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是大雍皇城里一个月中第一次开大市的日子。
热闹的京城里,柳絮沾着驴车驶向街头,槐树下行船刚刚靠岸,一旁的娃娃们在柳树下追着风鸢四处跑,好一阵欣欣向荣的景象。
楚国公府,今日同样热闹非常。
府内府外,早就被布置了个喜气洋洋,便是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也被挂上了红绸子。
大厅里,福伯指挥着众人将点心酒水一一摆到合适的位置,只等今晚庆封宴的到来。
蒹葭院里,楚昭宁正坐在铜镜前,桑落给她梳妆打扮,楚韶音撑着小下巴在一旁打盹。
楚昭宁很少像今日这般打扮得隆重,以至于在插上最后一根簪子时,饶是知晓她美貌的桑落也情不自禁看呆了眼。
楚韶音在一旁倒也没有真睡着,一直都听着身边的动静,乍然间没有声响,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是不是好了,呜……呜!”
“阿姐,你太好看了!今晚绝对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楚韶音几乎是一个弹跳起来,凑近楚昭宁,绕着她走了三圈,嘴里不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之间铜镜中正映出一张欺霜赛雪的容颜,细长黛眉如远山轻蹙,一双眸子澄澈似秋潭,点点朱唇若春日芙蓉。
青丝绾成凌云髻,发髻中央稳稳压着一顶累丝嵌宝金冠,冠沿两侧各垂下一缕金丝流苏,泠泠清光映着颈间雪肤。
冠后则斜簪一支点翠镶白玉的展翅衔珠凤钗,凤口垂落的细长珠串,与冠上流苏相映,更添庄重威仪。
一身蓝白云锦裁就的宫装,领口、袖缘与裙摆处,用银线精绣着连绵的云纹,莹白如月华流转。
通身不见浓艳,唯那蓝白二色衬得她似冰雕玉琢,清贵傲然。
楚昭宁也是两世为人第一次见自己这般盛装打扮。
前世她嫁给萧墨,唯恐萧墨因她身份而自卑,故而在成婚后她特意收起了自己所有贵重的首饰和衣裳。
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本该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
她可以不施粉黛,但她也喜欢这样明媚的自己。
酉时三刻,第一辆马车开始在楚国公府门口停下。
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楚明远满面红光地站在门口,每来一个客人,都亲自上前热情相迎。
来人寒暄片刻后,便会将目光转向站在他左右的楚昭宁和楚韶音,用满是歆羡的语气道:“这便是县主和楚二小姐吧,果然知书达理,温婉大气。”
对于夸赞,楚昭宁都一一回礼。
若是来人带了女儿或夫人前来,楚昭宁也会大大方方地夸赞一番。
她语气诚恳,神态谦逊,只几句话便让夫人小姐们喜不自胜。
这一举动,又是引得来人们的一众褒扬。
但在来人中,楚昭宁也感受到了几道极为不友好的目光。
只一眼,楚昭宁心中已有了定论。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进去,楚明远的脸都笑得僵硬了,但更多的是欣慰高兴。
转头看向楚昭宁,满心满眼都是慈爱:“宁儿,今日为父为你欢喜。”
“多谢父亲为女儿准备这一切。”楚昭宁垂眸。
她很庆幸,那天在茶楼里听到的话没有传到父亲的耳朵。
“这本就是属于你的。”楚明远握住女儿的手,“只今日宾客众多,为父只能顾同僚们,若你们母亲还在……如今女眷那边,只得让宁儿你自己费心了。”
“父亲放心,我这边还有阿音在呢。”楚昭宁点头,不想让他因自己伤神,更不想他想起母亲难过,推着楚明远往宴厅方向去,“各位叔伯们已经在等父亲了。”
这时,福伯也过来请他,楚明远这才离开。
转过头时,楚昭宁的眸子却多了几分复杂。
她知道,自己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不其然,楚昭宁刚刚走到女眷宴厅门口,便听到一道略显嘲讽的声音在大厅里悠悠然响起。
“今日这楚国公府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呀,得封县主虽是大事,但也不知道是楚国公偏心到了心眼里,还是有人怕被夺了风头故意使绊子,那楚二小姐站在楚大小姐旁边,就跟个小丫鬟似的,哈哈哈。”
“咦,这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看我不把打出去。”楚韶音眼睛瞪得溜圆,撸了袖子就要冲进去。
楚昭宁一把将人拉住。
“阿姐,你别拦我,她们这是在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楚韶音气得直吹气。
还说什么京城贵女呢,心肠怎么那么黑呀?
她自己不爱打扮呀,这与阿姐有什么关系?
而且阿姐本就生得好看,这里头的人再怎么打扮不也还是比不过?
来人府里做客还敢这般大放厥词,她都不敢想以前她不在的时候,阿姐是不是也曾经被……
楚昭宁哪里会不知道楚韶音更多的是在为她鸣不平,可这几人今晚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倒是想看看,这群人究竟能将风浪掀得有多大。
帮楚韶音将方才冲动而飞出来的一缕碎发抹平,楚昭宁淡然一笑,“既知晓她们是故意搬弄是非,我们干嘛还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说罢,执起楚韶音的手,”走。“