灭虫的积极性,官府牵头收购蝗虫! 如此一来,用不了两天的功夫,秦邑县的灾害便会过去。 粮食产量至少能保住七成以上!” 可是没想到,嬴政闻言,竟是苦笑一声: “若是整个大秦都是秦邑县这般的能耐,早就一统六国了! 前方就是雍城了,你们猜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秦玄满头大汗,艰难的提上裤子: “大秦的官吏,已经是全天下最负责的官吏了。 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之前曾经遇到过水灾,当时秦吏们主动留在堤坝边,站在第一线。 甚至在洪水即将冲垮堤坝的时候,秦吏扛着沙包跳入河中,誓与堤坝共存亡的画面,让我印象深刻。” “不一样,不一样的。” 嬴政摇摇头,面色依旧沉重。 秦玄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要说了解大秦,自己肯定没有嬴政了解。 可是能坏到哪里去呢? 总不能啥都不管了,直接躺平了吧? 如果秦吏都这样干的话,那东方五国会是什么样子? 难道直接蝗虫过境,吃干抹净,一起等死? 三人在凉亭里稍微休憩的一会,便咬牙,继续向东走。 此时,已经进入到了雍城的地界。 这里曾经在294年的时间里,担任大秦都城。 堪称除咸阳外,最为重要的一座城池。 可是随着深入,秦玄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因为他发现,两旁的田地中,满是蝗虫爬行。 它们好似饕餮一般,仿佛永远吃不饱。 吃光了树木,就吃草丛,吃光了草丛,就吃粮食。 但这并不足以让秦玄破防。 毕竟是灾害,蝗虫的习性罢了。 真正让他破防的是,田地中的百姓,竟是根本不加反抗!而是跪倒在地,焚香祷告!祈祷东皇太一大神显灵,将这些魔物驱赶! “这踏马?在干什么?” 秦玄终于忍不住了,从马上跳了下来。 顾不得臀部伤痛,一瘸一拐的走到田地中,抓住一个农夫的衣领,怒道: “你们不去除虫,反而在这里祷告? 神明救不了你们!能救你们的只有自己!” 农夫被吓了一哆嗦。 眼见秦玄三人身形英武,身穿华服,他腿一软,竟是缓缓跪了下来: “贵人啊!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啊!是对我们不敬神明的惩罚! 这些蝗虫是天神降下来的灾祸,我们哪里敢伤害它们?” 秦玄气的眼前一阵发黑。 踏马蝗虫是天神降下来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迷信? 秦玄此时才反应过来,嬴政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在秦邑县风生水起,文教昌隆。 可出了秦邑县,根本没有教化可言! 尤其是识字率,更是低的离谱。 这些普通的农夫,除了信奉大秦的律法,就是信些神神鬼鬼的迷信了。 秦玄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你听好了,老子乃是秦邑县县长。 如今秦邑县高价收购蝗虫,无论死活,一斤三个秦半两。” “啊?” 农夫黝黑朴实的脸上,满是茫然: “一斤三个秦半两?你们秦邑县这么大胆吗?连天神的使者都敢亵渎? 难道就不怕太一上神惩罚你们吗?” 秦玄老脸一黑,沉声道: “一斤五个秦半两!” 农夫瞪大了眼睛: “五......五个秦半两?!真的?” 秦玄认真道: “本官乃是秦吏,一个唾沫一个钉! 若是说假话,你尽管去咸阳告状!” 显然,秦玄的话语,令农夫的信仰发生了动摇。 他的脸上充满了纠结之色。 两只长满老茧的大手,局促的来回搓弄着。 就在此时,一个健硕的妇人走了过来,一脚踹在农夫的屁股上,骂骂咧咧道: “干嘛呢?让你祷告太一上神,你在这里偷懒? 万一上神发怒,咱们家一年的收成就完啦!” 猝不及防之下,农夫被踹了个趔趄。 可是他来不及发怒,连忙将刚刚听到的话,说给了自家婆娘听。 “什么?!一斤蝗虫五个秦半两?县长大人当真?” 妇人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秦玄再次肯定道: “十个!一斤十个秦半两!” “嗷嗷嗷!” 话音未落,农夫和农妇两人,彻底疯狂了。 他们一脚踹翻供台,提着麻袋就开始抓蝗虫! 什么狗屁信仰不信仰? 那就是钱还没到位! 只要钱到位,神也杀给你看啊魂淡! 而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被周围农田里的农夫看在眼中。 秦玄没有丝毫迟疑,从马背上掏出一个铁皮喇叭,爬上了一个高坡,扯着嗓子大吼道: “秦邑县高价收购蝗虫!一斤十个秦半两!先抓先得!” 随着他一声声的大吼,这个消息仿佛自己长了腿一半,迅速传播开来! 刚刚整个麦田中,还在焚香祷告,祈求蝗虫宽恕的农夫们,纷纷疯狂的抢起了蝗虫! 扶苏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喃喃道: “叔父,这样搞的话,恐怕县里的财政会崩溃啊。 一旦消息传播开来,恐怕整个大秦的人,都会拿着蝗虫来县里换钱。 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啊? 如果你赖账的话,秦吏的信用就破产了。 这可是我们大秦的立国之本,商鞅变法以来,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积累起来的信誉啊。” 秦玄沉声道: “这时候顾不上这么多了。 即便是破产,那也要等蝗灾被解决! 如果不解决,恐怕就会饿殍遍地!” 嬴政背负双手,沉声道: “国库中的钱财,孤会全力支援秦邑县。” 可是没想到,秦玄却摇头道: “如果真的如此,大量的钱财流入市场,恐怕会引起严重的通货膨胀。 到时候引发的灾难,将会不亚于蝗灾。” 扶苏也是拍着脑袋,一副头疼的样子: “没错啊,现在不花钱就会导致饿殍遍地。 大量花钱就会导致通货膨胀。 难搞啊!” 嬴政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就像秦玄说的那样。 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 若是放任蝗灾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关中平原就会死伤无数,易子相食啊! 甚至嬴政觉得。 关东五国之所以没有大力治理蝗灾。 就是为了祸水西引! 反正打不过大秦。 不如大家一起得蝗灾,一起粮食歉收,一起饿殍遍地! 反正死的都是平民,关贵族什么事? 而且伤到了大秦的元气,这样就能推迟一统天下的步伐。 何乐而不为呢? 秦玄深吸一口气,看着终于忙碌起来的农夫们,沉声道: “大王,这样还不够。 如今蝗灾已经持续了一天的时间,我们需要官府牵头,加大治理蝗灾的力度! 尽最大可能,减少这次天灾的损失!” 嬴政重重点头: “走吧,回咸阳,以寡人的名义下达诏令,全力治理蝗灾!” 秦玄阻止道; “大王,恐怕来不及了,走到哪里治到哪里吧! 就从雍城开始,如何?” 嬴政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孤回咸阳,你们从雍城向东,一路令当地官府配合你们治理蝗灾。 只是孤的私人印信,你们拿着!” 秦玄没有客气,伸手接过。 因为他知道,这次蝗灾的影响肯定很大,宵小之辈说不定会出来趁机作乱。 比如借着这次灾害,打击嬴政威信,让他下罪己诏之类。 或者出工不出力,坐视灾害扩大。 因此,嬴政必须坐镇咸阳!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信任,就是如此简单。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嬴政重新跨上马,朝着咸阳奔去。 秦玄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随手扯过一个农夫,问道: “自从蝗灾以来,当地官府可曾发布过什么政令?” 农夫一边挣扎,一边不满骂道: “作甚!这是作甚?信不信额锤你? 刚刚秦邑县县长那个瓜娃子说咧,十个钱一斤蝗虫! 再过一会,额就抓不到咧! 快松开!额要去抓蝗虫!” 秦玄老脸一黑。 谁能想到,就在刚刚还摆烂的农夫,现在一个个这么积极? 他随手丢过去一颗金豆子,再次问道: “自从蝗灾以来,当地官府可曾发布过什么政令?” 农夫伸手接过,顿时眼前一亮。 他用牙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便恭敬的回答道: “发布个球!他们有个球政令! 雍城这帮老爷们,可不是正儿八经的秦吏! 咱们大秦的秦吏,还是给额们老百姓谋福利咧。 额们雍城的百姓算是倒了血霉了! 这里的秦吏,都是由宗室担任,一个个跟球吊艹的似的......” “停停停!打住!打住!”扶苏有点无奈道;“老乡,您就这么直接骂啊?好歹是大秦宗室,给点尊重呗?您就不怕被打击报复?” 农夫一拍大腿,瞪着牛眼道: “他们敢!额骂不死这帮龟孙儿! 平日里什么都不敢也就算了,他们敢报复额试试? 爷爷告到咸阳去! 这帮驴艹滴......” 扶苏连忙将这个农夫大叔给打发走了。 无他,实在是骂的太难听了! 哥们也是宗室啊! 秦玄面色难看,冷声道: “走吧,去会会这些宗室!”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雍城,本官就是王法! 月上中天,雍城郡守府中,载歌载舞。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雍城郡守,大秦王族公子立,怀抱腰鼓,一边敲击,一边动情演唱。 其声宛转悠扬,绕梁不绝。 一时间,客厅之中,宾主尽欢,叫好之声不断! 或觥筹交错,或投壶为戏,一派欢快景象。 赢立的模样,与其他嬴氏族人完全不同。 若是不说,根本看不出来,甚至更像赵王室子弟。 无论是嬴政,还是嬴扶苏、嬴秦玄,都面容刚毅,英武至极。 即便秦玄光吃不动,出征半年胖十斤,但在正经的时候,也是威严无比。 但赢立却完全不同,长得油头粉面,好似柔弱书生。 而且平日里,酷爱穿着粉红绸缎,男扮女装,混入舞女队伍之中,翩翩起舞,腰段轻柔,竟是没有丝毫违和感。 他这幅样子,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更没有资格掌管雍城。 尤其是嬴政刚毅无比,完全看不上这样娘炮的人。 但奈何,人家的背景深厚,后台更是坚硬无比。 赢立的祖上,乃是公子虔。 没错,就是商鞅变法之时,那个被挖掉鼻子,用来立威的倒霉蛋。 嬴虔本是秦孝公的弟弟,战功赫赫,在大秦军队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而且他还是太子嬴驷的太傅,堪称权倾朝野。 一开始的时候,秦孝公重用商鞅,受到老甘龙等一众大秦旧贵族的反对。 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 大秦即便不变法,也能够变得强大。 当然,这就是纯扯淡。 此时的大秦,已经让魏国打出蛋黄来了。 五十万大军出征河西,被五万魏武卒捶的生活不能自理。 这就不是要不要变法的问题。 而是大秦什么时候被魏国灭亡的问题。 万幸,此时秦孝公继位,力排众议,重用商鞅,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变法。 嬴虔虽然没有阻止,但也没当回事。 他认为一介书生,闹着玩得了。 大秦还能真靠着变法,雄踞天下之首了? 身为老师的嬴虔都如此想,太子嬴驷自然也不把商鞅放在眼里。 于是,在白里氏族人缴纳税赋时,嬴驷发现,粮食中掺杂着大量的沙土。 嬴驷顿时大怒,认为百里氏的人在耍他。 当即不问缘由,一剑刺死了前来缴纳税赋的里正。 而后又带着侍卫,前往郿县百里氏打谷场,连杀二十余人。 但问题是,百里氏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而是真正的大秦名门望族! 人家在秦穆公时期,就身居上卿之位,四处征战了。 于是,消息传开,百里氏当即纠集大量人马,前往咸阳,要求朝廷给个说法。 事关太子,没有人敢说话。 只有商鞅站了出来,认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而秦孝公,竟是破天荒的表示了支持! 于是,太子嬴驷被流放山野。 公子虔作为太子太傅,教导不力,直接被削掉了鼻子,以示惩戒。 另一位太子太子公孙贾,则是脸上赐字后,同样流放山野。 刑法之重,直接震惊天下各国的贵族圈。 毕竟在这之前,贵族就是人上人啊! 尤其是王族,别说杀的只是百里氏手下的普通人,就是杀你们家的直系血脉,你们又能如何? 但如今,居然连太子都被放逐了? 嬴虔和公孙贾,更是生不如死! 不愧是暴秦!太踏马暴了! 从此以后,嬴虔虽然是秦孝公弟弟的缘故,没有被流放。 但他也闭门不出,八年没有露过面,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直到后来,秦孝公去世,太子嬴驷返回咸阳,继承王位,史称秦惠文王。 公子虔才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他率领着老秦贵族,展开了疯狂的反攻倒算。 最终取得胜利,将商鞅五马分尸。 就像秦玄创作的那首歌一样,《商鞅拼好给你》《商鞅知马力》。 嬴虔就像秦惠文王的白手套一般,用完了就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显然,他的存在,并不简简单单是为了复仇。 因为商鞅死后,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秦惠文王嬴驷并没有废除新法。 掌握大权,成为老秦贵族领袖的嬴虔也没有废除新法。 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在配合演一出戏! 为了平息老秦贵族的怒火,为了让新法施行下去,商鞅必须死! 但秦惠文王不可以担这个骂名。 于是,嬴虔便出现了。 而后来的封赏,也验证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嬴虔的子孙,世代镇守大秦祖庙所在地,雍城! 赢立之所以如此废物,还能担任雍城郡守。 就是因为他身上流着嬴虔的血脉。 而且非要追究起来,也怪赢立他爹。 谁让他没教好儿子,还死的早,肾还不好。 若是能多生几个,跟刮彩票似的,总能生出优秀的儿子吧? 那赢立也不用赶鸭子上架,专心搞艺术多好? 但不得不说,赢立的废物,让雍城的达官贵人们很开心。 因为大家可以为所欲为。 这里远离咸阳,天高大王远,想干嘛就干嘛! 说一句土王都不为过! 爽的一批! 此时,月上中天,宴会的氛围也达到了高潮。 饮酒作乐,左拥右抱,好不畅快! 可就在此时,两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入宴厅之中。 众人先是一愣。 可在看到来人的面庞时,所有人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放在心里去。 甚至还有那心急的,开始大庭广众之下,对歌姬动起手脚,好像要来一个禽兽之宴! 还是郡丞孟玉招呼一声,嗔怪道: “芷阳亭长董翳,频阳亭长司马欣。 你们怎么才来?难不成还要郡守大人亲自去请你们吗?” 一旁的监察御史白暖冷哼一声: “小小亭长,还摆起谱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央官吏呢! 之前不是说,不来吗? 怎么又来了?出尔反尔不怕丢人?” 董翳与司马欣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迈过门槛。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两人的身形十分狼狈。 甚至可以说,污浊至极。 有洁癖的赢立,当即皱起了眉头,尖叫一声: “你们想作甚?!找死吗?!” 白暖怒喝道: “大胆!你们是故意在侮辱郡守大人吗?” 孟玉连忙当起了和事佬,解释道: “郡守大人息怒,他们一定是有苦衷的。 绝对不会故意惹郡守大人生气。” 赢立将蹲在身前的歌姬推开,怒道: “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不然亭长就不要做了!” 董翳苦笑一声,拱手道: “还请郡守大人息怒,我们兄弟二人,绝对没有侮辱您的意思。 而是这两日都在农田之中救灾,实在是来不及更衣洗漱。” “救灾?” 赢立疑惑的看向董翳。 不只是赢立,此话一出,宴会厅中的所有达官贵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起来。 董翳深深作揖,痛心道: “难道郡守大人不知道吗?如今蝗虫遍地! 整个雍城范围内的郡县,都糟了大灾啊! 若是再不及时救助,恐怕今年就要饿殍遍地了!” 一旁的司马欣,看着赢立茫然的模样,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显然,郡守大人是被蒙蔽了! 是被这些只知道享乐的贵族,蒙蔽了! 虽然郡守大人是出了名的废物,只知道搞艺术。 但搞艺术的人,心才会软啊! 从郡守大人的面相上来看,就很像好人啊! 果然,就像司马欣想的那样。 赢立皱着眉头,转头问答: “什么灾?本官怎么没听说过? 郡守府里,未曾听闻啊? 郡丞大人,监察御史大人,你们知道吗?” 孟玉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确有其事,但是郡守府实在是太忙了,没有及时做出反应,也是很合理的。 您又日理万机,下官便想着,自行处理便好。” 白暖也是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支支吾吾道: “下官以为,这样的小事,让下面的吏员自行处置就好。 毕竟郡守大人公务繁忙,哪里顾得上这些人?” 司马欣顿时气急,完全顾不得维护上官的尊严,直接一一驳斥道: “郡丞大人,什么叫做没有及时做出反应?就根本没有反应! 从蝗灾遮天蔽日而来,到如今已经第二天了! 可郡守府什么举措都没有! 我们亭里来人求援,甚至都进不去门! 无奈之下,乡亲们只能组织自救! 监察御史大人,什么叫小事?蝗灾是小事吗? 若是蝗灾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今年粮食全都被蝗虫吃光,明年就是饿殍遍地啊! 到时候,大秦国祚甚至有可能倾覆! 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大胆!”白暖直接被骂的红温了,他拍着桌子,怒喝道:“目无尊上,狂妄至极!” 即便一向好脾气的孟玉,此时也厉声呵斥道: “谁给你们的勇气?居然敢如此对上官说话? 区区一个亭长,竟是无法无天! 本官看你们是不想干了!” 司马欣摘下官帽,直接放在地上,面容冷峻道: “当初我等被大王拔擢为秦吏,便想报效君恩,定要造福治下百姓。 若是诸位上官,置百姓于不顾,这官不做也罢!” 董翳闻言,也叹息一声,同样将官帽摘了下来,痛心疾呼道: “诸位上官,我们可以被削去官职,但是求求你们救救雍城的百姓吧! 关中平原上,若是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史笔如刀,我们一定会被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啊!” “狂妄!狂妄至极!”白暖怒不可遏:“你们居然敢诅咒大秦国祚?谁给你们的胆子?!史笔如刀?你们这区区小吏,也敢说史笔如刀?” 孟玉也彻底不装了,阴测测道; “我看你们是东方五国派来的间谍吧?竟是如此诅咒我大秦!难道就不怕被抓去黑冰台严刑拷问?” 董翳、司马欣对视一眼,昂然道: “我等问心无愧!” 他俩越是这样,孟玉和白暖越是愤怒。 就像社会出现一个道德标杆时,就会有人想方设法泼脏水、造谣,将他搞臭。 为什么呢?因为自卑! 标杆越是高尚,就越能凸显出他们的阴险恶毒。 就仿佛臭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一点光明。 人吃了巧克力会很爽,但狗吃了会死。 而董翳和司马欣,一心为公,身上就差爆发出圣光了。 孟玉、白暖这样吸取民脂民膏,毫不作为的庸吏,自然是恨之入骨! 可是还不等他们继续呵斥,听了半天的赢立,终于开口了。 只见他慵懒的依靠在美人歌姬的怀抱之中,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 “都是同僚,莫要互相攻击,更不能互相扣帽子,一定要精诚协作嘛!” 此话一出,白暖和孟玉当即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同时心里打起了鼓。 这个废物郡守,难道今天雄起了? 学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准备清算我们这些架空、蒙蔽他的官员了? 而司马欣和董翳,心中则是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郡守大人果然是个好人啊! 百姓们有救了! 赢立捏了捏美人的脸蛋,沉吟道: “这样吧,灾还是要救的,但不能急救。 要缓救,有秩序的救,先救一部分,再救另一部分。” 董翳顿时人傻了。 这踏马是救灾吗? 分明是在扯犊子呢! 赢立温声道: “本官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总要先写一份灾情奏章上来吧? 本官看了之后,才能知道灾情到哪一步了。 然后写出方案,盘点物资,上报咸阳,得到大王的回复之后,才能救灾嘛! 不然的话,被人抓到把柄,就是僭越了不是?” 董翳急声道: “可是再拖下去,恐怕粮食就被蝗虫吃光了啊! 百姓可怎么办?会死很多人的啊!” 赢立叹息道: “你们啊,就是太年轻。 死人而已,每年都会死人。 关键看死的是什么人。 区区一些农夫,死了就死了,对大秦造成不了恶劣的影响。 只要我们这些官员在,大秦就亡不了的。” “无耻!无耻啊!” 司马欣惨笑一声。 他彻底看清楚了这些人的面目。 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他不再言语,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 赢立不满道: “本官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走了?” 司马欣头也不回,嗤笑一声: “听你什么?听你在这胡言乱语吗? 恕下官没时间拍大人马屁。 下官还要省着力气,去救灾呢。 你们不救,我自己来救!” “大胆!本官看你是想死了!” 赢立顿时恼羞成怒。 从来都是被人捧臭脚的他,哪里被当面嘲讽过?当即怒道: “来人啊!给本官将这两个狂徒拿下!狠狠抽他们二百鞭子!” “诺!” 话音落下,宴厅外冲出十几个彪形大汉,将司马欣、董翳死死按在地上,扬起布满铁蒺藜的鞭子,就要狠狠抽下去! 司马欣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怒目而视: “你这是滥用私刑!难道你们敢不遵王法吗?!” 赢立冷笑一声: “在雍城,本官就是王法!” 可就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好好,是谁裤子破了个洞,把你这瘠薄玩意漏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本公子管不管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大惊。 雍城之中,竟是还有如此牛逼的人存在? 居然敢骂郡守大人?还骂的如此难听? 简直是不想活了! 赢立反应过来后,直接气疯了。 哥们自诩文人雅士,而且还是大秦宗亲,有着高贵的血脉! 平日里都是阿谀奉承,哪里听过这般污秽言辞? 他当即厉声呵斥道: “狂妄!狂妄至极! 你跟董翳、司马欣是同党吗? 来人啊!给本官一起拿下!” 急于表忠心的监察御史白暖,在没有看清来人的情况下,当即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 “大胆狂徒!居然敢骂郡守大人是瘠薄!简直是不知死活!” 眼见被白暖抢先,孟玉暗骂一声老狐狸。 为了更加彰显自己的忠诚,孟玉直接冲了上去,抬起胳膊就要甩大比兜,同时嘴上骂骂咧咧道: “简直是找死!今天老夫就让你知道,郡守的威信是不容挑衅......啊!!!” 话音未落,一块板砖骤然飞来,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 孟玉惨叫一声,眼前一黑,脚下踉跄,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可是还没完! 那块被打磨到光滑无比的板砖,竟是高高弹起,而后被来人一个箭步冲来,伸手再次握住,劈头盖脸的给孟玉一顿乱捶! “嗷嗷嗷!大胆狂徒!殴打朝廷命官,你不想活了?” “住手!住手!你再动一下试试!?” “嗷嗷嗷!错了哥!错了错了!别打了呜呜呜!” “郡守大人救我!救我啊!”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呆呆的愣在原地。 整个宴会厅,都回荡着孟玉的惨叫! 此时哪里还有半点高官的样子? 他整个人跟猴子一样,被拍的上蹿下跳,围着宴会厅抱头鼠窜! 直到一板砖拍他嘴上,他才终于停下了惨叫。 白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 秦玄这才停下了手中殴打的动作。 一撩袍袖,直接坐在了桌案上,随手拿起一根鸡腿,狠狠咬了一口,愠怒道: “你们这帮王八蛋,外边都踏马大灾了!还吃这么好? 老子一路赶来,一天一夜没吃饭了!你们还吃上了? 你们有脸吃吗?一帮狗东西!” 白暖看着那仍在滴血的板砖,吓得脸色泛白,他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 “外边大灾,跟我等官员宴饮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想老天发生灾害的! 反倒是你,殴打朝廷命官,侮辱大秦宗室,罪不容诛! 来人啊!将他拿下!” 话音未落,刚刚看傻了的彪形大汉,顿时反应过来。 不过他们也忌惮秦玄的战斗力,只是缓缓逼去。 毕竟刚刚实在是太猛了! 跟战神一样,天神下凡!把孟玉大人都捶成狗了! 董翳和司马欣见状,连忙冲过去,挡在秦玄的身前,激动道: “内史大人,您怎么来了?是咸阳知道这里遭灾了吗?大王派您来的?” “放肆!你们动一下试试?这位是九卿之一的内史,秦玄大人!” 此话一出,白暖瞳孔骤缩! 内史? 秦玄?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啊!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输赢立的存在! 毕竟,如今的大秦宗室人才凋零,朝堂上已经几乎看不到身居高位的嬴氏族人。 但秦玄却是例外。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魅术,竟是让秦王嬴政十分看重他。 不仅纵容他的无礼撒野,甚至还让他出任九卿的位置! 真是不知道,这个秦玄有什么能耐,官位居然能够超过赢立大人? 难道有什么肮脏的PY交易? 不过,眼前这个风尘仆仆,一手握着滴血的板砖,一手凶狠啃食鸡腿的少年,真是秦玄? 不会是假冒的吧? 嬴氏宗亲,一个个都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哪儿能如此粗鲁? “你们说是他就是了?你们两个小小亭长,能认识内史大人?” 白暖质疑道。 董翳、司马欣闻言,顿时骄傲的挺起胸膛,傲然道: “我们当然认识!因为我们一起同过窗!” “同窗?” 白暖震惊了。 这可是男人之间的最高情谊。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 没想到他们竟是如此深厚的情谊? 吹牛逼扯淡吧? 如果真是同窗,为何你们两个当了这么多年小小的亭长,内史大人却不来拉你们一把? 当然,董翳和司马欣两兄弟,才不会告诉他们。 一起考过试,也算同窗! 而且那场考试,简直是震惊他妈一整年! 交了白卷的秦玄,被考官们大家赞扬,认为写出了绝世国策! 一度让董翳和司马欣,以为见鬼了。 “退下吧,他确实是秦玄,本官曾在宗室一年一度的宴饮上见过他。” 赢立脸色微微有些泛白,缓缓说道。 不过还有一点他没说,就是第一次见秦玄,他就很不喜欢。 因为这人太粗鲁了,一点都不儒雅。 整天老子老子的当口头禅。 这是嬴氏宗亲能干出来的事儿? 听到这话,白暖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秦玄? 不过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马匪啊! “他确实当过一段时间马匪。” 赢立好像能够看穿白暖的心思,耐心解释道。 这下别说是白暖了。 在场的所有人官员都傻了。 什么叫,当过一段时间马匪? 一个嬴氏宗亲,还是九卿之一的大人物,当过马匪? 可更令他们震惊的是,秦玄闻言,竟是不满道: “老子现在也是马匪!还是马匪头子! 西北玄天一片云,乌鸦落在了凤凰群! 如果你们经常走西域商路,应该听说过张麻子的名号!” 众官员人麻了,心想: 你还不乐意上了? 你还骄傲上了? 这特么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你还在这做起了自我介绍? 难道是在招聘吗? 谁家好人不当官,去当马匪啊? 赢立摆摆手,略显疲惫道: “不管你是什么,雍城都不是你能指手画脚的。” 秦玄微微眯起了眼睛: “什么叫指手画脚?外边蝗灾都快把粮食吃光了!你在这通宵达旦的宴饮,这合适吗?” 赢立淡淡道: “本官宴饮,但也会救灾。 宴饮与救灾,并不冲突。” “那你倒是救啊!” “要缓救,稳救,有秩序的救,先救一部分,再救......” “滚蛋!你要是真想救!现在就滚去农田之中,立刻带头抓蝗虫!” 秦玄直接了当的,打断了他在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赢立闻言,也是微微皱起了眉: “嬴秦玄,你不要太过分。 本官堂堂大秦郡守,去农田抓蝗虫,成何体统?简直是有辱国体! 而且,这里是雍城郡守府,是本官说了算! 雍城如何救灾,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眼见自家上官,终于是硬气起来。 白暖当仁不让,站了出来。 十分无礼的对秦玄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 “内史大人,您虽然官大一级,但也压不死我们郡守大人吧? 您的官威,应该在咸阳一带彰显,而不是在我们雍城彰显。 更何况,您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吧? 完成冠礼了吗?成亲了吗?还是处子之身了吗?有孩子了吗? 都没有?呵呵!原来是乳臭未干啊! 这政务啊,水太深,你们这些年轻人把握不住。 还得是郡守大人这般老成谋国的言论,才能让大秦富强......” “去尼玛的!” 话音未落,秦玄直接抡圆了手中的板砖,狠狠拍在他的脸上! 正在摇头晃脑,抑扬顿挫,胡邹八道的白暖,当即惨叫一声!鼻血长流! 甚至连门牙都掉了一颗!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整个人眼前一黑,瞬间瘫软在地。 但本能让他手脚并用,反向支撑柱身体,向后迅速爬去,离开秦玄的攻击范围。 不知道的还以为生化危机,哥们变丧尸了呢! 秦玄冷声道: “别踏马在这跟老子打官腔! 老子说了,以前是马匪,现在更是马匪头子! 老子执政秦邑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说过像今天那么多话! 救灾,你们都能活。 不救灾,老子一个个弄你们!” 白暖捧着手中染血的洁白门牙,痛心疾首,悲愤道: “嬴秦玄!你太过分了! 孟玉和我,都是大秦有名有姓的大贵族! 孟西白三氏,从穆公时期,就已经追随秦王争霸! 你今日先重伤孟玉,再伤我! 难道就不怕我们上咸阳告状吗?!” 赢立也是愤怒起来,冷声道: “嬴秦玄!你一个秦邑县县令,九卿之一的内史,还管不到我雍城! 现在,立刻,给本官滚!” 此话一出,周围的官员也是纷纷附和,义愤填膺道: “内史大人确实过分了!现在立刻离开,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就是!你一个内史,凭什么来我们雍城闹事?” “谁给你这个权力了?你没资格来管我们雍城的政务!” 眼见群情激奋,周围的护卫就要再次上前,将秦玄驱逐出去。 突然,门外出现一个魁梧的身影: “嬴秦玄大人管不了你们,那本公子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早说扶苏来,我踏马不早就老实了? 本公子? 这个称呼,让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愣了一下。 在大秦,谁还能有这个称呼? 众人抬头看去,结果就看到九岁扶苏,浑身肌肉虬结,满眼冷峻,龙行虎步而来! 即便他的衣衫,与秦玄一样有些破烂。 但依旧掩盖不住,他那一身王霸之气! “参见扶苏公子!” 董翳、司马欣见状,连忙躬身,作揖行礼,口中高呼。 雍城的大小官吏见状,也顾不上自家郡守的什么态度,纷纷跟着行起礼来。 “参见扶苏公子!” 真不是哥们怂啊! 如果是嬴秦玄这个内史来,大家还不至于。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你九卿再大,也管不着我们雍城的事啊。 更何况我们的郡守大人,也是嬴氏宗亲,出身不比你差! 但人家扶苏就不一样了。 八岁那年,嫪毐之乱,他便亲率大军,前去救援! 而且那一战,他自称大秦太子扶苏! 呼声响彻整个大秦! 甚至秦王嬴政在事后,都没有辟谣。 这就十分恐怖了。 扶苏先是立下大功,然后秦邑县的报纸开始造势,让他威望大涨。 秦王嬴政不加限制,难道是在默许? 所以,即便人家扶苏现在自称公子。 但实际上,已经被明眼人认作是储君了! 大家拜一拜储君,很合理吧? 当然,还有一点原因,众位同僚们没有说出来,但也心照不宣。 那就是嬴扶苏此人,十分“残暴”! 八岁的时候,他在嫪毐之乱中,将一个叫刘邦的倒霉蛋,绑在身上,充当人肉挡箭牌,手刃十八名贼人!浑身浴血! 更是在后来,提前进入宫中,弑杀赵太后! 恐怖如斯! 残暴至极啊! 甚至很多官员都想不明白,良善的秦王殿下,为何要选一个这样的继承人? 难道就不怕大秦统一天下后,二世而亡吗? 别说这些官员,就连赢立在见到扶苏的那一刻,身形都忍不住一哆嗦,连忙躬身行礼: “雍城郡守赢立,参见扶苏公子。” 扶苏微微眯起眼睛,环视一周,沉声道: “继续吃喝啊,孤的到来,可千万不要打扰了诸位大人的雅兴! 孤在农田中摸爬滚打,捉蝗虫百余只,如今一身泥污,不会脏了各位的眼睛吧?” 此话一出,众官员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昏倒! 一个个更是压力山大,汗出如浆! 赢立的背后被冷汗湿透。 唯恐扶苏突然暴走,一刀把自己砍了! 此时的他,在心中问候了秦玄几十遍。 你踏马早说扶苏跟着啊? 早说的话,我踏马不早就老实了? 他连连摆手,苦笑道: “哪里敢,哪里敢啊!下官这就组织人手,前去救灾! 立刻,马上!郡守府所有官吏,全都动员起来!” 扶苏摩挲着腰间的短刃,猛地插入桌中! 短刃的刀身,竟是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好似杀人太多,吸饱了鲜血一般,令人胆寒。 “孤就问你一句,是谁给你的勇气,不积极救灾?” 赢立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喊道: “是丞相大人!是他发来的公文!” 第一百四十章 丞相府前 咸阳城,丞相府。 平日里,大秦官吏,自然不愿意来此。 万一被说成结党营私,就完犊子了。 若是再被扣上一顶巴结上官的帽子,基本上就抬不起头了。 可如今,丞相府前却门庭若市。 文武百官相聚于此,吵吵闹闹,宛若集市。 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大灾当前,秦王殿下微服出巡,不知所踪。 除了丞相,谁还能拿主意呢? 以前的时候,大秦还有太后干政的情况。 可如今,赵太后坟头草都老高了。 更别说皇后了。 自从扶苏母亲去世之后,秦王根本没有立皇后的想法。 至于太子?那就更没有了。 秦王殿下一共就两个儿子,最年长的才九岁,还找不着人。 另一个还在穿尿布呢! “如今大灾来临!丞相也闭门不出,是何道理?!” 蒙武脾气直,看着紧闭大门的丞相府,当即怒吼起来。 槐状是个老好人,他连忙劝说道: “将军,慎言啊! 丞相大人之所以在府中闭门不出,是为了向上天祈福! 祈求太一大神,能够饶恕他的子民。” 李斯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槐大人竟是儒家子弟啊?居然信奉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本官还以为,我大秦都是务实法家子弟呢!” 槐状顿时涨红了脸,争辩道: “儒家又如何?儒家讲究敬鬼神而远之! 更何况,既然大王允许儒家子弟入朝文官,就说明大王没有异议!”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 资历较深的王绾长叹一声,劝说道: “好了,莫要忘了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何事。 问题还没解决,你们倒是吵起来了?” “哼!” 两人轻哼一声,便别过身去,显然互相看不顺眼。 王绾忍不住叹息一声。 李斯此人,虽然才学兼备,为大王所看重,大力提拔。 但终究是法家门徒,还是最为极端的那一批。 他的同门韩非,提出法术势相结合,空前加强君主权力,打压臣子的权力。 李斯也是不遑多让。 他更是疯狂加强中央集权,要求彻底废除分封制。 这可是分封制啊! 传承两千多年,从上古时期,黄帝蚩尤那会,便存在的分封制! 怎么可以废除? 简直是大逆不道! 不过此时的王绾,虽然对李斯这样的“狂徒”不满,但也只能压在心中。 一方面,李斯不过刚刚升任廷尉,坐不坐的稳且不说。 大王大概率不会答应废除分封的! 这可是祖制啊!哪儿能说废就废除? 退一万步讲,即便大王同意,王公贵族和群臣也不能同意啊! 因为大家之所以卖命,不就是希望以后裂土封侯吗? 你废除了分封,那王公贵族们,不就没有了封地?还怎么做人上人? 另一方面,则是蝗灾四起!不是内斗的时候! 若是不想想办法,恐怕大秦倾覆在即啊! “你们这些文官就是婆婆妈妈!来人啊!给本将把们撞开!” 当一只拇指粗大的蝗虫,落在蒙武的胳膊上,嚣张的咬了他一口时,他终于爆发了,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二十名蒙氏亲卫,当即花钱购买了一旁商家的房梁。 仅仅用了三十个呼吸的时间,便拆掉扛了过来!准备“攻城”!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官员全都傻眼了。 大家是来劝说的,不是来打仗的啊! 扛着“攻城锤”攻打丞相府的大门,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东方五国笑掉大牙? 大秦的脸都要丢光了! 在一旁看热闹的中车府令赵高见状,差点吓尿了! 连忙冲过去,一把抱住准备亲自上阵的蒙武,苦苦哀求道: “蒙将军息怒啊!蒙将军息怒! 您身为大将军,攻打丞相府的大门,成何体统啊? 若是被大王知道了,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蒙武瞪着牛眼,愤怒道: “体统?丞相都不要脸了,老子还要什么脸?”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当当”放了三个大响屁! 直接把群臣看懵逼了,纷纷避让。 赵高也是捂着鼻子,踉跄后退。 他看到养气功夫十分了得,直到现在还闭目养神的王翦,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上前扒住他的肩膀,摇晃道: “王将军,别睡了,您快劝劝吧!这就要打起来了!” 王翦睁开眼睛,淡淡道: “别,别晃,本将没睡着,岔气了而已。” 赵高:“???” 王翦朝丞相府努了努嘴,笑道: “府令大人莫要慌乱,蒙将军向来十分有分寸。 您猜这次,他为何如此?” 赵高并不是傻子。 看着王翦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恍然大悟。 丞相府外闹出这么大动静,里面却悄咪咪的。 这显然不合常理! 即便昌平君沐浴焚香,祈祷上天,但也不可能什么都听不见啊! 就算昌平君聋了,还有他的家人呢! 也就是说,其实丞相府里的人,在偷偷观察外边的情况? 赵高不理解道: “可是丞相大人,为何要这样做啊?” 王翦意味深长道: “不知道,可能是怕担责任?或者说,希望如此......” 赵高瞪大了眼睛: “希望什么?希望大秦遭遇蝗灾......” “噤声!”王翦立刻阻止,沉声道:“府令大人慎言,本将什么都没说!” 赵高连忙捂住嘴。 难道自己理解错了? 不可能啊! 昌平君和昌文君,可是一心向着大王。 比亲叔父都要亲! 从小到大,他们都坚定的站在大王身边。 嫪毐之乱,他们更是率军平定。 功劳仅次于扶苏、秦玄。 后来吕不韦被拿下,昌平君担任丞相,更是夙兴夜寐,鞠躬尽瘁。 尝尝到了半夜,还与大王讨论政务不休。 如此忠心耿耿,怎会有坏心思? 一定是自己理解错了。 昌平君大概率就是不想承担责任而已。 毕竟他刚刚担任丞相不久。 就遇到如此大灾。 偏偏大王还不在咸阳。 无奈之下,他只好祷告上天,祈求神明庇佑。 这也没什么,属于正常流程。 其实除了法家,其他诸子百家,更讲究顺应天意。 所谓天灾,就是上天发怒的表现。 等上天发完怒,灾情自然就过去了。 所以说,昌平君这番作态,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群臣着急,也是因为大部分都是秦吏。 比较务实而已。 正当赵高胡思乱想之际,蒙武已经跟亲卫扛着房梁,喊着号子,朝着丞相府大门狠狠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吱呀”一声。 丞相府大门开了! “你......!你们在干什么?” “砰!” “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谁在说谎? 本来蒙武真就是比划比划。 他想要把丞相府里的人吓出来。 哪儿成想,自己在那比划了半天,运了十七八下力气,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搞行为艺术呢。 蒙武眼见自己骑虎难下,武人的脾气也是出来了。 狗日的昌平君! 你踏马想看老子笑话是吧? 那都踏马别要脸了! 今天老子还就要撞你门了! 大不了被大王狠狠臭骂一顿! 反正大王仁慈,从不杀功臣! 想到这里,蒙武也是趁着赵高和王翦聊天,来不及阻止的功夫,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丞相府的大门竟是开了! 昌平君熊启的管家熊财,甚至连话都没说完一句,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卧槽!” “熊管家!” “快救人啊!” 赵高尖叫一声,弹射起步,“嗖”的一声就冲了出去! 还记得大王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持朝堂的稳定。 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结果踏马蒙武带兵,用攻城锤差点干死丞相府的管家? “熊管家,您醒一醒啊?叫医者!叫医者呀!” 赵高走到近前,发现熊管家裤子暗红色湿了一大片,当即惊恐的喊了起来: “尿血了!熊管家被干的尿血了啊!”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尿血? 在这个时代,几乎宣判死刑了啊! 此时的医学,根本无法治疗这样的重伤。 王翦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闹大了! 蒙武恐怕要被昌平君一脉狠狠报复了! 这个名为熊财的管家,可是从宣太后芈月那一脉开始,就从楚国跟来,世代为仆从。 地位不低的。 李斯也是面色一凛。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本来大家带着大义而来,想要逼迫昌平君就范。 可是一上来就弄死了人家的管家,这还怎么谈? 即便是国事,也不好张口了啊!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与李斯的想法差不多。 槐状与王绾面面相觑,看向了蒙武。 蒙武有些手足无措,脸色有些泛白,嘴中不停的念叨着“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赵高不禁有些兔死狐悲。 自己是仆从出身,忠心耿耿。 熊财也是仆从出身,同样忠心耿耿。 可如今,竟是落得个尿血的下场。 显然,五脏六腑已经被撞碎了。 赵高伸出手,将熊财的眼皮盖上,哽咽道: “老哥,你还有什么遗言,就说出来吧。” 熊财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赵高又伸手,将他的眼皮盖上,悲伤道: “没关系,说出来吧,听说秦邑县研究出来一种三折叠的棺材板,弟弟出钱给你买一个行吗?” 熊财又睁开了眼睛,面色有些发青。 赵高痛呼道: “老哥你这是死不瞑目啊!” 熊财终于忍不住了,尴尬道: “我其实......其实没死。 不过氛围到这里了,是不是应该死一个?” 众人:“???” 赵高愣了一下: “你都尿血了!还没死?” 熊财脸色涨得通红: “是被撞尿了,没尿血。 裤子是暗红色的,今年秦邑县最流行的款式。” 赵高:“......” 群臣:“......” 尼玛! 没事你早说啊! 在这躺着装死干嘛啊? 还以为把昌平君得罪死了呢! 赵高有些哭笑不得,他伸出手,想要将熊财搀扶起来: “那你快起来吧老哥哥,地上多脏啊。” “别!别动!”熊财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肋骨好像断了几根,动不了了。” “啊?肋骨断了几根?”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果然还是受伤了啊! 虽然并不致命,但也不是小伤! 这事儿不好办了啊! 同时,各种埋怨的目光,也都朝着蒙武投了过去。 蒙武却依旧眉头紧锁,低声嘟囔着什么“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之类的话。 好像魔怔了一般。 正当局面有些尴尬的时候,昌文君熊颠的声音,突然传来: “熊管家,让您去开门,迎接朝堂同僚,怎么没动静了? 啊?谁把您打成这样!?” 熊颠猛地停下脚步,脸上从震惊,渐渐变成了愤怒。 他看向群臣,咬牙道: “诸位同僚!你们为何要殴打熊管家? 他从小看着我们兄弟二人长大,与家人无异! 你们为何要下如此毒手? 若是诸位同僚对我们兄弟二人有意见。 完全可以朝我们出手!为何要虐待一个老人家呢?” 熊颠说的字字悲切,悲怆无比。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让本就理亏的群臣,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蒙武站了出来,坦然道: “抱歉熊大人,这件事情,我一力承担,与诸位同僚无关。 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熊颠痛心疾首道: “蒙将军,您为何要这样对待一个老者? 丞相大人如今已经辟谷两日,不吃不喝,焚香沐浴,为大秦祈福。 为何你们还要让他分心呢? 你们走吧!有什么事情,等明日祈福仪式结束,丞相大人出来后,再说! 走!我不想见到你们了!” 说完,熊颠便挥手送客。 群臣也不方便再赖在人家家中,只好缓缓退去。 王翦不着痕迹的凑到蒙武身边,满脸疑惑的悄声问道: “老蒙,你怎么回事?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蒙武皱紧了眉头,轻声道: “不可能啊!他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我根本没想真的砸烂大门,最后都收力了。 怎么会这样?” 王翦心中猛地一惊。 他自然相信蒙武的为人,绝对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更相信他和他的百战亲卫,一定能收住力。 那么,如果蒙武没有说谎的话,那是谁说谎了呢? 熊财! 这个老东西,难道是装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李斯得了MVP 看着王翦异样的神情,蒙武疑惑问道: “怎么了老王?有什么不对吗?” 王翦回过神来,摇摇头: “没什么,想起家中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拱拱手,便直接离开。 王翦府邸距离丞相府不远。 刚一到家,一个英武少年便迎了出来: “父亲,怎样了?丞相府出救灾的办法了吗?” “贲儿,进去说。” 王翦摇摇头,大步走入府中。 来到客厅,接过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屏退左右,沉声道: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啊。” 长子王贲愣了一下: “怎么了父亲?救灾而已,难道还有什么复杂的吗?” 王翦指了指胸口: “复杂的从来都是人心。” 王贲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说是王氏族人中,最为聪慧的年轻人。 看到王翦的作态,联想到今天的事情,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 “您的意思是,丞相大人他有私心?” 王翦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便压低嗓音道: “要慎言,除了你我父子二人,即便是你娘亲,这话也不能让他知道! 而且这只是猜测,并不能够确定什么。” 王贲重重点头,眼神复杂道: “我知道了爹,可是......” “可是,他乃大秦丞相,若是有私心的话,我大秦一统天下,结束乱世的宏愿该如何完成?” 知子莫若父,王翦直接了当的说出了他的想法。 王贲面色凝重道: “是啊父亲,无论怎样,一统天下,结束战乱的宏愿,是我大秦前仆后继六代人为之奋斗的目标! 不管怎样,都不能废弃啊! 不如,我们去告知大王如何? 大王英明神武,自然会有判断!” 王翦露出惊喜的神情,击节叫好: “真是好谋划!那明天你就去咸阳宫找大王告状! 就说大王的叔父,坚定的支持者,平定嫪毐战乱的功臣,大秦丞相心怀不轨! 请求大王将他立刻拿下,斩之以谢天下!” 王贲露出尴尬之色,挠挠头道: “不至于吧?是否有些太过分了些?” “你也知道过分?你咋不上天呢?” 王翦轻哼一声,恨铁不成钢道: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那可是大王的叔父! 从大王九岁那年返回咸阳开始,便全力支持的存在! 岂是你一个外臣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王贲长叹一声,蔫头耷脑道: “那该如何是好啊?如果丞相大人有私心的话,以后领兵出征怎么办?” 王翦微微眯起眼睛: “放心吧,时间久了,狐狸尾巴自然会露出来。 该出征就出征,只要不碰楚国......” 王贲瞪大了眼睛: “楚国......对啊!昌平君那是楚考烈王之子! 难道他还心怀故国?” 王翦轻轻呷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那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反正大王让我出兵攻伐楚国,我肯定不去。 嗯,这茶不错,好像是秦邑县那边出品的,叫什么茶?” “阿萨姆奶茶!是秦玄那小子,派出商队,从一个叫做莫卧儿的地方找到的品种。” 大秦丞相府内,昌平君熊启优哉悠哉的喝着奶茶,不时砸吧砸吧嘴,跟熊颠介绍道: “来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奶香奶香,还甜丝丝的,让人喝了还想喝。” 此时的他,哪里像在焚香祷告? 更别说辟谷了。 旁边的桌案上,还放着油汪汪的炙羊肉,显然是刚吃了个肚儿圆。 这是在喝餐后茶水呢! 熊颠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撇撇嘴道: “这秦玄一身本领,全都放在吃喝上了,简直是不务正业!” 熊启哈哈笑道: “要的就是他不务正业。 若是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我兄弟二人,岂不是无端多了一个强大无比的政敌?” 熊颠有些不屑道: “大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罢了,毛都没长齐呢,能是我们的对手?” 熊启摇摇头,认真道: “不要小看秦玄啊,先不说他的身份,乃是嬴氏宗亲。 更是亲手将扶苏抚养长大,深受大王的信任。 就说他一手创建大秦理工、大秦文理两座学院。 用尽各种手段,将天下名师弄来。 将西陲边地的秦邑县,打造成天下最为繁华富庶的中心。 这份功劳,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熊颠虽然还是有些不愿意承认。 但却不敢忤逆熊启,便随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毕竟在熊颠的眼中,秦玄再厉害,也不过就是在商业上有点头脑罢了。 这个时代,最好拿捏的就是商人! 君不见吕不韦乎? 没有根基没有势力,秦王想废相就废相! 而且秦玄就是个投机主义者! 还是那种喜欢摘桃子的王八蛋! 我们兄弟二人,布局这么久,才取得嬴政的信任,被委以重任。 可是狗日的秦玄,仅仅把扶苏养大了,就能位列九卿了? 而且嫪毐之乱,还抢了我们的头功! 特么谁能想到,他会带着八岁的扶苏,率军前来支援? 秦邑县距离雍城虽然比较近,但也不可能神兵天降,当场就到吧? 难道秦玄有什么渠道?提前知晓了? 就在熊颠在那胡思乱想的时候。 熊启开口问道: “熊财呢?伤的重不重?” 熊颠回过神来: “不重,就是胸口擦伤了。 不得不说,您让熊财瞅准时机,故意撞上去,这一招太高明了! 直接将那些闹事的朝臣,给弄得哑口无言!” 熊启轻笑一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雕虫小技罢了,但对付这些朝臣绰绰有余。 熊财呢?将他叫进来吧。” “好。” 熊颠应了一声,亲自出去喊人。 没过一会,熊财便屁颠屁颠走进了密室。 他胸口缠着绷带,走路摇摇晃晃,胖胖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痛苦之色。 当然,他并没有伤的这么重,只不过是擦伤了一点皮罢了。 蒙武也是有分寸的人,根本没有下狠手。 之所以他这副打扮,不过是为了邀功罢了。 果然,这一招很有用。 熊财高呼一声“老奴拜见老爷”,便要跪下。 结果却被熊启亲手搀扶住,温声道: “不必这般见外,你受苦了。” 熊财忠心耿耿道: “不苦,只要能为老爷分忧,就算让老奴去死,老奴也毫无怨言!” “那你就去死吧。” “啊?!” 话音未落,面色平静的熊启,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铁锤,朝着熊财的胸口狠狠砸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 他的胸口,竟是直接凹陷下去! “老爷!老爷......” 熊财“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只是口中,就连鼻子都开始朝外边喷起血来。 显然是内脏受到重创! 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他想要逃,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好拼命求饶。 可是熊启面色冷峻,手中铁锤,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的胸口。 直到完全塌陷,熊财也没有了动静,这才停了下来。 “哥,我怎么听到有人在惨叫......啊!熊财?!” 熊颠人刚回来,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熊财。 他满脸惊恐,脸色煞白。 整个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而熊启则是重新坐回椅子上,剧烈的喘息着。 手中还提着一把被鲜血染红的铁锤。 熊颠腿肚子都哆嗦了! 这踏马不会是被厉鬼上身了吧?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老管家活活捶杀了啊? “放心吧,我还是我。” 熊启随手将暗红色的铁锤丢在地上。 熊颠这才敢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他看着死不瞑目的熊财,有些哀伤道: “大哥,熊财来咱们家三十年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他带着咱们哥俩捉鱼呢。” “闭嘴!” 熊启突然面色狰狞的打断,厉声道: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熊财的死,不是没有意义的! 他的死,才能掩饰我们做的一切!” 熊颠吓了一哆嗦,连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了哥,我不说了。” 平时的时候,他可能还会顶两句。 但如今的熊启,可是真有凶器啊! 这要是刺激到他,一锤子抡上来,那可咋办? 熊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道: “你要理解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去年的时候,我们的父王大楚考烈王薨了。 李园那个卑鄙小人,竟是发动政变,杀死了春申君黄歇! 然后扶持熊悍那个血脉不明的杂种上位! 大楚境内已经乱了!贵族不服,互相猜忌! 你以为我费尽心机,冒着被嬴政怪罪的风险,消极救灾,是在闹着玩吗? 还不是为了拖延大秦统一的步伐!” 熊颠的脸上,露出哀戚之色。 是啊,楚考烈王死了,自己没有父亲了。 他的亲密战友,战国四大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也死了。 而且据说,黄歇这个王八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最后时刻,居然背刺了父亲! 他先是与李园的妹妹李环敦伦,让那个贱人怀上孩子。 而后又将李环送给了楚考烈王。 楚考烈王贪图美色,竟是没有丝毫察觉。 随后李环那个贱人生下儿子,名为熊悍,竟是被立为太子! 野种! 杂碎! 楚王之位,明明应该是我们兄弟二人的! 如今我们忍辱负重,蛰伏在大秦。 难道就是在为熊悍那个野种卖命吗? 熊启仿佛看穿了熊颠的心思。 他安慰道: “放心吧,我已经联络了负刍。” “负刍?熊负刍?”熊颠愣了一下:“他一个庶子,能做什么?” 不得不说,李环肯定有什么绝活儿。 不然得话,也不会被楚考烈王宠幸至极,立为王后。 她生的儿子,自然也就是嫡子。 而其他人,则是成为了庶子。 按照礼法观念,是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的。 只有她生的熊悍、熊犹有资格。 熊启轻轻摩挲着锤子上,尚存余温的鲜血,声音冰冷道: “谁说庶子不能做事? 杀光了嫡子,庶子依然可以成为楚王!” “啊?!”熊颠悚然一惊:“难道你要帮负刍动手?” 熊启冷声道: “这是唯一让楚国再次伟大的机会了! 负刍这小子,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他竟是拉拢到了大楚项氏一族的支持。 项燕此人,世代将门,即便是屈景昭三家,论打仗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要我们能够想办法拖延大秦统一的脚步。 给负刍留下足够的改革时间。 那么我们的母国就还有希望! 我们就还对得起父王! 对得起大楚的列祖列宗!” 说到动情处,两兄弟热泪盈眶,差点抱头痛哭。 可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喊叫声,将他们吓了一哆嗦。 “李大人!您不能进去啊!您太无礼了!怎能强闯?” “您再向前一步,休怪下人无礼了!” “嗷嗷嗷!别打别打!小人真不知道老爷在哪儿啊!” 熊启看着熊财的尸体,以及遍地的血渍,瞬间有些慌乱: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群臣已经离开了吗? 这个李大人是谁?” 熊颠也是懵了: “不知道啊?确实离开了啊!我亲眼看着的!” “你去挡住!我来收拾!” 熊启厉声道: “万万不能让他进来!” “好!” 熊颠一撩袍袖,拔腿就跑。 等他来到外边的时候,发现来人居然是李斯? 从他衣袍磨损的程度来看,显然是爬墙进来的,根本没有走大门! 而且他此时正大展神威。 一脚踹翻一个仆人,双手还拧住了另一个仆人的手臂,威风凛凛。 “李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难道你们廷尉府,要来丞相府拿人吗?” 熊颠收拾了一下心情,厉声呵斥道。 李斯见状,顿时松开了手,“哈哈”笑道: “御史大人这是哪里的话? 我若是敢来拿人,您不得狠狠参我一笔呀?” 熊颠冷哼一声: “那你此来何意?我不是说了,丞相大人正焚香祷告!没有功夫见客人! 但是你居然翻墙进来?是不是太无礼了一些?” 李斯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笑吟吟道: “我是来送药的,熊财管家呢?他的伤没事吧?” 熊颠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可李斯是什么人? 官场老油子了! 他当即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 “怎么?难道熊管家......被灭口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被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灭口?” 熊颠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倍! 他色厉内荏道: “李大人!难道你在怀疑忠诚的丞相大人吗? 信不信本官这就写奏章弹劾你!” 李斯连连摆手,赔笑道: “御史大人言重了呀,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 您为何如此激动?总不能是被我说中了吧?” 熊颠顿时脸色一僵。 他心中更是一沉。 刚刚突然被李斯来了这么一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完全丧失了表情管理。 此时,熊颠终于在心中,开始重视起李斯。 他一直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只有大哥和自己。 即便李斯这般被秦王欣赏的人,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个幸进小人罢了。 还是那种踩着恩师吕不韦,上位的小人。 可如今看来,他心思深沉,明显是看出什么不对劲了。 熊颠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 “说中什么?本官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斯大人实在是太无礼,竟是翻墙进入送药? 难道我丞相府,还缺这点跌打损伤的药吗?” 李斯满脸诚恳道: “丞相府自然不缺,但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 这次群臣聚集,前来丞相府,结果却造成管家受伤。 归根结底,下官还是有责任的。 下官从来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 所以,下官决定亲自给管家上药,以此来谢罪。” 熊颠沉默半晌,突然开口笑道: “李斯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但是管家如今已经上了药后,睡着了。 如今正睡得香甜,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一边说着,熊颠一边伸手,拉住李斯,朝着客厅走去。 李斯也从善如流,一路前行。 看着富丽堂皇的丞相府,感慨连连。 又见丞相府的侍女,各个貌美如花,更是令他目不暇接。 一副贪财好似的模样。 熊颠自然是将这些看在眼里。 他心中不屑的冷哼一声。 男人的软肋,无非就是酒、色、财、气四字。 酒是穿肠的毒药。 色是刮骨的钢刀。 财是下山的猛虎。 气是惹祸的根苗。 没有谁能够忍的住! 李斯如今这副作态,无非是小人得志,想要被拉拢罢了。 熊颠想着,便使了个眼色。 周围的仆从会意。 “呀?御史大人,这是......” 两人刚抵达客厅,李斯就看到桌案上,摆着一盘盘用红布蒙起来的物件,便惊讶问道。 熊颠笑了两声,招招手。 两个姿色上佳,身姿绰约的美貌女子便走了上来, 李斯脸上掩盖不住的欣喜之色: “这这这......御史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呀?” 熊颠意味深长的笑道: “李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楚国人吧?” 李斯连连点头: “下官确实是楚国下蔡人。” 熊颠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那咱们还算老乡呢!” 李斯惶恐道: “哪里敢哪里敢,您是天潢贵胄,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出身。” “哎~这话可不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如今独在异乡,哪里还有身份的区别?” 熊颠对于李斯的反应,十分满意。 他缓缓解开红布,顿时露出托盘下面的百两黄金!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整个客厅,瞬间就金碧辉煌起来! 与此同时,两个美人一左一右,娇羞的坐入李斯怀中。 李斯当即面红耳赤,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支支吾吾道: “使不得!使不得呀!我家中夫人,凶悍异常。 御史大人,您这是在害我呀!” “哈哈哈哈!” 熊颠笑的畅快无比。 他抓住李斯的双手,用力按在美人的腰上,笑吟吟道: “我的李大人呀!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惧内? 不用担心,本官可以将咸阳一处宅院送给你。 平日里,你便与夫人举案齐眉。 闲暇时,则可以去别院,与美人承欢。 百两黄金,不成敬意,花完了,可以再来找本官要。” 李斯感动无比: “御史大人,您如此大恩,下官该如何报答呀?” 熊颠语重心长道: “说什么报答,就有些太见外了。 李大人绝非是我们的下属,而是感情真挚的老乡。 只要在朝堂上,你与我们兄弟二人步调一致即可。” 说完,熊颠满脸期待的看着李斯。 李斯一手摩挲着黄金,一手摩挲着美人。 过了良久,他才终于开口,缓缓说道: “御史大人,是在期待什么呢?” 此话一出,熊颠顿时愣住了。 只见李斯面露讥讽之色: “是在期待,我纳头便拜,肝脑涂地,为您效死吗?” 熊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由红转白。 他伸出的手,因愤怒而变得颤抖,哆哆嗦嗦道: “你敢耍我?!” “耍?本官可不敢耍御史大人!” 李斯猛地站起身来,昂然道: “本官乃是大秦廷尉,有维护秦法之责! 这次倒是要感谢御史大人,省了让本官找证据了! 大秦律,贿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狂妄!狂妄! 你这是在钓鱼执法!” 熊颠气急败坏,愤怒吼道: “李斯啊李斯!没想到本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你这个奸佞小人,居然假装套本官的话!” 李斯嗤笑一声: “套话?本官明明什么都没说,全都是你臆想的罢了。 你若是非要说我是小人,那随便你。 我乃法家门徒,从不看重过程,只看结果! 现在,本官以大秦廷尉的身份,命令你前去廷尉府接受惩罚!” 熊颠气极反笑: “好好好,好一个法家门徒,好一个大秦廷尉。 本官乃是大秦御史大夫,若是不去,你能奈我何?” 李斯寸步不让: “那就休要怪本官动粗了!” 熊颠大怒: “放肆!你知不知道本官,乃是什么身份?” 李斯冷声道: “我的眼中只有律法,没有身份! 昔年,秦惠文王犯法,与庶民同罪。 今日,你昌文君犯法,难道还比先王尊贵吗?” 熊颠脸青一阵白一阵。 论斗嘴,他完全不是李斯的对手。 毕竟李斯乃是正儿八经的荀子学生。 甚至传言,跟鬼谷子一脉,也有联系,曾跟随鬼谷门生,一起游学。 后来投身法家,才学仅次于韩非子。 而熊颠,则是完全靠着血缘关系上位的关系户。 哪里能是李斯的对手? 此时的他,也是直接不装了,厉声呵斥道: “来人啊!李斯擅闯丞相府,将这个狂徒拿下!” 话音落下,十几个彪形大汉,从外边冲了过来,将李斯团团围住。 李斯环顾一周,轻蔑一笑: “怎么?御史大人这是最后的体面都不准备要了? 居然想要对大秦九卿之一的我,下如此黑手?” 熊颠面容阴翳,显然是被气坏了。 自己好不容易对人掏心掏肺一次,结果没想到居然被骗了! 还是被老乡骗的! 如今的楚人,素质都如此低下了吗?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真是怀念曾经那个没有礼崩乐坏的年代啊! “不要在这里跟本官扯淡了! 是你先闯入丞相府,然后又调戏府中女子,还想抢夺黄金! 如今,本官就要将你拿下!到时候让大王评评理!” 眼见熊颠脸都不要了,李斯反而气定神闲起来。 “慢着!” 他轻喝一声,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丞相府的家奴,不自觉的就停了下来。 而后,他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柄精致的匕首。 上面镶嵌着湛蓝的宝石,十分耀眼。 把手上,则是用金丝,编织成一只展翅的玄鸟。 熊颠嗤笑一声: “怎么?难道你以为用这把匕首,就能杀出重围了?” 李斯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而后细细摩挲着匕首,缓缓说道: “这是今年,大王拔擢本官为廷尉时,赠与本官的。 大王说,希望我为廷尉,可以成为最锋利的刀,斩尽世间一切不平事!让大秦越来越强盛! 说实话,丞相大人与御史大人当政一年有余。 兢兢业业,令下官钦佩。 但救灾一事,下官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会到这个地步? 是不想承担责任? 还是另有所图呢?” 熊颠冷冷道: “此间大事,不是你这等普通官员,所能知晓的! 别再废话了!速速将他拿下!” 听到命令,丞相府的家奴顿时上前,七手八脚就要将李斯拿下。 可就在此时,李斯猛地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冷声道: “你们再动一下试试?!” “你踏马疯了?!” 熊颠又惊又怒。 他眼看着李斯脖子上的鲜血,顺着匕首缓缓流下,整个人惊恐不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踏马翻墙进来,就是为了自杀? 有种你就去死!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本官?” 李斯笑了,笑的畅快无比: “哈哈哈!御史大人说的对,我死不死当然无所谓。 但一炷香后,如果我还没有出门。 廷尉府的人会立刻告知王翦、蒙武两位将军。 就说丞相密谋造反,于府中被廷尉李斯撞见后,杀人灭口!” 熊颠:“???” 第一百四十四章 熊财是楚国的奸细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熊颠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这踏马李斯哪里是个文弱书生啊? 这踏马就是一个疯子! 准确的说,法家就没一个正常人! 各个喜欢玩儿命! 就像商鞅,他会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吗? 可人家就是不留后路,就是要拿自己的命,与上天对赌。 即便在逃跑失败之后,他依然不甘心,回到自己的封地,聚集兵马,反击前来捉拿他的秦军。 你说他想活吗? 看起来想,实际上感觉像在求死。 前来捉拿他的大秦精锐兵马,可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啊! 他能不知道真正战力如何? 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与旧制度斗!与旧贵族斗!与贼老天斗! 除了商鞅,另一个人就是吴起。 你可以说他人品不行,杀自己老婆证道。 但你不能说这个人没有理想! 先是为了大魏鞠躬尽瘁,最后为了大楚死而后已。 但凡楚悼王多活几年,大楚变法可能真的就被吴起搞成了! 到时候大秦别说是一统天下,能不能撑到商鞅变法,都不一定。 吴起去参加楚悼王的葬礼时,难道会想不到旧贵族报复他? 当然不可能! 但他要的,就是玉石俱焚! 他就是要让那些旧贵族,将自己万箭穿心! 他就是要趴在楚悼王的尸体上,让箭矢将两个人牢牢固定在一起! 他要用自己的死,拖着这些阻碍变法的旧贵族一起下地狱! 从而完成自己变法的最后一环! 欲成其事,先献其头! 所以说,法家的疯狂,是骨子里刻着的。 如今看着李斯的模样,熊颠一时间竟是呆愣住了。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李斯绝对不能死在丞相府! 不然的话,自己就是被吴起坑死的旧贵族了! “你......你究竟想要怎样?” 李斯冷声道: “熊财管家呢?我要见他!” 熊颠急了: “你非要见他作甚?见我不行吗?你究竟想要验证什么?” “你踏马管我验证什么?叫他出来!” 李斯厉声喝道。 熊颠人都麻了。 都死了个屁的! 咋叫他出来啊? 本来想的是,过两天说熊财回楚国养老了,从此不再相见。 结果却碰到李斯这个钻牛角尖的。 但熊财的死,真不能暴露出来啊! 不然谋划岂不是有泄露的风险?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之际,突然一个疲惫的声音传来: “熊财死了。” 此话一出,熊颠顿时悚然一惊! 府里有二五仔?哪个王八蛋泄露的? 熊颠转头看去。 原来是熊启那个王八蛋。 那没事了。 李斯明显愣了一下。 他看着熊启,有点不敢相信,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只见熊启满脸疲惫之色,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用手搀扶着桌椅,仿佛真的辟谷多日,没有了力气。 看着眼前的李斯,熊启长叹一声,眼角缓缓流出两道浊泪,哽咽道: “本相甘愿受罚,是本相眼拙,竟是让熊财这个楚国奸细混了进来! 自从蝗灾发生以来,本相便忧心忡忡,下令全国官吏全力救灾! 哪成想,熊财这个奸细,居然仗着本相对他的信任,篡改了本相的政令!” 李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结党营私 李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熊启。 过了良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丞相大人,您在耍我?” 熊启抬起衣袖,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 “李大人,事实就是如此。 您不能因为对本相的偏见,就污蔑本相吧。” 李斯握紧了拳头,额头更是青筋暴突! 太无耻了! 这样蹩脚的理由,把人当傻子呢? 不对! 熊启就是在把人当傻子! 李斯缓缓将匕首放下,冷声道: “丞相大人,您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太离谱了吧? 难道丞相府的政令,会被一个管家劫持?” 熊启长叹一声: “无论你信不信,反正本相问心无愧。 熊财照顾我兄弟二人三十余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如今,本相亲手杀了这个奸细,自觉无愧于大秦。 如果李斯大人还要追究的话,本相便向大王递上辞呈,辞去大秦丞相之位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中掏出两本奏章,递给李斯。 一本是辞呈。 一本是救灾。 李斯接过,看了良久,突然展颜一笑,深深作揖: “下官替大秦八百万百姓谢过丞相大人。” 熊启疲惫的摆摆手: “这是本相应该做的。” 李斯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迟疑。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熊颠才咬紧牙关,愤愤不平道: “兄长!不如杀了李斯这个王八蛋! 一个幸进之臣,也敢如此猖狂!” 熊启缓缓摇头,脸上的疲惫之色,竟不是装的: “能够为了救灾,闯进来与我们对峙,甚至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说明他确实有东西。 天下英雄,真是如过江之鲫呀! 只是为何,这英雄总是喜欢往大秦跑?” 不等熊颠回答,熊启独自喃喃自语起来: “世家当道,平民百姓没有翻身的可能。 世人提起大楚,就知道屈景昭三户,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这三家的人才,真的能用。 那为何大楚的疆土,会越来越少? 而重用平民出身的大秦,为何疆土越来越大?” 熊颠想了想,试探的回答道: “是不是因为,楚人善? 大秦毕竟是虎狼之国,锐士出征,身上挂着一连串的头颅。 如此残暴,东方各国哪里比得了?” 熊启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熊颠追了过去,着急道: “兄长,那我们的谋划该如何是好? 若是及时救灾,恐怕大秦实力并不会削弱多少。 到时候缓过来了,先灭魏,再灭赵。 接下来就是大楚了! 您不是还要助负刍登上王位吗? 我并不觉得,刚刚内乱的大楚,能够挡得住大秦的攻势。” 熊启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的弟弟。 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能够愚蠢到这样的地步? 现在是关心这个时候吗? 这事处理不好,两人小命都要不保了! 还关心谋划呢? 可是一想到如今这个世界上,自己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 熊启就忍住了呵斥他,耐心的解释道: “放心吧,就算这几天的时间,也足够了。 这可是蝗灾啊!遮天蔽日!寸草不生! 东方六国的消息已经传来了,遭灾的地方,短短三天时间,就几乎将粮食啃食殆尽。 况且,自古以来,水灾可以救,火灾可以救,从没听过蝗灾也能救的。 如今已经过了一天的时间,我不相信大秦能够扛过去!” 熊颠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可过了一会,他一脸便秘的表情,迟疑道: “可.....可是管理这片土地的,是秦吏啊!” 熊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弟弟也没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他微微颔首,沉吟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还是不信,秦吏能拯救这场灾害!” “什么?秦邑县高价收购蝗虫?他们疯了?!” 李斯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震惊的说道。 前来传信的赵高,催促道: “是啊李大人,您快点进宫吧。 大王一回来,就让您去见他呢。” “好!” 李斯没再说话,直接坐上赵高的马车,朝着王城赶去。 平日里,自然没有这个殊荣。 即便是大王赏赐,李斯也不敢僭越,让赵高亲自御马。 但如今,事急从权,已经顾不上什么了。 他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大王还召集谁了?” 赵高想了想,回答道: “还召集了治粟内史和少府。 他们两位大人一直在咸阳宫值守办公,所以早早就过去了。 下臣打听了好久,才知道您来了丞相府。” “实在是抱歉,我也是没有办法,等见到大王的时候,我自会解释。” 李斯表达完了歉意,想了想,面色微微有些凝重道: “大王既然召集了治粟内史和少府,应该就是要全力支持秦邑县的政策了?” 若是放在平时,对于李斯这种揣摩上意的官员,赵高早就厉声呵斥了。 自己作为大王的忠犬,你踏马居然跟我打听大王的意思? 这是赤裸裸的不尊重啊! 不过面对李斯,赵高却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无他,只是因为李斯如今炙手可热,乃是大王的宠臣。 自从吕不韦主动辞去丞相之位,淡出朝堂后。 李斯这个曾经吕不韦门下的“走狗”,也是正式登上舞台,直接被大王破格提拔为九卿。 赵高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一步一步走上中车府令的位置,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能够与大王的宠臣打好关系。 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 当然,嬴秦玄除外。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太狗了! 从一见面开始,就欺负人! 赵高虽然很想跟他亲近,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秦玄天然瞧不起自己一样 难道就因为自己残缺吗? 可恶至极! 还有那个扶苏! 按理说,作为大王如今唯二的子嗣,自己应该上赶着巴结。 但是奈何,他与秦玄走的太近了。 而且太聪慧了,绝对不能够结交。 自己能够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一个王子的诞生,那将是自己翻盘的可能! 赵高从来没有对别人吐露过自己的野心。 因为他要证明,即便是残缺之人,也能一步一步走上最高! 赵高收起了心思,小声提醒道: “李大人,不能揣摩上意呀!” 没想到李斯竟是正色道: “为国分忧,本官问心无愧,揣摩上意,并非是为了私心。” 赵高顿时感慨道: “没想到李大人心胸竟是如此宽广,是内臣小肚鸡肠了。 也罢,今天如此,内臣便舍命陪君子吧! 大王的意思,自然很明显。 他对于秦邑县,要全力支持。 甚至大概率,要将国库的钱财,以及王室的钱财全都拿出来救灾。” 对于赵高的反应,李斯颇为惊讶。 本来他对于这些宦官,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毕竟自古以来,阉人祸国的频率,可不比后宫的小。 可是赵高似乎有所不同。 他是个好宦官呀! 而且,若是宫中有这样一个盟友,岂不是能够事半功倍? 若是以前,李斯对结党营私的事情,自然嗤之以鼻。 可如今,内有昌平君心思不明。 外有嬴秦玄祸乱朝纲。 自己若是没有盟友的话,岂不是势单力孤? 为了大秦,自己只能结党营私了! 想到这里,李斯便不再有所保留,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不知道府令大人,是否看过秦邑县出版的《政治经济学》一书? 若是大量的钱财,短时间内涌入市场,那必然会造成巨量的通货膨胀。 到时候,对大秦的破坏程度,恐怕更甚于蝗灾啊!” 赵高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看过的,下臣也是略懂一些。 而且大王的桌案上,也曾经摆放着这本书。 所以,大王应该也是看过的。” 李斯微微皱眉: “既然大王看过,为何还要这样做? 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或者说,嬴秦玄和大王,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李大人慎言啊!”赵高连忙打断了李斯的猜测:“不管怎么样,大王总归是英明神武,可能他有办法,解决掉通货膨胀的问题吧。” 李斯眉头皱的更紧了。 能有什么办法? 自己都想不出来,难道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更加聪慧的人物? 此时,马车终于缓缓驶入咸阳宫。 李斯跳下马车,与赵高顾不得礼仪,朝着书房快步赶去。 当他们来到门外的时候,正好听到治粟内史与少府,苦苦劝说嬴政。 果然,他们的意见与自己相同。 全力支持秦邑县救灾,用钱来购买蝗虫,最大限度激发全国上下救灾热情。 但坏处同样显而易见。 国库空虚是小,经济崩溃是大啊! 可是没想到,秦王嬴政丝毫没有要改变的意思,他胸有成竹道: “这些问题你们尽管放心,寡人将授权秦邑县,打造大秦皇家帝国银行!” 李斯顿时愣住了。 什么银什么行? 这又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秦玄会怎么做? 当宣召李斯的声音响起时,治粟内史和少府两位大人,也从书房中退了出来。 看着他们两人,满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李斯就知道,他俩没听懂。 别说是他俩了,就是李斯自己也没听懂。 大秦帝国皇家银行? 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李大人,快进去吧,大王还等着呢。” 赵高提醒的声音传来。 李斯连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眼神,便抬脚走了进去。 刚进入书房,他便看到嬴政正坐在软榻上,浑身上下掩盖不住的疲惫。 不仅双眸布满血丝,甚至连嘴唇也干裂了。 很难想象,东方六国的君王,能够勤政到这一步。 更难想象,大秦有这样的君王,会无法一统天下? “大王,您要保重身体啊。” 李斯发自内心的劝说道。 “寡人没事,年轻,身体抗造。” 嬴政喝一口茶水润了润唇,开玩笑道。 李斯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句: “大王,恕微臣无礼,刚刚在屋外听您说的大秦帝国皇家银行,是个什么存在?” 嬴政笑道: “是个有趣的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寡人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寡人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必担心了。 不仅现在不用担心,以后也不用担心。 不得不说,秦玄这臭小子,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但真有本事啊。” 臭小子吗? 李斯心里一酸。 果然,不管自己多么受宠,都比不过嬴秦玄那个王八蛋。 人家毕竟是有血脉关系的,是亲人。 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子罢了。 嬴政随手丢给糖,笑吟吟道: “听闻你勇闯丞相府了? 不错,寡人没看错你。 尝尝,这是秦邑县刚研究出来的大白猪奶糖,味道不错。” 李斯打开放入嘴中,顿时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儿荡漾开来,令人心旷神怡。 甚至这一天的疲惫,都瞬间消失不见! “寡人就这么一块,给你带来了。” “谢大王。” 李斯感动无比。 大王心中果然还是有我的。 嬴政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说道: “不过嘛,你这件事情做的不太好。” 李斯离开座位,躬身道: “微臣甘愿受罚。” 嬴政摆摆手,哭笑不得道: “寡人不是说要罚你,而是觉得你这事做的太危险了。 若是你真死在丞相府怎么办? 说实话,即便丞相真的把你宰了,寡人也不会拿他怎样。” 李斯一时语塞。 嬴政语重心长道: “你不要觉得寡人是昏君。 你要知道,昌平君的身份,乃是楚考烈王之子。 大秦与大楚通婚百年,楚系势力在大秦根深蒂固。 如今,他们紧紧团结在昌平君身边,为大秦效忠。 而昌平君还对寡人忠心耿耿,至少现在为止,没有做出过对不起寡人的事情。 所以,寡人有什么理由,不用他呢?” 李斯恍然大悟,深深一揖: “是微臣孟浪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昌平君给的两本奏章,呈递了上去。 嬴政连看都没看,随手丢在一旁,饶有兴趣道: “你想不想知道,如果秦玄是你的话,会怎么做?” 李斯想了想,试探的回答道: “依照他的性格,可能会往丞相府泼大粪,逼丞相现身吧......” 嬴政:“......你真了解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下司犬?上司犬! “阿秋!阿秋!” 秦玄用力打了几个喷嚏。 扶苏在一旁问道: “叔父,怎么了?生病了?” 秦玄摇摇头: “没有,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编排正直善良纯洁的我。” 扶苏竖起大拇指: “论自信这一块,还得是你。” 秦玄淡淡道: “低调,毕竟像我这般内向害羞不善言辞的人,太少了。 看什么看?快干活儿!” 话音未落,秦玄照着赢立的屁股,就是一鞭子! 顿时,惨叫声响起! 赢立连滚带爬的钻进农田之中,抓起了蝗虫。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模样? 整个人灰头土脸,曾经价值连城的锦衣,如今被撕扯成一条一条。 他那一头引以为傲的秀发上,竟是藏着好多蝗虫粗壮的断腿。 连堂堂雍城郡守,都变成了这副样子。 其他人更不必说。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孟玉,此时已经被扶苏踹成电动蛤蟆了。 刚爬起来就被一脚踹翻,刚爬起来就被一脚踹翻。 整个人无语凝噎。 够秦玄啊! 你早说扶苏跟在你身后啊! 你早说,我们不早怂了吗? 非要等我们装完逼,再让扶苏现身是吧? 尼玛在这玩歪嘴龙王的套路呢? 白暖也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不是心里苦,而是刚刚不小心摔在一坨新鲜的牛粪上了。 可以肯定的是,这头牛最近消化不太好。 本来应该是青草味儿的牛粪,却一股子答辩味儿! 直接给监察御史白暖大人熏出眼泪了! 不得不说,秦玄为了给县里赚钱,上辈子学的套路几乎用了一遍。 其中歪嘴龙王的小说,销量仅次于三国演义。 而且通俗易懂,又不拗口,老少皆宜。 即便是不识字儿的农夫,也能听说书人讲的津津有味。 平日里,孟玉和白暖也经常去听。 只不过他们总会把自己带入到龙王的视角之中。 哪儿能想到,如今自己居然成了别人play的一环? 竟是成了被打脸的那一波人? 孟玉一边抓蝗虫,一边带着哭腔道: “老白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咱们兄弟,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 ?” 白暖认真点头: “要不反了他娘的?我去拿下嬴秦玄,你去拿下嬴扶苏!” 孟玉愣了一下,不满道: “你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是我去拿下嬴扶苏,你去拿下嬴秦玄? 你难道不知道嬴扶苏的威名吗? 浑身肌肉虬结,天生神力,杀人如麻! 而且此人残暴无比,我敢动他一下,他就敢杀我全家啊!” 白暖没好气道: “你他娘的也知道嬴扶苏残暴无比啊? 那你还扯什么淡! 老老实实干完活儿,咱们顶多罢官回家。 回去以后,咱们还有封地,还是爷! 但你敢碰扶苏一下试试? 他不灭你全族,我踏马跟你姓!” 孟玉顿时一个哆嗦。 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扶苏离得正远,这才松了口气。 真不怪他们怂啊。 实在是这些年,扶苏做的事情,都太过惊世骇俗了。 有时候,就连嬴政都不清楚,秦玄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把扶苏培养成这个样子了? 难道大秦以后,真的要出一个暴君吗? 秦太宗? 还是秦炀帝? “愣着干嘛呢?抓啊!你们这帮王八蛋,光知道偷懒! 今晚抓不完这三亩地,没饭吃!” 司马欣的声音传来。 孟玉顿时就不乐意了,怒目而视道: “司马欣!我好歹是你的上官,雍城郡丞! 你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一丝的尊重吗?” 白暖也是不忿道: “你现在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人恶心! 别忘了,本官曾经是监察御史!” 司马欣一时间,竟是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住。 毕竟多年以来,上官的威严还是在的。 眼见司马欣露出纠结、尴尬之色。 孟玉谆谆善诱道: “年轻人,虽然你现在被扶苏授命为代理郡丞,但终究没有转正。 以后得日子还长呢,本官即便不在雍城,也是背靠孟士大族。 只要你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们休息休息,那以后必然给你助力。 放心吧,这么大的农田,扶苏和秦玄管不过来......嗷嗷嗷!” 话音未落,司马欣直接一鞭子狠狠抽了过来! 孟玉整个人疼的跳起来两米高! 如果这里有篮筐的话,他甚至可能来一个帅气的大风车扣篮! 一旁的白暖人都傻了! 他连一刻钟都不敢耽误,飞快的干起了活儿! “不是,你怎么了?身体哆嗦什么啊?不会是生病了吧?” 听到动静的董翳走过来,看着司马欣,关心的问道。 只见司马欣浑身颤抖,哆哆嗦嗦道: “好......好......” 董翳紧张道: “好什么?” “好爽!” “???” 董翳目瞪口呆的看着司马欣。 什么叫好爽? 好爽是特么什么意思? 司马欣将手中的鞭子,递给董翳,郑重道: “好兄弟,不信的话,你试一试?” 董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支支吾吾道: “我?试什么?抽孟玉、白暖吗?他们好歹曾经是我们的上官啊?” 司马欣强烈推荐: “就是因为他们曾经是我们的上官,抽起来才爽啊! 以前我总听说,沛县有一种猎犬,极为强悍,名为下司犬。 但我觉得他还不够强悍,真正强悍的应该是上司狗! 这帮狗上官,欺压我们多年,如今也是风水轮流转了!” 一旁拼命抓蝗虫的孟玉、白暖一听,顿时人麻了。 特么我们哥俩成了你们兄弟play的一环了啊? 太畜生了啊! 白暖连忙劝说道: “董翳,董大人!我知道你心善人好,绝对不会被蛊惑的! 千万不能动手啊,你要坚守秦吏的底线!” 孟玉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若是没有底线,与禽兽何异......嗷嗷嗷!” 话音未落,董翳接过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孟玉的后背又多了一条血痕! 他整个人再次演示了一遍,大风车灌篮! 孟玉、白暖不说还好。 这一说话,董翳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本就老实本分,不懂得钻营。 本以为秦吏与其他国家的官吏不同,能够一心为民,严谨细致,毫无私心。 尤其是成为亭长后,看着秦王嬴政亲自编写的《为吏之道》,更是令他们崇拜无比。 结果呢? 没想到居然分配到了雍城,这三个狗东西的手下! 他们怎么有脸说底线二字的? 孟玉悲愤莫名,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痛心疾首道: “你们踏马能不能别光抽我啊?还有白暖这王八蛋呢!” 白暖顿时急了,骂道: “老孟!你个狗东西!自己挨抽也就算了,还想拉我下水? 活该你老婆被人绿!” 孟玉大怒,一拳狠狠砸了过去: “我焯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老婆是被你欺骗的!” 白暖被打了个趔趄,半张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此时的他,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直接扑了上去,连撕带咬: “骗个蛋!你老婆主动的很!是他勾引老子的!” “我尼玛弄死你!” “来啊!艹!你个虚货还没你老婆猛!” 此时的两人,哪里还有之前世家大族的体面? 一边怒骂,一边互相揭着老底,直接将所有人听的目瞪口呆。 甚至有那脑袋灵光的读书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纸笔,一边看热闹,一边笔走龙蛇,快速的记录下来。 显然是想要卖给《大秦日报》,狠狠赚上一笔! 司马欣顾不上看他们打架,拽着董翳的胳膊,问道: “怎么样?抽上司犬爽不爽?” 董翳重重点头,十分权威道: “太爽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冒顿? “他们在干嘛呢?” 秦玄看着打成一团的白暖、孟玉,疑惑的问道。 扶苏随手抓住一个人问了问,回答道: “好像是在抢老婆呢。 白暖说孟玉的老婆润,孟玉不乐意了,就打起来了。” 秦玄坐在高高的草垛上,眺望着远方。 明亮的月光,照耀着丰饶的关中平原。 可以清楚的看到,白天还在焚香祷告,一片哀嚎的百姓。 此时却热火朝天,觉都不睡了,全家齐上阵,誓要将蝗虫消灭干净! 甚至因为秦邑县开出的价格十分不错。 导致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争执。 一人抓住了一个蝗虫翅膀,僵持不下。 结果就是一分为二,谁都捞不着! 因为秦玄发布的政令,只要完整的蝗虫! 当然,这倒是没有深层的意思,纯粹是为了省钱。 因为不完整的蝗虫,肯定是已经死了,也造不成什么危害了。 不过百姓之间的争执,顶多也就升级为争执了。 商鞅变法这么多年,秦人勇于公斗怯于私斗,已经深入骨髓。 你可以说秦法严苛,但不可以说秦法没用。 以前的时候,当街砍人是家常便饭。 甚至有一种说法,叫做十世之仇,犹可报之! 意思就是说,你的祖爷爷跟对方有仇,你想起来了,也可以去杀人家全家。 这就有点恐怖了。 当所有人不相信律法,不愿意用律法来解决问题的时候,这个国家的基础将会开始崩坏。 所以,商君当初在制定法律的时候,直接量刑从重! 意思也很明确,你们也不用报仇了,报官后官府帮你们报! 什么?你爹的胳膊被人打断了? 放心,官府直接把凶手的胳膊剁了! 什么?有人天天在你家骂街,还吐口水? 放心,官府直接把这地痞流氓抓去修长城!累死拉倒! 教化?不存在教化的! 爹妈负责教化! 官府负责重开! 爹妈教不好,还想让官府教? 这也是秦法严苛的由来。 正当秦玄神游天外时,扶苏也爬上了草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屁就放。” 秦玄没好气道: “不过不是让你真放屁!” 不怪他对扶苏不信任,实在是被黑牛、铁柱给搞怕了。 你让他俩有屁快放,他俩真能“当当当”整出三个大闷屁。 扶苏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 “叔父,大秦明明已经进行了大规模的变法改革,为何还要留着这些门阀世家呢? 他们明明已经成为了阻碍国家进步的毒瘤,为何不能一劳永逸的清理掉他们?” 秦玄明白,扶苏指的是孟玉背后的孟家,白暖背后的白家。 稍稍停顿了一下,秦玄缓缓说道: “孟家、白家从秦穆公争霸时,便已经为大秦效力了。 即便他们如今已经腐朽,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但是留着他们,就是一种象征意义,甚至可以说,必须留着他们。 因为这样一来,新加入大秦的人才就会看到,孟家、白家都已经衰败至此,可大秦已经顾念旧情。 那么我们拼命效力,岂不是会得到更多的奖赏?” 扶苏恍然,微微颔首: “受教了。” 秦玄话音一转,沉吟道: “不过嘛,孟玉和白暖确实做的过分了。 这样的废物,适合供起来当吉祥物,不适合拿下来干活。 这一次,正好借着救灾不力的名头,拿下两人。 也是敲打一下二族,让他们明白,遵纪守法就可以老老实实享福。 若是敢伸爪子,孟玉、白暖就是下场!” 扶苏点点头。 对于叔父的崇拜,又登上了一个台阶。 虽然说,老登爹作为秦王,还是从九岁开始,就完整接受过王室教育的存在。 对于权谋这些东西,肯定会比叔父更擅长。 但奈何他太忙了,根本没时间跟自己说这些。 就在此时,黑牛突然从远处,快马而来。 秦玄微微眯起眼睛。 难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不然得话,黑牛至于这么着急? “老大!匈奴来信!” 黑牛飞身下马,气喘吁吁的喊道。 秦玄从草垛上跳了下来,沉声道: “怎么?对于我清洗左谷蠡王这件事情,匈奴大单于感到不满?准备与我秦邑县全面开战了吗?” 黑牛挠挠头,回答道: “那倒没有。” 秦玄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说以大秦的实力,根本不怂匈奴。 但奈何此时还没有一统天下。 若是因为与匈奴开战,而延误了时间。 谁能想到,会发生什么意外? “匈奴大单于甚至感谢咱们,帮他们除掉了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但他还有个条件,就是要将自己的长子,冒顿送来大秦理工上学。” 秦玄一愣: “冒顿?你确定是冒顿?” 第一百四十九章 韩信来了? 冒顿的名号,可是十分的响亮。 尤其是还创造了一个成语——鸣镝弑父! 他在弑父杀弟后,一统草原,控弦三十万! 西破大月氏,东灭东胡。 随后南下,将刘邦困在白登山。 如果不是陈平贿赂他老婆,可能邦子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堪称一代雄主! 但是如今的冒顿,却十分狼狈。 他的父亲头曼单于,本来是亲爹的。 但是在娶了后妈之后,就变成后爹了。 而且还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如此一来,十岁的冒顿显得就有些多余。 头曼单于正愁怎么处理冒顿的时候,正好发生了秦邑县清理匈奴商贸代表的事情。 所以,他老人家灵机一动,给冒顿送过来上学不就行了? 其中的含义,也是有两层意思。 其一,你杀左谷蠡王的事情,就算了,毕竟他确实不是个东西。 但算了,不代表不追究。 若是你不收冒顿,那就不要怪哥们追究了! 其二嘛,则是希望冒顿死在大秦。 如此一来,又能解决立储的问题,又能得到一个大秦理亏的借口。 华夏王朝争霸,向来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以至于到了明朝时期,永乐大帝朱棣北伐,用的借口是为刘邦报仇。 别人傻没傻不知道,反正蒙古诸部傻了。 尼玛都过去一千多年了,现在想起报仇来了? 更何况,我们跟匈奴有什么关系啊? 总不能我们住在这,就说我们是匈奴吧? 所以说,头曼单于对于自己的计策,感到十分满意。 堪称一石二鸟。 扶苏向来聪颖。 加上他拥有秦邑县最高权限,对于各地商贾带来的消息,都能够进行查阅。 所以他对于匈奴内部的秘闻,也是了如指掌。 因此,他很快想明白了头曼单于的意思,不无担忧道: “叔父,您曾经说过,匈奴以后会是大敌啊! 他们是最有可能统一草原的部族。 这个冒顿还是头曼单于的嫡长子,若是他在学院中学到了本事,再回草原将匈奴部族变强大怎么办? 那我大秦岂不是就危险了?” 可是没想到,秦玄轻笑一声: “学到本事好啊,我还怕他学不到本事呢! 你应该知道,我经常邀请西域各国,乃至更西边的波斯、罗马的王子高层来学习吧?” 扶苏点点头: “确实,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为何要让那些蛮夷,拿着补贴来我们这里上学?” 秦玄沉吟道: “因为啊,学我华夏衣冠、行我华夏礼仪、说我华夏语言者,可称之为华夏! 这些国家的王子,只要在这里体会到了文明的感觉,回去之后,必然会效仿! 如此一来,一代人过去,整个天下都将慢慢被同化!” 扶苏惊讶道: “叔父,您居然想的如此长远? 连远在天边的罗马都算计在内了? 难道您想要将他们,都纳入华夏的版图?” 秦玄认真道: “你小子要是以后想当太宗,就要把罗马纳进来! 哪怕建立都护府,当个羁縻地!” 太宗吗? 有点爽啊! 不过哥们不能称高祖吗? 老登爹太祖,哥们是高祖,不更爽? 当然,这话扶苏没有说出口,只是乖巧点头: “受教了叔父。 所以您要接纳冒顿,是想要吞并草原?” 秦玄纠正道: “什么叫吞并?自古以来那就是我们大秦的领土啊! 山海经上有明确记载!” 扶苏不由肃然起敬。 论不要脸,还得是叔父啊! 山海经都拿出来当地契了! 秦玄走过去,看着浑身上下都是抓痕,没有丝毫体面,直接倒在田埂上,剧烈喘息的孟玉、白暖,抬脚踢了踢,关心道: “死了没?” 孟玉想要起身,结果发现大腿根都被挠的血刺呼啦,疼的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谦卑道: “多谢内史大人关心,下官没死,只是被白暖那个贱人偷袭了,受了点微不足道的伤。” 秦玄微微皱眉: “没死就行,来人啊,给他送去东山化粪池,干活儿赎罪!” “啊?” 孟玉顿时人傻了。 大名鼎鼎的东山化粪池集中营,可是臭名昭著。 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尤其是那些细皮嫩肉的少爷们。 跟三五十个糙汉子同吃同住,更是危险的很。 据说有人改造完出来后,都成老嫂子了! “不要啊!不要啊!内史大人饶命啊!太子饶命啊!” 眼见孟玉被拖走了,白暖也是吓了一个激灵。 整个人连忙嘴歪口斜,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起来。 一边抽搐,一边虚弱的说道: “内史大人,我可能有点死了。 这个逼孟玉下手贼狠辣,要弄死我的节奏啊。” 没想到秦玄大怒: “废物!留你何用?连孟玉都打不过? 来人啊,拖去东山化粪池,让他好好锻炼锻炼身体!” “啊?” 白暖顿时人麻了。 怎么没死要去东山化粪池。 快死了还要去?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眼见两个大汉上来将自己架住,白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骂道: “秦玄!你有什么资格拿下朝廷命官? 我们一个是郡丞,一个是监察御史! 你没资格拿下我们!你有朝廷的文书吗?” 秦玄反手就是一记大逼斗! 抽的白暖口水都喷出来了! “要文书是吧?扶苏!给他写一个!” 扶苏愣了一下,小声道: “我......我能写吗?” 秦玄恨铁不成钢道: “你怕啥?写!别忘了你爹临走的时候,给我们留的印信!” “啊?他不会捶我啊?” “捶你又不是捶我!写!” 白暖人都麻了。 你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密谋是吧? 还有没有王法了? 还有没有法律了?! 当然,一同被押走的,还有两人手下怠政的官吏。 雍城自从由赢立掌权以来,堪称一烂到底。 除了基层的秦吏外,全拉出去阉了,都没一个被冤枉的。 尤其是去年的嫪毐之乱时。 能让叛军摸到雍城宫,就知道赢立的治理水平是什么货色了。 只不过那会,嬴政忙着亲政,暂时没时间理他。 这次正好借用这个机会,将这帮蛀虫彻底清除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司马欣?” 秦玄的声音传来。 司马欣连忙作揖行礼,惶恐道: “内史大人还记得下官啊。” 秦玄笑吟吟道: “当然记得,当初你不是说,要罩着我吗?” 司马欣苦笑道: “您就不要拿下官寻开心了。 您哪里还用下官罩着啊? 如今你已经是九卿之一,而下官依旧在亭长位置上蹉跎。” 秦玄随手将孟玉的官印丢给他: “不不不,一定程度上,本官还是需要你们罩着的。 比如,这次赈灾你们就做的很好。 至少最大限度的保存了两个亭的粮草。 如今,太子准备任命你为代理郡丞,全权处理赈灾事宜。” “啊?!” 司马欣抱着手中的官印,激动的微微有些颤抖。 这已经不能算是升官了。 这踏马是上天啊! 从一个不入流的亭长,基层派出所所长。 一跃成为省里的代理省长! 秦玄哪儿上官啊?这特么就是亲爹啊! “卑职......卑职可以吗?” 司马欣哆哆嗦嗦的说道。 他其实很想推让一下。 毕竟这符合礼仪。 但奈何官职给的太大了啊! 但凡推让一下,就想给自己一个大比兜! 那得多虚伪啊? 试问,谁能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 秦玄饶有兴趣的伸出手,握住官印: “你觉得不可以的话,我在去找别人?” “可以!卑职愿意肝脑涂地!” 司马欣连忙抱紧,郑重道。 秦玄指了指扶苏,纠正道: “是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司马欣连连点头,深深作揖: “太子殿下以后就是卑职异父异母的亲爹!” 秦玄:“.......” 扶苏苦着脸点点头。 没经过老登爹的同意,就拿下郡的高官。 如今又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任命代理官员。 还是连升不知道多少级,给升上来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挨一顿揍也是挨,挨两顿揍也是挨。 “我记得你有个哥们,叫董翳?他在哪儿?” 秦玄好奇的问道。 司马欣连忙喊道: “老董!快过来! 内史大人,他刚刚抽爽了,去旁边凉快凉快,冷静一下去了。” 抽爽了? 也没听说,大秦有烟草啊? 正当秦玄不解的时候,董翳快步走来。 再看到司马欣官印的那一刻,顿时震惊道: “你小子,从哪里偷来的? 说是代理职务,没说真给官印啊!” 司马欣装模作样道: “大胆!还不快给本官行礼?不然的话,本官给你阉了送进宫!” “你妈.......” 正当董翳懵逼之际。 扶苏随手将白暖的官印也丢给了他,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正式代理监察御史之责。 全权负责监督赈灾事宜,有监管之权。” “........长命百岁。” 董翳后半句说完,接住官印,激动道: “多谢太子殿下!下官一定鞠躬紧促,狠狠监督! 若是司马欣敢徇私枉法,下官一定将他阉八百遍!” 司马欣欣慰道: “好兄弟,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一旁跟着干活儿的官员,都羡慕坏了。 还得是跟对人啊! 人家司马欣、董翳为啥能升官? 还不是因为认识内史大人! 而内史大人,又相当于太子殿下异父异母的亲爹。 关系虽然有些乱七八糟。 但架不住管用。 当然,在外人看来,司马欣和董翳,确实像关系户。 但实际上呢?是人家争取来的! 丞相府的文书,秦玄看了。 上面清楚的写着,蝗灾乃是神明动怒,要求各级官吏,焚香沐浴,祈祷神明息怒,庇佑百姓。 很多官吏想着反正有丞相府的背书,正好摸鱼。 即便是真的追究下来,也有高个的人顶着。 更何况郡守赢立,那是一点救灾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躺平也是必然了。 而人家司马欣和董翳,却拼了老命,带着两个亭的百姓救灾。 他们可没有秦邑县那么有钱,能够出钱购买。 纯粹了靠着两人平日里积累下来的威望和信誉,以及嘴遁,这才说服大家跟他们一起,克服对“神罚”的恐惧,拼命救灾。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就值得升官! 当然,要说秦玄一点私心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哥们虽然是理科生,但也是熟读历史。 司马欣与董翳两人,虽然算不上赫赫有名,但也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二世即位后,六国叛乱瞬间爆发。 因为大秦的主力,三十万在守在长城,五十万在开拓南疆,所以整个中原地区瞬间糜烂。 甚至陈胜吴广的军队,跨过了六国百年来难以越过的函谷关,直逼咸阳。 之后,便是大家所熟知的,章邯临危受命,将骊山囚徒编入军中,以雷霆之势,横扫陈胜吴广兵马·。 连战连捷,一直到巨鹿之战前,都是百战百胜的姿态。 而章邯的副将,便是司马欣和董翳! 两人的名声不太好。 甚至韩信曾评价他们,因为巨鹿之战后,率领二十万秦军投降。 结果项羽将秦军尽数坑杀,唯独放过了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 之后,又杀人诛心一般,将他们三个人的封地,封在了关中老秦地。 秦人对他们三人,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这也导致,刘邦从汉中北伐,杀入关中之时,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三人的防线,犹如虚设,可见老秦人对他们的恨意。 不过,秦玄觉得一码归一码。 毕竟当时始皇帝已经死了,而赵高大权独揽,还在后方搞事情。 因为嫉妒三人的功绩,有传言赵高要将三人下狱。 毕竟蒙恬、蒙毅就是这样死的。 当时章邯带着两人投降,也是可以理解。 如今,大秦尚且强大,两人绝对没有背叛的意向。 而且十分有才能,用一用自然稳赚不赔。 “对了老大,俺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情。” 黑牛抠着鼻孔,突然说道: “韩信和他的家人,前些时日,来秦邑县了。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秦玄瞪大了眼睛: “啥?谁?韩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