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玲甚至没多看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处理几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她顿了顿,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眸子在祠堂里的人身上缓缓掠过。
江峰早已面如死灰,段粘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而江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张村长,”谢灵玲的声音再次响起,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今晚送给山神的祭品,我来挑选。”
张立峰闻言,头点得如同捣蒜,腰弯得更低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一切全凭大人做主!大人您说了算!”
他哪敢有半分异议。
谢灵玲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
她莲步轻移,在祠堂中踱了半圈,最终,停在了江南面前。
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隔空遥遥一指。
目标,正是被捆缚在地的江南。
“就他了。”
声音依旧轻柔,却透着一股寒意,不容任何人反驳。
谢灵玲话音刚落,祠堂外倏然响起一阵低沉诡谲的号角。
那声音阴寒刺骨,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开始了。”
张立峰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笑容。
“游街,正式开锣!”
江南双手被缚,脑中乱糟糟一片。
谢灵玲那几句话,把他彻底砸懵了——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是掌控整个村子的幕后黑手?
“灵玲,你莫要胡说八道!”
段粘脸色煞白,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怎么可能活了两百年?你明明就是个孩子!”
“孩子?”
谢灵玲轻笑一声,那张稚嫩的小脸,刹那间覆上了一层阴森。
“段粘婶子,您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清楚江南那天夜里的事情?”
江峰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过了,我是这村子真正的主人。”
谢灵玲踱着步子,走到江南面前,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江南哥哥,你占据的这副身体,本就该归我所有。”
江南浑身一激灵,急忙偏头,躲开她的触碰:“你杀了原来的江南?”
“杀?太粗暴了。”
谢灵玲摇了摇头。
“我只是引着他,走进了他该走的路。”
“那些山神庙的守护者们,饿了那么久,总得有人去喂饱它们。”
祠堂外的号角声愈发急促,隐隐约约夹杂着凄厉的惨叫。
张立峰在一旁催促:“大人,时辰不早,该出发了。”
“不急。”
谢灵玲摆了摆手。
“让那些东西,先陪黄天好好玩一会儿。”
“正戏,还没开场呢。”
段粘哆嗦着嗓子问:“什么……什么正戏?”
“当然是送江南哥哥上路啊。”
谢灵玲笑得天真烂漫,吐出的话却淬着冰渣子,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孤魂野鬼,占据别人的身体这么久,总该付出点代价了。”
江南咬紧牙关:“我没害过任何人!”
“没害人?”
谢灵玲歪着头,反问。
“那黄天,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
“他该打!”
“对,他确实该打。”
谢灵玲点了点下巴。
“可你一个外来的野鬼,有什么资格,来执行村里的规矩?”
江峰突然插话:“等等,你说你要江南的身体,做什么用?”
谢灵玲转向江峰,那份冰冷直刺人心:“江峰叔叔,您觉得我现在这副身体,怎么样?”
“挺…挺好的。”
江峰硬着头皮应付。
“好?”
谢灵玲发出一声冷笑。
“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想做什么,都被人当成小孩子过家家。”
“我需要一副成年男人的身体,去处理一些……成人的事务。”
张立峰在旁边谄媚地笑着:“大人英明,江南这身体,确实合适不过。”
“闭嘴!”
谢灵玲猛地转头呵斥,张立峰吓得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半句。
祠堂外的惨叫声越来越清晰,更混杂着某种血肉被撕开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
段粘吓得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喘。
江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眼前的局面:“你想要我的身体,为什么不直接夺舍?”
“你以为我没试过?”
谢灵玲脸色阴沉下来。
“你这野鬼占据身体的法子很特殊,我若是强行夺舍,这副好皮囊,怕是会当场毁掉。”
“所以,你需要我自愿交出来?”
“聪明。”
谢灵玲拍了拍手。
“等会儿游街的时候,那些饿鬼会慢慢撕咬你的魂魄。”
“在你彻底魂飞魄散之前,我会进入这副身体。”
江峰眉头紧锁:“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后患吧?”
“放心,江峰叔叔。”
谢灵玲轻笑起来。
“等我换了身体,您就有个听话的好儿子了。”
“比原来那个窝囊废,可强多了。”
江南心头瞬间被绝望淹没。
原来从头到尾,他就是这些人眼中的工具,一个可以随意丢弃处置的东西。
“时间差不多了。”
张立峰探头看了看外面。
“大人,该出发了。”
“好。”
谢灵玲颔首。
“把他带出去。”
几个村民立刻冲了上来,粗暴地架起江南就往外拖。
段粘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江峰一把死死拉住。
“娘!”
江南回头,用尽力气嘶喊。
“你快跑!离这个村子远远的!永远别回来!”
段粘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南儿!”
江南被拖出了祠堂。
外面的景象,让他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村子主街,火把连绵,黑压压的人群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街心,一辆囚车被推着慢行,囚车里,黄天血肉模糊,进气少出气多。
囚车四周,十几个半透明的影子晃动不休,那是更骇人的东西。
那些影子形态扭曲,难辨人形兽状,绕着囚车盘旋,不时伸出爪子,在黄天身上留下新的伤口。
黄天凄厉的惨叫撕破夜空,一声接着一声。
“瞧见了?”谢灵玲踱到江南身侧,嗓音轻柔得令人发寒,“待会儿,就轮到你了。”
江南死死咬着牙,没吭声。
他感到怀中灯油瓶滚烫起来,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游街的队伍继续往前,江南被人推搡着跟在队尾。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汽车引擎的咆哮声骤然响起。
“嗯?”谢灵玲眉头一蹙,“那些外乡人,居然还没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