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崔心月正对坐在自己隔壁的柳妙柔热切交谈,丝毫没有察觉到楚昭宁的到来。
等看到楚昭宁和楚韶音携手而来时,崔心月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嘲弄的模样。
“柳姐姐,你看,这可不就是像丫鬟与小姐吗?”说着,崔心月还特意拔高了声音。
今日前来楚国公府的,可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女夫人,她就不信此事有人会看不出来。
而且她方才就这般说了,其他的人都没有反驳,可见是认可她。
可崔心月哪里知道,方才众人不搭话,不过是不想搭理她一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
而夫人们早已互相小声打探,这是哪家的女儿,这般分不清场合局势,日后定不能让女儿和她交好。
柳妙柔也没有想到这崔心月竟然当着楚昭宁的面还敢这般大胆,眼里当即闪过一抹厌恶。
若非她今日也想看看楚昭宁出丑,她才不会与这愚蠢的柳妙柔坐一起。
下意识地,柳妙柔看向楚昭宁。
却见楚昭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神色柔和地牵着楚韶音的手,气定神闲地朝最前方空出来的坐席走去。
竟是,看都没有往她们的位置看上一眼。
楚昭宁拉着楚韶音坐下,端着桌上的酒杯,朝众人微微一笑:“多谢各位夫人和小姐赏脸前来,昭宁受宠若惊却也感激不尽,因身子不便,故以茶代酒,先敬各位。”
楚昭宁前些日子因山匪之事受了伤,这是京城权贵众所周知之事,她今日以茶代酒,众人不仅丝毫不觉得她失礼,反而更生几分敬佩。
面对这般言辞,却依旧能泰然自若、有礼有节,不愧是能帮父亲破案,还被一举封为县主。
楚昭宁这般刚放下茶杯,便有一打扮得飒爽简约的妇人端着酒杯起了身,“县主温柔大气,二小姐明媚可人,今日能来赴宴,是我等的福气。”
说罢,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多谢卫夫人。”楚昭宁微微一笑,回之以礼。
很快,又有人站起:“妾身先前听小女提过,县主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楚二小姐因自幼喜好习武而去了天下第一山,言语之间无不羡慕,今日见了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
“竟是这般?县主温柔中亦有豪爽之风,楚二小姐不拘于时却也温婉喜人,可见姐妹二人均得了楚国公与夫人的真传。”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接着是第三,第四个……
当听到第六个人开口夸赞楚昭宁和楚韶音时,崔心月脸都白了。
她不是傻子,一个人她听不出来,难道这么多人还听不出来她们这是在故意帮着楚昭宁反驳她方才的言语吗?
该死的楚昭宁,一句话都不说,就让她成了一个无地自容的小丑。
还有这些一个个的,都是瞎了眼吗?
居然这般让楚昭宁当枪使。
怪不得浸月会在她那里栽这么大的跟头!
要不是因为她,浸月根本不会被抓,江家也不会出事,她的婚事也就不会……
想到这儿,崔心月恨恨朝楚昭宁瞪去,重重开口。
坐在她旁边的柳妙柔心脏猛地一跳,却已是来不及阻止。
“我听说县主被临泉山的贼人抓走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被救出来时身上伤痕累累,是靠着府中的护卫抱着回来的,不知县主如今身子可好了?”
一句话落下,现场众人皆变了脸色。
短短一句话,看似是关心楚昭宁的身体,可前面那些个字眼,哪个不是意有所指?
而且,她们多少也听说了最近市井上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
楚昭宁看着瞬间静了几分的宴席,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她知道此事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崔心月会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不过,正好该到的人都到了。
好戏登场倒也无妨。
“多谢崔妹妹关心,如今已无碍了。”楚昭宁说罢,还端起桌上的茶杯朝崔心月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这个姿态,落在崔心月的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这一回,她绝不会让她再像方才那般浑水摸鱼的过去。
“县主,敢问你被贼人抓走的一日一夜,发生了何事?为何会伤痕累累?”崔心月眨了眨眼睛,状若天真问道。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纷纷朝她投去怒视之色。
可崔心月今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让楚昭宁颜面无存,声名狼藉,哪还顾得上这些,直勾勾地盯着楚昭宁,势必要她在众人面前开口。
楚昭宁轻叹一口气,“此事本不想再提,可既然崔妹妹想知道,我说上一说倒也无妨。”
崔心月冷笑,装,看你还能装到何时!
“那日我被贼人掳走,之后不久便被府中护卫察觉……”楚昭宁迎上众人各异的目光,缓缓开口,谁知刚说出第一句,便被人出声打断。
“县主,此事不如让妾身为你说吧。”宁岚缓缓起身,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楚昭宁时,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楚昭宁微微一怔,她记得这位夫人。
卫夫人,五城兵马司卫长缨的妻子。
她不知道卫夫人为何会突然开口,但她能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善意。
楚昭宁垂了垂眸子,轻轻点头,“好。”
得了楚昭宁的应允,宁岚便先自报了家门:“妾身乃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卫长缨的夫人,当初是如何截获山匪,又是如何救出县主之事,夫君都亲口与我说过,此事亦奏明了圣上。”
言下之意,她说的话绝不会作假。
“我夫君攻进贼人老巢时,里面并没有县主,后来审讯之后才得知在将县主带走之时,楚国公府的护卫及时赶到,本想救下县主,却不曾想对方人多势众,竟被逼得落下山崖。”
“但县主乃福大命大之人,山崖之下有树木阻挡,故而县主虽受伤昏迷却并未伤筋动骨,那护卫却没有那么幸运,伤了胳膊和肺腑。之后是我夫君的人和国公府之人找了整整一夜,才在山崖之后救回县主和那护卫。”
说道这儿,宁岚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现场之人亦有不少红了眼眶,心疼又愧疚地看向楚昭宁。
宁岚见时机差不多了,愤然拔高声音:“所以本夫人竟不知,你方才为何说出那般言辞,句句要侮辱县主清白,将人往死路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